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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40章 煎情無處不在(3) 文 / 泡芙笑笑

    滕氏的心一揪:「而且什麼?」

    「而且靈慧大師說,府裡陰氣太重,不適合養胎。兒子打算讓五姨娘去莊子裡住幾天。」說完,桑楚沐開始打量滕氏的臉色。

    滕氏最是迷信,昨兒她還生怕五姨娘摔跤之後就早產,如果是那樣,即便龍鳳胎她也不待見。府裡先是鬧鬼,後是死人,說實話,連她都覺得有些陰森!她在心裡計量了一番,點頭道:「也好,劉媽媽,你安排幾個得力的丫鬟和有經驗的婆子隨行,讓五姨娘乘坐我的馬車,鋪上最軟的墊子。」

    劉媽媽和桑楚沐交換了一個眼色:「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劉媽媽挑了兩名丫鬟和兩個手腳麻利的管事媽媽,查了背景,與二夫人和大夫人絲毫搭不上邊兒。當然,桑玥本來也沒指望讓她們服侍五姨娘,不過是走走過場,滿足滕氏的控制**。

    莊子裡,有秦媽媽接應,她又派了丁香隨行。之所以派丁香,而不是蓮珠或者茉莉,是因為秦媽媽曾屬意讓丁香嫁給林昌為妻,那時走得匆忙,沒能促成這樁姻緣,如果藉著五姨娘休養的機會,彼此看對眼,那就最好不過了。

    桑玥可不願意將丁香送給桑玄夜做通房,開玩笑,林妙芝會揍人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於是桑玥和桑楚沐商議之後,最終沒有請ru母,由五姨娘親自餵養。五姨娘倒是樂見其成,看著孩子甜甜地吸允ru汁的樣子,笑得合不攏嘴。

    桑楚沐派了四名暗衛混在侍衛裡,慕容拓又暗中增添了十名,並一路暗中護送五姨娘抵達莊園,確定一切打點妥當,他才啟程返京。

    桑玥則是找到桑玄夜,將心裡的懷疑和盤托出:「大哥,我有個疑惑。翠柳是個丫鬟,她的死無足輕重,桑飛燕之所選中用她來抹黑我,定是知曉她懷了你的骨肉。」

    「你是說我的院子有內奸?」

    「不錯,你再想想,我去普陀寺上香一事如此隱蔽,何沖怎會知曉?有誰同時直到這兩件事的?」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翠竹!

    桑玄夜難掩愧疚之色:「讓你受苦了,是我疏忽了,沒想到竟是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出賣了自己。」

    桑玥早猜到了那人是誰,不過,她還是覺得交給桑玄夜處置比較妥當,畢竟,翠竹是他的丫鬟。他殺也好,遣送出府也罷,只要不留有後患,她是不會橫加干涉的。

    突然,桑玥想到了什麼,秀眉微挑:「對了,我們幾個小輩都『傷病』了?」

    桑玄夜愣了愣,爾後笑了:「那可不?你在我院子裡用膳,我們兩個吃壞了肚子,三妹和五妹去探望桑飛燕,吵起來拳打腳踢,桑飛燕勸架被扇了兩耳刮子,臉腫得跟個包子似的,今晚……」

    兩人相視而笑,桑玥摸了摸下顎:「今晚輪到桑楚青和韓玉守夜了。哎呀,我聽說叔父晚膳吃得不多。」

    桑玄夜又是一愣,有這回事嗎?很快,他瞥見了桑玥眸子裡的亮光,跟著笑了笑:「是的了,而且有些體虛,應該喝點補湯什麼的。」

    地面經過一夜暴曬,水汽被蒸發得乾乾淨淨,空氣裡又恢復了夏季的炎熱。出奇的是,今晚的夜,竟是一絲風也沒有。

    靈堂附近的小園子裡,花團錦簇,嬌艷芬芳,便是月光下仍見生機勃勃,或聞暗香陣陣。

    靈堂內,桑楚青和韓玉靜靜地守著。韓玉神色萎靡,渾身疲軟,像一片快要凋零的葉子,只剩一丁點兒的粘連,不用風兒吹也兀自打著顫。

    桑楚青雙眼空洞無神,良久,吐出一句:「你累了一天,回去歇著吧,我守著就好。」

    韓玉剛栽了個瞌睡跟頭,一聽桑楚沐的話,以為他發現自己偷懶了,猛然打了個激靈,尷尬道:「相公,我會好好守的。」

    桑楚青適才扭過頭,真真瞥見她佈滿血色的雙眼,於是,語氣裡含了三分憐惜:「明天收殮,會比今天更累,你要是垮了,誰來打點前後?去吧,明天早些過來便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韓玉被桑楚沐一番貼心的話給感動得眼淚直冒,她起身摟住桑楚青,撫摸著他的鬢角,哽咽道:「相公,玉兒嫁給你,覺得很幸福。」

    桑楚青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嗯,去吧。」

    韓玉走後,整個靈堂只剩桑楚青一人。他仰頭,神色彷徨,深呼吸,做了個決定,推著輪子來到大夫人的棺材旁,咬咬牙,一手搭著棺木站了起來!

    劇痛來襲,似無數小針在戳,一直疼到骨縫裡,令他的腿微微顫抖,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額頭已掛滿薄汗。他俯身,端詳著棺材裡安詳而蒼白的面容,一雙眼不受控制地變得模糊。

    清歌一曲月如霜,一壺佳釀,兩段惆悵。

    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那麼做。十年生離,再見已是死別。暮然回首,那些痛並享受的記憶歷歷在目,鮮活得像個長在樹上的蜜桃,誘人萬分。

    「珍兒,我最後悔的,就是沒能告訴你,那人是我,不是大哥。」

    桑楚青滿含寵溺地說著,心有不甘地怨著,翻身爬進了棺材內,狹小的空間讓他無法平躺,只能側臥。他將大夫人冰涼的屍體摟在臂彎裡,闔上眸子,一如多年前的那晚,人還是那個人,感覺卻截然不同了。曾經的熾熱如火淪落為眼下的寒涼似冰,他從懷裡掏出一支眉筆,替她細細描了起來,直到眉如遠山黛如墨,他才滿意一笑,抱著她,進入了夢鄉。

    「小姐,當心,這裡有水。」紫蘭扶著桑飛燕,跨過一個水窪,她的另一隻手裡,擰著一個食盒。

    因臉腫的緣故,桑飛燕蒙了面紗,她伸出手:「給我吧,馬上就到了。」

    「是。」紫蘭將食盒遞到桑飛燕的手上,又掏出帕子將鬢角的汗擦拭乾淨,露出一副輕鬆萬分的樣子。

    桑飛燕摸了摸左手背上的一片紅痕,紫蘭眼尖兒地瞧見她的動作,諂媚道:「小姐對二老爺真是孝順,所有的食材都是親自挑選,親自清洗的,這湯先用大火燉半個時辰,再用火熬兩個時辰,自始至終小姐都守在一旁,下灶時身子虛弱,兩眼發暈,燙傷了手,這孝心日月可鑒。」

    桑飛燕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但紫蘭明白自己的話沒有背錯,否則就該受罰了。

    桑飛燕調整了一下表情,穿過靈棚,進入靈堂,剛欲開口喚「父親」,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桑楚青的輪椅上連個人影兒都沒有!那麼,母親呢?母親不是應該也在這裡嗎?

    天啦!要是被人發現父親和母親沒有好好守夜,不知道跑去了哪裡,那跟弄滅長明燈有什麼區別?

    桑飛燕的心裡開始不安:「父親!母親!」

    彷彿聽到誰在叫喚,桑楚青從睡夢中悠悠轉醒,方才夢到了以前的大好時光,驟然回歸現實,居然有些惱怒。可他不過惱怒了一瞬,便徹底清醒,心中大駭,那叫聲似乎出自女兒飛燕之口,這般模樣若是被女兒看去該如何是好?

    桑楚青啊桑楚青,摟著一個死人依舊能睡得這般香甜的,整個南越恐怕都走不出一手之數。

    桑楚青正在思付如何應對之際,桑飛燕已然剝開恐懼,窺見秘聞。四目相對的瞬間,耳邊似有天雷炸響,二人都從對方的眸子裡捕捉到了濃濃的震驚。

    桑飛燕瞠目結舌,父親,父親怎麼睡到死去的大伯母的棺材裡?還親熱地抱著她?那是他的大嫂!那是一個死人!

    「飛燕,我……」眼見為實,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吧。

    桑飛燕的喘息漸重,她勉力抑制住心底的驚濤駭浪和羞愧難當,美眸中似偷了一瓢天水,有著怎麼流也流不完的淚:「父親,你……你太讓我傷心了!」

    語畢,她將食盒放到一旁的案桌上,抬起左手拭去淚珠。

    此時桑楚青已爬出棺木,一眼就瞥見了她手背的燙傷,逡巡的目光掃過案桌上的食盒,心裡愧疚無比。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雙目紅腫,聲線沙啞,她才將事情的輕重掂量了一番,道:「父親,今晚就由我來送大伯母最後一程吧,我什麼都沒看見,父親身體不適,應該早些回去歇息。」她又對外面的紫蘭吩咐道,「送我父親回去,今晚我來守夜。」

    桑楚青自認理虧,不欲辯駁和反抗,任由紫蘭推著他離開了靈堂。

    案桌上檀香繚繞,靈堂靜謐得只剩下桑飛燕不太均勻的呼吸,她嬌柔的面龐上彷彿被敷了層色彩不一的妝粉,美的同時,又有些詭異。

    「嗚——」

    桑飛燕的眉心突然一跳,纖手緊握,是風吹的聲音?是風吹的聲音!她抬眸望向白色布幔,那裡靜如止水,死氣沉沉,不似有風兒刮過……

    「嗚嗚——」

    一聲清晰的哀戚長鳴,像小孤狼的嗚咽,又像女子的哭泣,瞬間劃破桑飛燕的腦海,繞啊繞啊,飄啊飄啊,一直落進了她的靈魂最深處,打開一把名叫「恐懼」的鎖,霎時,她雙腿一軟,嚇出了一身冷汗。

    「啊……咚!」棺木裡發出了一聲極微弱的叫喚,以及不太響亮的捶木之聲。

    詐屍?不可能!

    「咚!」

    又是一聲!

    桑飛燕循聲望去,只見一隻手赫然搭從棺木內探出!

    「啊——有鬼呀!」桑飛燕驚跳如雷,瞬間炸毛,恐懼像山洪暴發,強勢轟襲著她脆弱的小心臟。她嚇得六神無主,拔腿就跑,剛跑兩步就被裙擺絆住,摔了個嘴啃泥。

    她一邊爬起,一邊忍不住偷偷回望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直接魂飛魄散!

    大夫人身穿白色衣裙,披頭散髮,看似慢條斯理、又似飄蕩詭異地從棺木內爬出!她一眼瞧見了桑飛燕,朝桑飛燕探出手,爾後,一步一步匍匐前行,朝著桑飛燕爬去,那雙閃著幽冥寒芒的眸子,越來越清晰映著桑飛燕狼狽不堪的醜態。

    桑飛燕隨手抓了一個木凳,正欲朝大夫人砸過去,卻忽然兩眼一黑,失了知覺!

    當然,她不是被嚇暈的。

    一道火紅如血的身影緩步而來,收回斷了一根小指頭的手,徐徐朝大夫人孱弱的身軀走去。

    他的臉,美得雌雄莫辯、勾人心魄,一雙鳳眸流光溢彩、顧盼神飛,此刻噙了三分淡淡的嘲弄,眼角一顆滴淚痣,像怒放在地獄的曼珠沙華,陰森而妖嬈。他的下巴微微翹起,薄唇自然地咧開一個顛倒眾生的弧度。

    看起來,心情不錯!

    大夫人的眸光剛剛凸現驚恐,就被點了睡穴,趴在地上,無法動彈。

    「來這麼晚,差點我都要替你動手了。」桑玥眉眼含笑,裊裊娉婷,牽動一陣香風,刮得滿屋子春意盎然。

    那人手肘撐著棺木,掌心托著精緻的下顎,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確定你都部署好了?要不要我幫忙?」

    桑玥探出蔥白纖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我的好哥哥,你趕緊走吧,再不走,紫蘭回來,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他一把撈起大夫人,抗在肩上,剛走幾步又回過頭:「這筆交易很划算,你不會後悔的!」

    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瞇了一下,不懷好意地笑道:「他要是敢背叛我,我會第一時間讓慕容拓將你五馬分屍。」

    一聽到慕容拓的名字,他渾身打了個哆嗦,這一生他只怕過一個人,那就是慕容拓!

    他眨了眨眼:「對親哥哥都這麼狠,慕容拓看上你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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