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 秦躍屠虎重傷 半粒丸續命兩天 文 / 憶冷香
「我這就去接他……見了他再決定是回國公府還是回到別院。」賀慧淑說平時再大的事,也不見驚慌,今個卻是渾身顫抖,只說了幾句話,愣是咬了兩次舌頭。
「娘,我跟您一起去。」秦敏業怕賀慧淑再有個好歹來,扶著她坐下。
曲氏想著賀慧淑這麼年青,要是當了寡婦,今後的日子可多難熬。心裡憐憫,跟著一起抹淚。
賀氏用前所未用的凝重口氣,跟李老實道:「你與我帶著晶妹子去碼頭迎姐夫。」
「那是。」李老實連忙點頭,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姐夫很是擔心。
李雲青道:「娘,我想去接姨父。」
李雲霄道:「娘,我也要去。」
賀氏搖頭道:「碼頭人多,你們去了太亂。」
「讓他們去見見姨父。」賀慧淑開口說話,嘴角竟是流出鮮血,把眾人嚇壞了,以為她氣得吐血了。
秦敏業慌了,哭道:「快去找書院的醫師來給我娘瞧病。」
「我是咬了舌頭。我沒事。」賀慧淑拿著帕子擦乾血跡,手指著匆匆走出大廳的奴婢,含糊不清的道:「你回來。我讓少爺去書院請王大醫師,一起去碼頭。」
李晶晶蹙著小眉頭,呈上一個黑色小瓷瓶,道:「姨,你吃下這個內用止血粉,舌頭就不會流血。」
秦敏業定住神抹了淚,待賀慧淑吃了藥粉,便帶著兩個奴僕出了府。
賀慧淑給總管下了幾道命令,其中一條是嚴禁國公府的人將此事稟報給明氏。
總管領令離開返回國公府。別院的奴婢將被褥抱進馬車,直等著王大醫師來了就前往碼頭。
一會兒,秦敏業請著一個背著紅木醫箱白髮蒼蒼精瘦的老頭、一個肥胖背著紅木藥箱的中年男子進了大廳。
老頭子微點頭,不卑不亢道:「二夫人。」
肥胖的中年男子一路快走,累得氣喘吁吁,鞠躬行禮,沒有說話。
兩人都是朝廷封的醫藥官員,派駐潭州書院。
老頭子官居六品上,中年男子官居七品上,品級比賀慧淑低。
賀慧淑哭道:「王老,我夫君此時正在船上,一個時辰後就到潭州碼頭,請您與鄧藥師隨我們去碼頭。」
老頭子痛快的道:「這就走吧。」
除了曲氏、李去病,李老實一家人都跟著同去。
男子跟王大醫師、鄧藥師同乘一輛馬車。賀慧淑姐妹、龍鳳胎、望月、望蓮乘一輛馬車。
府裡的四個奴婢、奴僕則是乘著隔壁董府的馬車。
張義騎馬先行一步到了人流如織、嘈雜無比的潭州碼頭,直接包下一條客船。
眾人到後下了馬車,都進了客船等待。
賀慧淑望著遼闊的江面,秀眉緊蹙,問起張義事情經過。
張義怕身上汗臭熏著賀慧淑,特意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道:「二夫人,事情要從十幾年前說起,此去二百多里,有個鷹嘴嶺,嶺高二百丈,前後有兩個村子,前村往北行五里就是座無名廟。」
李雲霄一聽講故事了,趕緊跑過來坐下聽。
張義道:「無名廟的主持是十幾年前從長安來的高僧,武藝高強,還懂些醫藥術。幾年前,後村緊挨著的山裡常出現一個騎著虎的野人,村民害怕虎傷了人畜,就請了高僧去除虎。」
賀慧淑與賀氏對視相望,心裡都想到了前朝開朝長安寺院幾百個武功極高的僧人,都能以一敵百,這位高僧應是其中一員。
張義接著道:「高僧與村民合力抓住了野人,老虎逃了。高僧念在野人沒有傷及村民,饒他一命,將他收在廟裡看管教導。野人在廟裡呆了沒多久,老虎就尋來了。高僧心腸慈悲,沒有殺老虎,讓野人把老虎管好了,不要下山傷人。這隻老虎在無名寺定居,居然還引來了兩隻雌虎,四年之內生下六隻小虎。」
眾人一聽,都驚呆了。
秦敏業失聲道:「三隻成年老虎、六隻小虎,共是九隻虎。」
張義長歎一聲,道:「不久前高僧被雷劈死了,無名廟的兩個僧人將他焚化,竟是出了一顆十分稀罕的頭骨舍利,就按照佛教規矩帶著舍利去長安。」
李雲霄好奇的問道:「舍利是什麼?」
張義道:「是佛家的寶貝。」
李雲霄又問道:「野人沒有跟去長安?」
張義道:「野人獨自在廟裡,無人做飯給他吃,就帶著群虎去山林獵獸,把前村在山裡吃草的兩頭耕牛當成了野獸給獵食了。」
賀氏道:「兩頭耕牛再厲害也難逃九虎之口。」
張義點頭,道:「耕牛就是村民的寶貝。前村跟後村一合計,兩村派出四十個壯年男子由兩個獵戶領著進山下了陷阱屠虎,只殺死了一頭小虎,卻是死了七人。」
李晶晶道:「村民死了好可憐啊。」
曲氏歎道:「他們的家人更可憐。」
張義道:「兩村裡正稟報當地縣令,縣令派了二十五個衙役、本縣壯士百人去山裡屠虎,誰知野人出現,一人就殺了三個衙役,八虎又殺死三個衙役,殺傷幾十人。」
李雲青道:「這群老虎與野人不除,日後必會有更多的人畜被它們咬死殺死!」
張義感慨道:「我們將軍聽到此事時,也就是這麼說的,就向都督請令,帶了五百精兵去了鷹嘴嶺。」
李雲霄誇讚道:「姨父真勇敢,敢去殺群虎。」
賀淑慧目光幽幽,道:「從我認識你姨父起,他就是這麼愛打抱不平。可是他為了別人著想,誰為他的家人我們著想。」
李雲霄跑到張義跟前,他身上再臭也臭不過李晶晶的藥獸圈,急道:「你快接著講。我要聽我姨父殺惡虎。」
張義道:「說來不巧,我們軍隊到了山林,連著五天下雨,虎毛影子都沒瞧見。好不容易要天晴了,乾糧又快沒了。將軍派五十人去附近的後村借乾糧。五十人取了乾糧回來時遭遇虎群襲擊,十二人被咬傷。」
秦敏業道:「虎群有了野人就等於有了智慧,知道挨個擊破,伏擊人少的軍隊。」
張義道:「將軍大怒,親自帶著五十人去取乾糧,以身作餌,誘了群虎現身,向天空發信號,我與兩位軍官從三處出現用弩箭射殺群虎。當時就射死六頭。」
李雲霄激動的拍手,道:「惡虎死了。」
張義情緒激動道:「野人聽得群虎慘叫,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手持一柄長半丈的鐵禪杖殺進去救虎。那野人身中十幾隻弩箭,如同刺蝟一般,渾身是血,竟是憑著一口氣衝出重圍,臨死之前用盡全力雙手鐵禪杖鏟向我們將軍後背。」
賀慧淑聽得差點急暈過去,賀氏忙掐她的虎口,把她弄醒了。
張義哽咽道:「千鈞一髮,一個名叫馬元的親兵替將軍擋了一鏟,整個穿著盔甲的右肩被鏟掉,便是如此,鐵禪杖只卸了七成力,還有三成力擊中我們將軍後背,把他擊得吐血傷了內臟、背部脊骨碎了。」
「夫君。」賀淑慧再一次悲痛的泣不成聲。
秦敏業一邊抹淚一邊安慰賀淑慧。
賀氏心疼賀淑慧,難過的哭了。
李雲霄叫道:「高僧不該救野人,也不該不殺虎啊。」
李晶晶心道:高僧救野人與虎沒有錯,怪就怪老天打雷劈錯人,讓他死了。他不知自己會死,沒來得及囑咐兩個弟子照顧野人,野人沒有飯吃,餓肚子這才帶著群虎去獵食了村民的耕牛。
王大醫師把張義叫到一旁,問道:「除去秦將軍,你們還有幾人重傷,幾人輕傷?」
張義滿臉是淚,道:「我們將軍一人重傷,十五人輕傷。」
王大醫師蹙眉道:「重傷的至少兩人才對。」
張義篤定道:「只有將軍一人重傷。」
鄧藥師急道:「你剛才說了,五十人取乾糧遭虎群襲擊,十二人被咬傷,親兵馬元的右肩被野人一鏟削去。他們難道不是重傷?」
張義解釋道:「虎群咬傷的十二人,幸好傷口都不是致命處,又及時塗了將軍給的藥效極好的止血粉,當時就沒再流血,一夜後就結了痂,也無人發熱。馬元右肩沒了,今個早上我騎馬前去給夫人報信,特意問了醫師,他說馬元是殘廢了,但是性命無礙。」
王大醫師伸手阻止鄧藥師再問。
他已從勝郡王那裡得知,長安藥神夫人醫神的藥鋪裡售賣的由神秘大藥師回春居士止血藥藥效奇好,失血過多者用後傷口不會感染,更不會引起發熱。秦躍是秦國公的二爺,能擁有回春居士的止血粉並不奇怪。
張義指著遠處江面的一艘小型客船,高聲道:「夫人,我們將軍就在那艘船裡。」
「我去迎他。」賀慧淑望了一眼,抹了眼淚,急匆匆下茶樓,往碼頭快步走去,恨不得插翅飛到那艘船上。
張義與國公府的兩個奴僕在最前頭開路,秦敏業、李雲青緊跟在賀慧淑與賀氏身後,李老實馱著李雲霄,望月馱著李晶晶,王大醫師、鄧藥師走在最後也是快行。
客船停在碼頭,船上的十幾個將士下來將滿臉是淚的賀慧淑母子及李家人等迎了上去。
賀慧淑想到在馬車上商量好的,猛回頭叫道:「晶娘,你快到前頭來。」
望月跑至將李晶晶放下。李晶晶拉著賀慧淑冰冷發抖的手進了艙門。
艙內門窗敞開,江風穿窗而過,一股濃郁的汗臭味撲鼻,差點把人熏個跟頭。
緊貼著艙壁的一張簡易木床,一個體型高大肥壯似熊的壯漢趴躺著。
他上身光著,露出整個後背油黑的皮膚、水桶似的粗腰、瓷實的肉,下身穿著黑色薄褲,光著雙腳。
他的臉側躺朝著艙門,皮膚黝黑,滿臉絡腮鬍子,濃眉大鼻子,不厚不薄的嘴唇,眼睛緊閉,不像是奄奄一息昏死過去,倒像是在午休打盹。
木床旁邊站立一位穿著灰衫的男子,鞠躬行禮,十分恭敬的沉聲道:「下官軍醫師胡明見過夫人。一個時辰前,將軍微醒,叫了三聲您的名字,一聲少爺的名字,而後一直昏迷,氣息若有若無,心跳微弱。」
他是隨行的軍醫,官位正八品上,見了五品誥命夫人自是要行禮。
「夫君。」賀慧淑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撲上去跪在了低矮的木床邊,雙手握住了秦躍的手,來回搖晃,哭道:「你不能拋下我跟業郎。」
李晶晶則趁著胡明跟進來的秦敏業說話,趕在王大醫師進來前,急將手裡的保命丸塞進便宜姨父秦躍的嘴裡,非常鬱悶的是他咬著牙關嘴唇緊閉塞不進去。
她只能將保命丸攥在手裡。
李雲青上前給秦躍裸露的後背蓋上薄被。
賀氏進來後瞧到秦躍的塊頭跟容貌,竟比之前想像更加粗鄙。
雖說秦躍爹救了姐姐一命,可姐姐給秦家生了秦敏業這樣好的子孫。
姐姐十三歲就嫁了秦躍,被他折磨得身體大損,在家裡辛苦操持、教導秦敏業,這些年他在外頭還有女人。
如今姐姐身子剛好些,秦躍又莽撞的出了這樣的禍事,害姐姐傷心欲絕。
賀氏心裡實在是堵得慌。李老實握住她的手。
王大醫師進來立即給秦躍把脈,而後肅聲連發十三問,直問得對他十分敬畏的胡明又急又躁,嗓子都要說啞了。
王大醫師瞪著胡明,道:「兩日前秦將軍內臟出血,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藥,吊著他的命,讓他遲遲嚥不下最後一口氣,讓他受了兩天兩夜的折磨?」
胡明面色蒼白,卻是敢於跟王大醫師對視,道:「下官給秦將軍用的藥,剛才已全部給您說過。」
鄧藥師忍不住岔話道:「你說的那些藥,沒有一種能令病人內臟出血續命兩天兩夜。你再好好想想。」
胡時搖頭道:「事關秦將軍性命,下官不敢有半點隱瞞,已經全部說過了。」
王大醫師面色無比失望,如實跟賀慧淑道:「二夫人,府裡給秦將軍準備後事。」
賀慧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晶晶心裡疑惑保命丸的藥效未在秦躍身上發揮出最佳藥效。
王大醫師與鄧藥師出了船艙,得知失了右肩的馬元在隔壁躺著,便過去瞧看,把過脈看了傷口,病情如同胡時所說,殘廢卻是保住性命。
王大醫師聽到隔壁賀慧淑、秦躍悲痛無比的哭聲,長歎一聲,跟鄧藥師道:「我們留下也救不活秦將軍,還是回書院。」
兩人剛下了船,船艙裡胡明突然間拍拍腦袋,道:「我想起來了,秦將軍剛受傷時,神智還清楚著,從貼身衣服裡找出一個粉紅色香包,取出一個小藥瓶,將裡面的藥丸分成兩半,一半給了馬元,一半自己吃了。」
王大醫師一直問得是他給秦躍吃了什麼藥,未問秦躍都曾吃過什麼藥。他腦子一根筋,剛才心又急,壓根未想起這件事。
張義叫道:「我也想起來了。當時我們將軍說,藥只有一粒,馬元救了他的命,他不能看著馬元死。他跟馬元分吃一粒神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賀慧淑淚流滿臉,氣得用力掐秦躍手臂的粗肉,彷彿多掐幾下就能把他掐醒,聲音嘶啞哭道:「馬元受得不是重傷,根本不會死。你怎地如此蠢,把我千叮嚀萬囑咐給你保命的藥丸分給馬元一半。」
李晶晶恍然大悟道:「原來姨父只吃了半粒保命丸。」
「保命丸我有,我帶著。我這就給爹爹吃。」秦敏業就跪在賀慧淑旁邊,從貼身粉色香包裡取出一個藥瓶,倒出裡面的一粒藥丸,撥開秦躍的嘴唇往裡塞,可是秦躍牙關咬緊,怎麼也塞不進去。
「讓我來。」李老實上前雙手把秦躍下巴用力一捏,直接把他下鄂卸下來。
秦躍大嘴張開,有些滑稽,可是在場的人誰也笑不出來。
秦敏業將藥丸放進秦躍嘴裡,看著藥丸順著他的舌頭滾進咽喉。
李雲青問道:「姨父把藥吃進去沒有?」
「姨父體重是常人一倍,一粒不夠。」李晶晶見秦躍跟黑熊一樣高壯,一粒半保命丸計量都不夠,將手裡的藥丸放進他的嘴巴。
賀慧淑急得顧不得禮儀,伸手往懷裡掏香包,道:「我這有一粒,都給他吃了。」
張義、胡明、李老實連忙出了船艙迴避。
李晶晶正給秦躍把脈,低聲道:「姨,你那藥先留著。姨父連吃兩粒保命丸,再多吃也無用了。」
賀慧淑緊張的問道:「你姨父能保住命嗎?」
之前她在馬車裡跟李晶晶交談過,覺得秦躍不但能活下來還不會殘廢,現在王大醫師已讓她給秦躍準備後事,她心理期望立刻降低到只要秦躍活下來,哪怕成了癱子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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