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夢老之死 文 / 幫芽豆
是夜，天涼如水。
大山深處，一白衣老者拄著一根白色骨杖，雙眼微閉，靜靜地立於空中。銀白色的月色籠罩在他略顯佝僂的身子上，整片空間因為他的存在而散發著一股神聖的氣息。
忽然，白衣老者耳朵輕微一動，一個黑袍老者如鬼魅般出現在其身前不遠處。
黑袍老者雙手附於身後，剛一出現便發覺了白袍老者。臉色一冷，肩上的黑色披風頓時無風自揚，周圍的空間也立即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此刻，夜風噤聲，每一縷空氣都充斥著濃烈的緊張氣味。
「咚，咚……」黑袍老者閒庭信步般向著白袍老者緩緩行來，雖然他的步法看似普通，但每向空中踏下一步就會引起一陣巨大的空間碎裂聲。不過，當他的腳一抬起，零散的空間碎片又會迅速地凝結起來，破裂的空間就會迅速地恢復原來的模樣。
全然沒有理會周圍的變化，白袍老者慢慢地睜開雙眼，注視著黑袍老者，臉上一派從容。
「真的是你！你真的在這裡！」剛一走近，不待白衣老者開口，黑袍老者略微吃驚地搶先說。雖然他來時心中早已有九成九的把握，但不知怎的卻依舊堅信那微乎其微的可能，直到現在，他都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微微一笑，白衣老者較為平淡地說：「你不也在這裡嘛。」
「哼，那你那晚為什麼要阻止本尊，你難道不知道那股力量會毀滅天地嗎，我們如果不將它徹底摧毀，整個大陸都會完蛋的，你知道嗎？你太讓本尊失望了。」雙眉一豎，黑袍老者重重地一甩衣袖。
「崩」一座小山嶺，瞬間就被轟成平地。頓時，山脈中無數飛禽走獸衝來撞去，慘叫連連。
心知黑袍老者的實力，白衣老者神色微微一凝，骨杖輕輕一震，便將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納入了一個結界中。
望了望天空，白衣老者淡淡的說：「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夠掌握的。」
「哈哈，一派胡言。本尊已是這片天地至高的存在，就連你都要忌憚本尊三分，又有誰敢不聽本尊的號令。」黑袍老者不屑一顧地笑道。
「唉！」長歎一聲，白衣老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有些事你遲早會知道的，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大膽！你居然敢叫本尊好自為之！那晚你對我出手，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今晚你又在此瘋言瘋語，你真當本尊是那些愚昧的螻蟻嗎？念在多年舊情的份兒上，本尊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麼滾，要麼…死！」黑袍老者陰冷的目光如毒蛇般地鎖定著白衣老者，身後的雙手也由於心中的氣憤，而死死地捏緊，發出「咯咯」的響聲。
「啪，啪……」結界內的空間由於難以承受黑袍老者身上的威壓而不斷碎裂。
雖然情勢已是千鈞一髮，白衣老者依舊面沉如水，毫不退讓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退無可退！」
「找死！」眼見白衣老者依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黑袍老者身體中的黑霧如火山爆發般猛地噴射而出，頓時整個結界就猛地一震。
「唰」
雙腳猛地一蹬，黑袍老者的身形就迅速地衝上半空，掄起雙拳，帶著一股黑色的氣浪，猶如隕石墜落般狠狠地對著白衣老者披頭砸下。
眼見黑袍老者攻來，白衣老者立馬將手中骨杖猛地一拋，右腳向後重重一蹬，雙膝微曲，身體同時微向前傾，雙臂交叉，金光一閃，一個巨大的金色盾牌就死死護於身前。
「嗙」
黑袍老者眨眼間就砸到了盾牌上，一黃一黑兩種光芒隨即對峙起來。
雖然，這只是一個最原始的攻擊，但其產生的威力卻是難以想像的。隨著黃黑光芒對峙的加劇，倆人的周圍的空間碎片也越聚越多，漸漸地居然形成了一個上百級的大風暴，而倆人就正好處於風暴眼中。
此刻，要不是那白衣老者的結界，可能整片山脈就早已化為灰燼。
「給本尊破！」
眼見白衣老者擋住了自己的攻勢，黑袍老者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咆哮聲。牙關猛地一咬，就迅速地抽回青筋幾乎要爆裂開來的右手，而後將自己體內的黑霧如大海湧浪般灌入拳中，接著便狠狠地轟向盾牌。
「轟」
黑袍老者的拳頭就如一支無堅不摧的利矛，瞬即便將盾牌給攻出了些許裂縫。
眼見對方攻勢出現了效果，白衣老者眉毛微皺，雙膝劇烈抖動地微微伸直，頓時盾牌的光芒有強烈了幾分。
不過隨著黑袍老者猛轟的次數加多，盾牌終於慢慢地落入了下風。
「砰」
伴著一聲驚天巨響，盾牌瞬間被炸成了個粉碎。而爆炸產生的氣浪，也將兩者猛地震飛數丈。
「劈啪」由於受到這攻擊的影響，白衣老者所佈置的結界也有些不堪重負的開始破裂。
氣浪震破了黑袍老者的袍子，後者面露狠色，這對他來說已然是天大的恥辱！衣袖猛地一甩，身體中的黑氣頓時毫無保留地呼嘯而出。
「嗤」黑袍瞬間被震成了粉碎，湧出的黑氣猶如一條條凶殘的巨蟒在他身上纏來纏去，倘若此刻再配上他那目眥盡裂的表情，他整個人可以說比九幽的阿修羅還要恐怖萬分。
隨著黑氣巨蟒的越聚越多，黑袍老者的身體竟按著某種奇怪的軌跡高速運轉起來。不多時，便形成了一個巨蟒漩渦。並且，隨著運轉的速度不斷加快，漩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將要破空出現。
剎那間，結界內瀰漫起一股毀滅的氣息。
「嘶」見黑袍老者發出此招，縱使一直比較淡定的白衣老者，眉間也不由的閃現出濃濃的沉重感。雙手化掌，掌中瞬間便出現了兩個不停旋轉的金黃小太陽。隨著小太陽的不斷旋轉，金黃小太陽間不斷散發出一縷縷紫金色的氣體，隨著紫金色氣體越來越濃烈，雙掌間一個紫金色的小球就漸漸地出現，並迅速地膨脹起來。同時，一股聖潔的氣息開始在結界內漫布開來。
「嗙」
兩人雖然身形未動，但那一聖一邪的氣息，卻已惡戰起來。
「嗡」
似乎被這打鬥所驚擾，本來在天空中漂浮的骨杖，倏地白光大震，頓時結界間又充斥起一股凶厲之氣。不多時，白光淡去，一頭千丈巨獸便顯現出來。
只見那巨獸雙眼就猶如兩個大紅燈籠，在暗黑的天空中不斷射出兩道刺眼的紅光。全身血紅的鱗甲上，佈滿了黑色的紋絡，火紅相間，使其更顯妖孽。
「吼」
巨獸朝天猛地一吼，便彙集全力地向黑袍老者衝撞過去。
而此刻白衣老者也抓住時機，破釜沉舟般地同巨獸一起向黑袍老者攻了過去。
「轟……」
隨著數聲巨響，白衣老者的結界很快就被碰撞所產生的氣浪摧毀，並且，那些氣浪還餘威不減的將數座山脈給夷為平地。
今夜，注定將被這大山中所有的生靈牢記。
……
月亮西墜，天邊露出魚肚白色的曙光。
古村村口銀杏樹林中，一少年身背行李，時而望望天空，時而望望遠方，滿臉焦急地踱來踱去。看樣子，他應該是在等什麼人。
「崩」
忽然，一道身影從天空墜下，濺起一地灰塵。
「誰？」少年猛地一驚，滿是警惕地盯著滿是灰塵的地方。
「咳咳，小鬼，是我！」灰塵散去，一道虛弱的聲音緩緩傳出。
「老頭兒！」聞言，陽明輕輕地舒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地向身影跑了過去、
剛一跑到夢老的身旁，陽明就因眼前的景象而徹底呆住。
任陽明無論怎麼想，他也無法想像一向在自己心中無所不能的夢老，現在居然被人傷得面目全非，滿身血跡。要不是熟悉夢老的聲音，陽明肯定自己無論有多大膽，都不敢將眼前的這個血人與夢老聯繫起來。
盯著夢老身上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猙獰傷口，陽明感覺自己就好像要窒息了般，喘不過氣來。
「是誰，老頭你告訴我是誰，我一定要殺了他。」陽明兩眼血紅，雙拳緊握，整個人就好想要暴走了般，指甲劃進肉裡也渾然不知。
右手輕輕抬起，夢老再次吐了幾口鮮血，有些無力地說：「小鬼，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快蹲下來，我有幾件事要交代於你。」
雖然夢老的聲若蚊蠅，但陽明卻一字不漏的聽入耳中，並迅速地平靜下來，抓著夢老冰冷的手，靜靜地蹲在夢老的身旁。
感受到陽明手中的溫度，夢老似是高興地咧了咧嘴。右手黃光一閃，一顆佛珠和一把白色的骨匕就緩緩地出現掌中。
「小鬼，我不行了，這次就不能陪你了。你今天帶上這顆佛珠去登天崖，它會幫助你找到你師傅的，切記一定要是今日。還有，這骨匕雖然已是凡物，但因其材質十分特殊，所以它的硬度一點都不會比神兵利器差，可以用來防身。另外，這也算是我給小鬼你成俠時的賀禮吧！咳咳……」
「不，老頭兒你不要嚇我，沒有你，我不行的。你堅持堅持啊，我馬上帶你去青陽鎮，那裡吳醫生的醫術很高明的，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沒有去拿那兩件物品，陽明心中猛地一慌，連忙扶起夢老，然而由於心中過度緊張，此刻四肢卻不斷顫抖，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噗」再次吐出一口鮮血，夢老呼吸頓時有些加劇，語氣有些嚴厲地說：「陽明，若為俠狂，就拿出個俠樣來。既然你選擇了這條充滿血雨腥風的路，就不要…不要軟弱讓俠…蒙…羞。」
語罷，夢老的雙手就軟軟垂下，杳無聲息。
「老頭兒！」察覺到夢老的變化，陽明痛苦地埋下頭，兩行熱淚也不斷地從他稚嫩的臉龐滑下。
就在昨天，甚至就在此處，兩人還有說有笑。可誰又能想到僅僅一夜的時光，兩人就已是陰陽相隔，永無相見之日。命之一字，又有幾人能說清道明啊！
眼神呆滯地盯著夢老慈祥的臉龐，陽明感覺此刻的腦中比一團漿糊還要亂。
「你是誰家的小孩，來此幹嘛？」
「小鬼，今日我們便講醉俠的故事。」
「小鬼，俠是不會趴在地上的哦！」
「陽明，若為俠狂，就拿出個俠樣來，既然選擇了這條充滿血雨腥風的路，就不要軟弱讓俠蒙羞！」
從相遇到離別，夢老的話語不斷在陽明耳邊迴盪。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似乎確認了夢老真的不是再給他開玩笑後，陽明終於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將骨匕和佛珠收入懷中，就將夢老埋在了一個小山包上。
凝視著那冰冷的墳墓，陽明「彭」地一聲跪在墳前。
「老頭兒，你的囑咐我已牢記在心。你放心就算前面是刀風劍雨，我也不會再軟弱的。這次離開，不成為俠我是不會回來了。所以，無論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亦或更久，你都要等我哦，等我回來給你講陽大俠的故事。
另外，既然你不願做我師傅，那我就叫你聲爺爺吧。爺爺，您的仇，孫子就算死也會給你報的，你就安息吧。」
語罷，便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爾後，便轉身跑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