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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5 晶晶高喊救兩命 洪老三說隱疾 文 / 憶冷香

    李晶晶小眉頭緊蹙,道:「廣明子說得這是什麼話啊,女香客死了,她剛出生的嬰孩就沒了娘多慘。」

    道士藥徒氣喘吁吁,懇求道:「李大藥師,那個女香客瘦的一把骨頭,吃了我師父的參丸都能沒了氣,我師父實是沒有辦法才想到保了她腹裡的胎兒。您看有藥能助胎兒出世嗎?」

    他目光望向李雲青,期盼著李雲青能說些好話。

    秦敏業問道:「太清觀都是道士,女香客產子,誰來助產?」

    李雲青臉色凝重,搖頭道:「她們不用人助產,都是自個生。唉,我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

    李晶晶道:「哥哥,你抱我去前面親眼瞧瞧吧。」

    道士藥徒一聽驚喜道:「女香客就在三清殿後院的樹下。您請隨小徒過去。」

    秦敏業搶著抱起了李晶晶,跟著道士藥徒往山前飛跑。

    李雲霄都在這裡呆得煩死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夠出去,趕緊叫道:「哥哥,我要去瞧看。」

    李雲青背起李雲霄,道:「小叔叔,你跟長輩說聲,我們去了前山。」

    李去病膽小沒有湊熱鬧的習慣,點頭道:「你們快去快回,莫呆久了。」

    呂道明低聲問道:「將軍,我跟過去保護令師家人?」

    何敬焱肅容道:「你我都過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奔命似的跑到了前山太清觀主殿三清殿後院外,院內傳來幾個男人小孩子的嚎哭聲,聽者無不心生憐憫。

    院門口已經被幾個彪悍的武道士封住了,不讓任何香客進去,只將李晶晶等放入。

    院子角落一棵直徑一丈樹桿高大茁壯樹葉茂密的菩提樹下,圍著十幾個人。

    一個穿著破爛衣褲的乾瘦男人與四個身高成階梯式的小孩子正在放聲痛哭。

    廣明子正急得跳腳指著乾瘦男人大罵,「你養不活還非要你堂客生。你堂客生就生在家裡,非要到觀裡生。就算到觀裡生,也選個有道姑醫師的觀,到我們太清觀生個屁的生!」

    乾瘦男子悲愴無比的哭道:「大藥師,我倒是想讓我堂客去太明觀,可是太遠了,她走不動。」

    廣明子叫道:「她走不動,你沒腿嗎,你不能走去太明觀把道姑醫師請到你家嗎?」

    「我家裡一個銅錢都沒了,哪裡請得動道姑醫師。」乾瘦男子哭得更凶了,「都怪我從山裡砍柴摔下來,害得家裡花光銀錢。我要是不摔,家裡哪會窮成這樣。我堂客也不會偷偷到這裡來生。」

    廣明子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誰說太明觀道姑醫師收銀錢?太明觀跟太清觀不一樣。你真是傻死了,都不去太明觀問一下!」

    乾瘦男子哭聲淒慘。四個兒女更是哭得滿臉眼淚鼻涕,好不傷心。

    廣明子旁邊站著兩個道士正是太清觀的醫師,都束手無策的搖頭。王大醫師前日回了潭州書院,太清觀的大醫師月前去了白雲觀。

    兩位醫師去兩位香客家出急診。如今觀裡就只有這兩位醫師。

    幾個善良的女香客高舉著道觀的布簾圍成一個圈,裡面應是產婦。

    「你怎麼親自來了?」廣明子瞧到了李晶晶,十分驚詫,連忙迎上前,壓低聲音道:「師妹,這事實是晦氣,你莫要沾邊。我出面就好。」

    李晶晶瞧著乾瘦男人及他的瘦成柴似的兒女,輕歎一聲,嗔怪道:「你都說了哪樣唬人的話,我不來心裡不安啊。」

    廣明子立刻朝道士藥徒瞪眼,氣呼呼道:「你跟你師姑胡說什麼?」

    道士藥徒就是一字不錯的轉述廣明子的話。可是哪敢頂嘴,低頭不吭聲。

    乾瘦男人趕緊一瘸一拐帶著四個蘿蔔頭似的兒女跑過來,跪下便朝年齡最長的呂道明磕頭道:「李大藥師,求求您救救我堂客,救救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幾個小孩子跟著磕頭求救。

    呂道明尷尬的閃到一旁,操著北方口音搖頭道:「老鄉,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李大藥師。」

    李雲霄急道:「我妹妹才是李大藥師。妹妹是我的。」

    李晶晶已由秦敏業抱著走到了菩提樹下,道:「業哥哥,你放我下來。我獨自去裡頭看一下孕婦。」

    空氣裡飄散著濃郁的血腥氣味,秦敏業擔憂的握了握李晶晶溫熱的小手,把她放下來,低聲道:「我們會守在外頭。你進去要是害怕立刻就出來。」

    「師妹,你真的要進去?」廣明子此時恨不得是婦人身,這樣就能跟著李晶晶進去,就算無法阻止她沾了晦氣,也能給她壯壯膽量。

    李晶晶點頭道:「你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

    兩個醫師向李晶晶鞠躬行禮,得到廣明子的同意,這才讓五位女香客把布簾打開一角。

    李晶晶鑽進去,地上躺著一個穿著破舊灰裙瘦得只剩下骨頭的婦人,褲子被剝至腳脖,雙腳下面一大灘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

    婦人顴骨高聳,面無血色,雙目緊閉,臉、脖頸、雙手紮著幾十根銀針。

    李晶晶原以為兩位道士醫師沒有對婦人進行搶救,看到在陽光下泛光的銀針,這才知道銀針扎穴都沒了效果,難怪廣明子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伸手掀開婦人的散發著淡淡酸臭味的裙子,雙手拔開婦人的腿,真的瞧見了嬰孩露在外面的腦袋。

    這一刻,她的心突然間狂跳,非常想救下一大一小的性命。

    她一邊給婦人把著脈,一邊俯在婦人耳邊大聲叫道:「你若醒過來,我不但救你跟你孩子的命,還醫好你夫君的跛腳啊。你家不會再受窮,日子會好起來的!」

    李晶晶用稚嫩的聲音連著喊了十幾遍,婦人的親人在外頭聽著哭聲都低了。

    廣明子圍繞著菩提樹逆時針快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李晶晶眼珠不錯的瞅著婦人,正是感覺到她的脈博恢復了,這才堅持一個勁的喊,給她活下去的希望,讓她清醒過來。

    婦人幽幽歎了一口氣,微微睜開眼睛,似從鬼門關走了一回。

    李晶晶趕緊給婦人餵了一粒續命回氣參丸,等她吃下後,臉色稍好些,高聲道:「她醒過來了。快,進來一個生育過的嬸嬸,幫她生產啊。」

    她獨自就可以給婦人接生,只是牢記著賀慧淑的囑咐,年齡太小,怕傳出去毀了名聲。

    外面的人聽了都激動起來,便連殺敵無數的何敬焱、呂道明也有些熱血騰騰。

    一個體型微胖的中年女香客說服了另外四女進來了,使得本來面積不大的地方更加擁擠。

    好在中年女香客真如自己所說,動作麻利,頗有經驗,三下五除二的就幫著婦人生下了第五個孩子,道:「李大藥師,你幫著抱細伢子。」

    李晶晶雙手接過閉著眼睛哇哇啼哭皮膚通紅身體柔軟的嬰孩,他身上的毛還沒有完全褪去,兩隻小拳頭緊握著,說不上漂亮,但是很惹人疼惜。

    嬰孩啼哭代表著身體健康。李晶晶放下心來。

    中年女香客接過外頭人及時遞來已用火燎過的剪刀,把孩子的臍帶剪了,又讓婦人使勁把胎盤趕緊生下來。

    外頭的人遞進來一件嶄新的道袍,李晶晶用它包裹了嬰孩,直接抱出去交給了表情複雜的乾瘦男子,微笑道:「你的兒子真是會長,體重可不輕哦。」

    乾瘦男子抱著嬰孩,或許兒女多了,便是得了一個兒子,已沒有當爹的喜悅,只是看了一眼,便急急的問道:「李大藥師,我堂客可還活著?」

    李晶晶反問道:「她不活著,怎能把你兒子生下來呢?」

    乾瘦男子長吁了一口氣,抱著五兒子,帶著四個兒女跪下向李晶晶磕頭。

    四個兒女最大的八歲,最小的四歲多,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都曉事了,得知娘沒死活著,無比的高興感激。

    李雲霄激動的道:「我妹妹可厲害了,又救了兩條人命啊。」

    廣明子仰天朗笑幾聲,快走到兩個道士醫師跟前,伸手用力拍他們的肩膀,得意的道:「我就說了師妹的藥術比我高。你們信不信?」

    兩個道士醫師以前只是敷衍,這回心服口服的點頭。

    眾人無不替這家人歡喜。

    聞訊而來的近百名香客都站在了院門外頭,得知太清觀的藥道長的師妹救了產婦及嬰孩兩命,高聲誇讚太清觀藥術高明,守著院門的幾個武道士都覺得臉上特別有光。

    「我剛才只是喊了幾嗓子,沒做什麼。」李晶晶接著道:「不過呢,我剛才保證過,要治好你的跛腳。你過一個月到觀裡來找廣明子拿藥。」

    乾瘦男子磕頭如搗蒜,喜極而泣,道:「原先我腳好的時候,去縣裡做小工,能掙不少銀錢,加上田地的稻穀,菜地的蔬菜,夠養家餬口,自從腳跛了,做不了小工,種地動作慢。您醫好我的腳,日後我家的日子就能過下去了。」

    李晶晶莞爾,跟廣明子擺擺手,道:「剩下的交給你了。」

    廣明子扭頭朝兩個道士醫師道:「你們把事辦好了。」

    兩個道士醫師不約而同的道:「師叔放心就是。」

    「業哥哥,我衣上沾了嬰孩的血,你莫抱我了。」李晶晶拒絕了秦敏業,朝院外走去,朝面上掛著淺笑目光如炬的何敬焱做個鬼臉,道:「咱們快回去吃午飯吧。我肚子好餓啊。」

    兩個道士醫師滿臉恭敬,目送李晶晶離去。他們自是不信她說的,什麼藥都沒給婦人吃過。

    何敬焱回到竹樓,見到石通時,特意道:「今日之事莫要人為的宣揚。」

    石通低聲道:「貧道已給觀裡的人交待過,包括兩位醫師,日後若有人問起,不許提小姐的名字。」

    何敬焱點頭,問道:「那家人後面如何?」

    石通答道:「貧道已派兩個弟子趕著牛車把那產婦及嬰孩送回家去,又贈了一兩銀錢、一些吃食、衣物。」

    太清觀方圓百里的村子十幾個,光是觀裡的佃農家就幾百戶,要是回回出手大方救濟贈個十兩銀錢,哪裡救得過來。

    「甚好。」何敬焱幼時在寺、觀裡住了幾年,跟僧人道士同吃同住,生活清寒,多次到伙房幫廚,知道物價。

    農家有糧有菜,只要家裡無人生病,沒有突發事件,一兩銀錢便是一戶農家幾個月的開銷。

    石通給了銀錢,還給了吃食、衣物,如此安排很是妥當。

    何敬焱與呂道明回了竹樓,午飯已經好了,兩人便與親兵一同用飯。

    何敬焱不是出身世家,沒有那麼多規矩。他手裡下的親兵多半是道教的武道士,出身不是窮人就是孤兒,更不講究。

    呂道明在飯桌上就將剛才親眼目睹的事說了。

    他口才好,描述的繪聲繪色,跟說書的一樣,眾位親兵彷彿身臨其境。

    「小姐救了老老爺,這回又救了無名婦人跟她的兒子。」

    「小姐不愧是藥神的高徒。」

    眾位親兵對李晶晶讚歎不已。

    午飯之後,一個年齡將近三十臉上有道箭傷的親兵私下找了呂道明,問道:「副將軍,您還記得屬下的右腿前年在北地,被匈奴狗射中一箭的事?」

    呂道明正坐在樹林裡歇息,瞇著眼打量親兵,道:「洪老三,你有什麼屁事,快說。」

    不遠處就是何敬焱,呂道明知道他在聽著。

    洪老三有些激動的道:「當時隨軍醫師說箭頭挨著血管,不敢為屬下拔出箭頭,那箭頭就這麼留在屬下體內,如今過了兩年,已跟肉生在一起。屬下想請您幫著問問小姐……」

    呂道明揮手岔話道:「去去去。我如今跟小姐說話不到兩句,小姐還不知道我叫什麼。我怎麼開這個口。」

    洪老三滿臉失望撓撓腦袋,不吭聲也不肯走。

    呂道明瞪眼道:「你是個粗老爺們,那箭頭在你的右腿內側,小姐是千金之軀,豈能給你瞧病!」

    洪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腦袋,沮喪歎氣道:「屬下總覺得這個箭頭是個大隱患,只是想問問小姐,會不會要了屬下的命。」

    呂道明沒好氣道:「兩年了你活得好好的,擔心個屁。」

    到了下午,秦敏業走了,李家眾小送他至樹林外。

    李晶晶返回竹樓時,何敬焱特意走過來跟她說了洪老三的傷。

    「你這個人好沒意思。」李晶晶埋怨道:「王爺爺在時,你為啥不說呢?我跟他配合,直接將洪老三腿上的箭頭取了不就行了。」

    何敬焱身後跟著呂道明,見自家將軍被錯怪了,連忙解釋道:「小姐,洪老三今個才跟我說起此事,將軍無意間聽到,便想到了您。」

    李晶晶哦了一聲,道:「觀裡的兩個道長醫師,有一個擅長銀針術,比不得王爺爺好,也比普通的醫師強。何叔叔,你給觀主說,讓這位醫師來竹樓,我跟他配合著給洪老三取了箭頭。」

    何敬焱立刻讓呂道明去前山跟石通說。

    一會兒,那位擅長銀針術的劉道長醫師就帶著兩個醫徒興沖沖來了。

    李晶晶早就準備好了,身邊是小籃子,手指著幾桌上的文房四寶,道:「劉醫師,這裡有紙、筆,你看了傷口,就畫下來,再給我詳細說說。」

    這裡人多嘴雜,她為了名聲,還是謹慎點好。

    洪老三受寵若驚的進了藥室,見何敬焱、呂道明、李晶晶都在,行禮之後,被劉道長醫師安排躺在床上,褪了褲子,露出舊疾傷口。

    劉道長醫師非常珍惜這次跟李晶晶合作的機會,仔細檢查,給洪老三把脈,手按在傷口周圍,問了幾十個問題。

    木床掛著布簾,李晶晶坐在簾外的座椅上聽得清楚。

    何敬焱關注著李晶晶的神色,見她跟中午一樣沒有半點為難,便知她對此事有十足把握。

    「李大藥師,箭頭黑鐵製成,足有半寸,就在患者右腿內側三寸處。」劉道長醫師指著紙上的人腿圖,比劃著箭頭的大小,又細細說了診斷的結果。

    李晶晶耐心聽著,待劉道長醫師說完,方道:「先讓患者把衣服穿好了。」

    洪老三連忙依言行事。

    李晶晶揭開布簾進去,給洪老三把過脈,問道:「你有堂客了嗎?」

    洪老三面色複雜,低頭道:「小姐,我有的。」

    他去年春節回家探親,因為右腿有箭頭,只在家裡住了半晚,就沮喪的離開去住了客棧。

    次日他就寫了放妻書,跟妻子和離,家裡的二百兩銀錢都贈給了她,讓她另買房屋找人嫁了。

    這些話他怕跟人說了引來恥笑。

    他成親晚,沒有子嗣,箭頭都害他不能有子嗣,自然擔心影響到生命,今個不得不向呂道明開這個口。

    藥室內的幾人都不是傻子,聽話聽音,猜出了幾分,都對洪老三心生同情。

    李晶晶非常理解洪老三的心情,不再多問,輕聲道:「你右腿內側有箭頭騎馬得有多痛啊。你真是個英雄。」

    洪老三激動的道:「小姐,您太抬舉我了。」

    李晶晶微笑道:「今個我與劉醫師就給你把箭頭取了。只要你按照我的囑咐好好躺著不動彈,三日之內,傷口就好了。」

    洪老三大喜,跪下給李晶晶磕了三個響頭。

    「我都說了你是英雄,別跪我了,起來吧。」李晶晶出了布簾,跟劉道長商議了一刻鐘,這就準備給洪老三做小手術取箭頭。

    眾位親兵已得知此事,都盤腿坐在了不遠處的草地,關注著藥室裡頭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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