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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54章 心亂了(3) 文 / 泡芙笑笑

    雲傲不理她。

    冷貴妃端起一杯茶,試了試溫度,發現不燙了,才遞到他唇邊,不溫不火道:「臣妾許久沒有烹茶,也不知是否跟當年一樣?這是姐姐生前最愛喝的三花茶,姐姐說過,但凡皇上心煩意亂時,喝了心情就會好,我曾笑姐姐,皇上品的不是茶,而是人,就如同皇上這般作踐自己,傷的不是龍體,而是大家的心。」

    雲傲輕抿了一口,沉聲道:「朕已經喝了,你退下吧。」

    「再用點粥。」冷貴妃舀了一勺遞過去,雲傲不領情,隨手一推,打翻了她手裡的碗,滾燙的粥潑了她一身,尤其是原本端著碗的左手,已被燙出了一大片紅腫,她卻仿若不知疼痛,掏出帕子擦拭了一番,又端起第二碗,「是皇上最愛吃的口味。」

    雲傲充滿寒氣的眸光掃過她絕美的容顏,坐直了身子,聲沉如鐵道:「退下!」

    剛一說完,身子虛得一晃,再度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冷貴妃不由地來了火氣:「皇上,恕臣妾直言,人死不能復生,你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把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又有什麼用?讓後宮人人為你擔憂、寢食難安,你可真是個好夫君、好父親、好主子。」

    「朕讓你退下!」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皇上是想英年早逝嗎?臣妾剛好帶了一瓶毒藥,皇上趕緊服下吧!」說著,冷貴妃從寬袖裡掏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然後臨死之前,擬旨,將臣妾以毒害一國君主的罪名砍頭,順便誅了臣妾的九族,便不怕我冷家會覆滅雲家的皇權,如此,皇上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雲傲氣得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桌,對冷貴妃怒目而視:「冷芸!」

    「哦,皇上還記得臣妾的名字?臣妾真是受寵若驚。」冷貴妃嘲諷地笑了笑,完美的側臉如精雕細琢般每一部位都恰到好處,可這樣一張臉,並不怎麼受雲傲的待見。

    雲傲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她的鼻子,雙目如炬道:「朕說過,沒有朕的允許,不許踏入華清宮半步!冷芸你以為自己是誰?」

    冷貴妃神色淡淡:「沒有臣妾以為,已載入了宗籍的,臣妾就是皇上的妻子。」

    雲傲笑了:「妻子?憑你也配?朕的妻子只有冷香凝一人,你……不過是個妾,別以為生了朕的孩子就能與朕比肩而立,朕告訴你,你一輩子也休想。」

    這話,她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她放下粥碗:「臣妾瞧著皇上精神好著呢,便不召蒼國師前來診斷了,皇上愛吃不吃,反正死了,永遠也見不到你那流落民間的女兒了。」

    雲傲一把抓住她的皓皖,眸子裡幾欲要噴出火來:「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兒?冷瑤一定告訴你了,對不對?」

    雲傲的力度之大,幾乎要掐斷她的手腕,她只靜靜地笑著:「皇上,臣妾說過許多次了,臣妾和冷瑤十多年沒有互通書信,臣妾怎麼會知道你的女兒在哪兒?」

    「你……」頭痛來襲,他的手指幾乎要戳入冷貴妃的皮肉中。

    「皇上抓著臣妾的手不放,是想宣臣妾侍寢嗎?臣妾久未承恩,倒真心有幾分念想,臣妾服侍皇上寬衣吧。」煞有其事地說完,她動手要解雲傲的腰帶。

    雲傲甩開她的手:「滾!」

    冷貴妃冷冷一笑,華麗轉身,不帶絲毫拖沓,連禮都沒行,甩了個冰冷的背影給雲傲。

    雲傲惱羞成怒,頭腦一陣眩暈,眨了眨眼,卻越眨越睜不開,不過須臾間,便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多福海應聲跑入大殿,視線越過一地狼藉,瞧見了昏迷不醒的雲傲,心中大駭,看了冷貴妃一眼,揚著拂塵跑到雲傲身旁,焦急道:「皇上!皇上!」

    「他睡著了,扶到床上去。」冷貴妃冷聲吩咐了一句,多福海依言,和太監一起將雲傲抬到了臥房的龍榻上。

    冷貴妃讓多福海打來熱水,親自給他擦了臉和身子,並換上褻衣,整理妥當後,又批閱完剩餘的奏折,適才離開,臨走時,警告地看了多福海一眼。

    多福海被這冷冽的眸光盯得打了哆嗦,身子福得低低的:「是奴才給皇上擦的身子,娘娘根本沒有踏入臥房,一直在批閱奏折。」

    暖心閣。

    桑玥正在後院澆花,突然,一名丫鬟抱了個長長的紅木盒子過來:「二小姐,門口有個小廝,說二小姐的朋友送的。」

    子歸警惕地接過盒子,放到石桌上,用身子擋住桑玥,隨即緩緩打開,裡面是一把落霞式古琴和一本琴譜。確認無毒無暗器,子歸退至一旁。

    桑玥上前幾步,看了看琴,又翻了翻琴譜,心生疑惑,誰送的《長相思》?難道是慕容錦?

    琴譜裡掉落一頁紙,她拾起,默默念完,手一抖,紙片滑落。

    蓮珠蹲下身,撿起來一看,目瞪口呆:「咦?這是畫的是什麼呀?花不像花,草不像草,波浪……也不像……符紋?」

    桑玥按住胸口,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冷汗已濕透了裡衣,她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蒼白,腳步是從未有過的虛浮。

    蓮珠發現了她的異樣,關心道:「小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它來得如此之快。她的胸口開始不規律地起伏,沒有回答蓮珠的話,而是按了按眉心,道:「我出去一趟,待會兒慕容拓來了,你告訴他先回荀府,我晚些時候去看他。」

    「哦。」蓮珠雖有疑惑,卻礙於桑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難看的臉色,硬是沒能問出口。

    桑玥帶上子歸,坐上姚府的馬車,趕往了城外三十里以東的清河鎮。

    趕到清河鎮時,已日暮時分,殘陽如血,江山如畫。

    碧水亭台中,一道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負手而立,靜靜地眺望著道路的方向,當姚府的馬車終於闖入他的視線時,他的唇角勾起了欣喜若狂的弧度。

    他施展輕功,一躍至馬車旁,探出手要去扶車轅上的人兒。

    桑玥避過他的手,踩著車伕準備好的台階走了下來,撣了撣寬袖,靜氣道:「裴浩然,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裴浩然微微一笑,深邃如泊的眸子盈盈流轉著清澈迷人的波光,夕陽的餘暉下,他俊逸的臉如添了層致的光暈,這份史無前例的柔和是桑玥兩輩子做夢也沒想到能夠從他臉上看到的光彩。

    「玥兒,我做了你愛吃的菜。」說著,要去牽桑玥的手,桑玥後退一步,子歸迅速上前,用劍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沒有發怒,眸光真摯,聲音柔得宛若小溪流淌:「真的,只想請你吃頓家常便飯。」

    桑玥看向子歸:「在馬車上等我。」

    子歸上了馬車,放下簾幕,桑玥和裴浩然走到百米開外的涼亭中,這是個一個八角飛簷立水亭,週身有四根粗壯的紅色廊柱,廊柱上刻著詩情畫意的各式花卉圖騰,頂上吊著幾個琉璃燈籠,墜下紅色的穗子和彩色的風鈴,夜風拂過,風鈴旋轉起舞,敲出悅耳的聲響。

    中間的鋪了華麗錦布的石桌上,擺放著令人大快朵頤的美酒佳餚:蜜汁醬鴨、椒鹽黃魚、茄汁裡脊、油燜嫩筍、牛柳白蘑……糖棗糕、翠豆糕、核桃酪……滿滿一桌子,全是她愛吃的東西!

    她微微愣神,裴浩然按住她坐在石凳上,慇勤地遞過筷子,她不接,他倒樂呵呵地夾了一片白蘑,送入她微啟的唇中,她機械地品嚐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儘管在馬車裡幻想了無數種見面的場景,卻絕對沒料到是這樣一副她上輩子夢寐以求的溫馨畫面。

    裴浩然滿足地笑了,又夾了一塊魚肉,剃了刺才遞到她的嘴邊:「你原先不愛吃魚,說刺多,好麻煩,以後,我餵給你吃。」

    「每道菜我都放了少許蜂蜜,你是無甜不歡。」

    「你體寒,這個黃魚我放了些酒,能驅寒的。」

    他消失的一個月,就是躲起來學做菜了?

    桑玥騰地直起身子,用一種看著怪物的眼神打量著他,語氣裡含了一分微不可察的惶恐:「你究竟想幹什麼?」

    裴浩然放下筷子,以近乎討好的眸光對上她盛氣凌人的審視,心疼得不得了:「玥兒,我們重頭開始吧,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傷害、半點委屈,我不娶平妻和姨娘,也不要覬覦官位和權勢,你想恢復公主身份,我就做那沒有實權的駙馬;你想遠走高飛,我就帶著你浪跡天涯。只是請你,請你再多相信我一次。」

    裴浩然知道了!他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這個利用她攪亂朝堂的人、這個害得她死不瞑目的人、這個摔死她孩子的人,對她說什麼?相信他一次?跟他重頭開始?

    「玥兒,我們曾經那麼相愛,一定還能回到以前……」

    「夠了,裴浩然!」桑玥厲聲喝止了他的甜言蜜語,「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你胡亂講一大通,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裴浩然不依不饒:「那你為何會認得西洋?你沒有隨我下西洋,又怎麼會認得西洋?」

    桑玥否認:「我認識西洋有什麼好奇怪的?梵、西洋,我都認得一些。」

    裴浩然笑得不盡自然:「那你為什麼會來?」

    她之所以來,無非是想證實心底的猜測,如今猜測已證實,她沒必要留在這裡了。懶得回話,直接轉身,往涼亭外走去。

    裴浩然一步邁至她身前,攔了她的去路,替她回答:「你來,說明你的心裡有我,你放不下五年的點點滴滴!放不下曾經的相濡以沫!沒有愛,哪有恨?你恨我多深,就證明愛我多深!你有那麼多機會殺掉我,可你沒有,你敢說,不是因為你心裡捨不得?」

    「若非說你哪一點比得過慕容拓,我想就是這張比城牆還厚的臉了。」桑玥冷冷一笑,嘲諷悉堆眼角:「五年點點滴滴的利用?五年心力交瘁的付出?五年失去三個孩子的痛苦?呵,裴浩然,是啊,我有那麼多機會殺掉你,我為什麼沒動手呢?我的確捨不得,捨不得讓你這麼痛快地死去!」

    「我承認,我對你做了許多混事,我是被桑柔害的,你不知道……當我在紫竹林看到那人跟你……」他痛苦地按住腦門,「現在,我才知道,那個背影根本不是你的……」

    桑玥無動於衷,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他若真的信她,又怎麼會受了桑柔的挑撥?而縱然他誤會她與人有染,就可以挑斷她的手筋、腳筋、讓產婆往她的xiati塞毒藥、剖開她的肚子嗎?

    裴浩然上前一步,和她近在咫尺:「從你擋了袁家人一劍開始,我對你的心就是真的了,我只是太多疑,所以總是患得患失,覺得這世上沒有人能夠真心對我,可現在我知曉了前塵往事,才知道,你用情那麼深……」

    夜風漸漸大了些,吹得她秀髮飛舞,迷了眼眸,她抬手,將鬢角秀髮攏到耳後:「裴浩然,或許你真的喜歡過我,但你更愛你自己,你喜歡我只是為了取悅你自己,你喜歡得太過自私,太過隨性,你這種人,就算把心掏出來給我,我也不會接受。」

    「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裴浩然壓抑住悔恨和怒氣,咬牙低吼道。

    桑玥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自廢武功。」

    「好。」裴浩然不假思索地出掌擊碎了丹田,一聲低啞的爆破在耳畔響起,桑玥的眉心一跳,顯然,她沒料到裴浩然真的會這麼聽話,他瘋了嗎?還是,他正在蓄謀一場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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