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我為俠狂 文 / 幫芽豆
冬晨的古村,大霧瀰漫。經過一夜的風吹雨打,村口原本還掛著些許枯黃葉子的銀杏樹林,都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幹。
「嘿,哈……」
樹林中,一少年步伐紊亂,有氣無力地將拳頭揮來劈去。晨風習習,拂過他十分俊秀卻略顯蒼白的臉頰。衣袖翻飛,黃豆般大的汗水,隨著身體的跳動,滲出又落下。
「彭」不料體力不支,腿腳一軟,少年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該死!」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一拳,少年喘著粗氣地怒喝:「陽明,都他媽第三次了,就如此沒用嗎!」
「嘩嘩」一陣狂風驟起,卷帶起滿地暗黃色的落葉,不斷翻轉飛舞,隨風上下浮沉著,直到風淡下來又慢慢翻轉著身姿落下。
陽明憤怒地望著這些翻轉飄舞的落葉,感覺它們此刻就如一雙雙滿含譏諷的眼睛,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死狗一般的廢物。
它們似乎在說:「廢物,別再做夢了,俠不是你這個廢物可以染指的便宜貨!」
「……」
「不…不!」陽明雙手緊緊地抱著腦袋,蜷縮著身體,兩眼泛著淚花,低沉道:「我要成為俠,我想成為俠。」
狂風走後,枯葉失去了飛上天的依托,很狼狽地從空中落下,落下,就如陽明此刻的心境一樣,一直墜落,墜落,似乎沒有盡頭。
突然,一隻乾枯的手伸到眼前,陽明下意識猛地一顫,迅速地抬頭望了望來者,爾後,又繼續垂下。
「小鬼,俠是不會趴在地上的哦。」夢老緩緩地在陽明身前坐下,像老人對自己的孫子一樣,微微俯身,滿臉慈祥地望著陽明。
「俠!」眼光微微一閃,陽明輕輕的歎了歎氣:「對我這個廢物來說,那不就只是個夢嗎?」
眉頭稍皺,夢老慢慢地將目光移向四周,沉吟片刻,問:「小鬼,你知道這四周的樹木在幹什麼嗎?」
「四周的樹木?!」聞言,陽明微微皺眉,滿頭霧水地搖了搖頭。
「它們在等風。」
「等…風?!」未等夢老說完,陽明便猛地抬頭,滿臉迷糊地盯著夢老。
「對,等風。」夢老繼續說:「樹木雖不如動物靈活,但它們卻深諳自然之道。春風來時,抽芽。夏風來時,繁枝。秋風來時,葉黃。北風來時,歸根。故雖歲月荏苒,它們卻依舊生生不息。樹木如此,成俠也是一樣,在十分漫長的修煉路途中,必須時刻記住一句話:『等風來,風來運自轉』。」
「等風來……可我這都修煉六年了,不管什麼風都應該可以刮來了吧。」藉著夢老的手,陽明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很是自然地與夢老相向而坐。
「小鬼,錯不在風,錯在伏天訣啊。」緩緩地收回目光,夢老依舊面色和藹的望著陽明。
「什麼,伏天訣?!」陽明身體微微向前傾,直驚得目瞪口呆。
夢老輕輕地點了點頭,「你也知道,修煉之始,便是煉體。而若想將凡體淬煉成修煉之體,就必須得修煉煉體訣。然而由於煉體訣的優劣不同,故不同人的淬煉程度與修行速度也將不一樣。
一部好的煉體訣,可以幫助人們將凡體淬煉到極致,從而對以後的修煉產生無以倫比的益處。然而凡事有利就有弊,好的煉體訣的困難度,那也是難以想像的。所以,習得者那也將是萬中取一。」
「哦,那照這麼說,伏天訣就是一部很好的煉體訣了。難怪它不僅難練,而且每運轉一次,全身就會十分的疼痛,並且,這疼痛還會一次一次地增加。」略微鬆散地坐在地上,陽明似有所悟的摸了摸下顎。
「是,也不是。」語未道完,陽明就欲打斷詢問。
「好了小鬼,有些事你遲早會知道的。」用手拍了拍陽明的肩膀,夢老若有所憶的歎道:「小鬼啊,十年前我見你小子對江湖之事十分感興趣,便動了惻隱心,傳了你伏天訣。當年本以為你會玩玩兒就會不了了之,沒想到你小子卻憑此踏入修煉門檻。而且,剛才我發現你小子居然隱隱又有突破跡象。」
「真的麼!」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兩隻手有些顫抖地緊緊抓住夢老的兩肩。腦中不斷迴盪著『突破』兩字,陽明感覺全身的熱血就要燃燒起來。
「嘿嘿,小鬼突破難道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夢老淡淡一笑。
「哈哈,老頭兒你不懂,突破對我來說就是又向俠靠近了一步。哈哈,又靠近了一步啊!」似乎激動過頭,所以陽明便有點語無倫次。
「那在你眼裡俠是什麼呢?」夢老繼續問道。
「俠是強者,是英雄,是一切邪惡事物的剋星……」陽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微微地站直了身子,兩眼直放精光,
「可是伏天訣只對你修煉荒靈境有用啊,假若有天你開荒破靈進入洪脈境,那時又怎麼修煉,難道小鬼此生只想做一個只是荒靈境的『大俠』?」眉毛微微舒展,夢老很不是時候地澆了陽明一頭「冷水」。
聞言,陽明臉色猛地一滯,沉思片刻,便「彭」地一下跪在夢老的身前。
「老頭兒,我知道您本領高強,您就收我為徒吧。」語罷,頭便重重地磕在地上。
「唉!!!」見此,夢老長歎:「小鬼啊,我可沒那福分吶。是我把你引到修煉之路的,按理說,此生我倆已成師徒。奈何天意弄人,我倆是有師徒之份,卻無師徒之緣了。」
聞言,陽明迅速抬起頭,正欲詢問,就聽到夢老繼續說:「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找到你命中注定的師傅。」
「他在哪兒,有您厲害嗎?」陽明有些急切地問。
沒有直接回答陽明的問題,將目光移向遠方,夢老神色莊重地說:「陽明,明日卯時老夫便會離開古村,如果你願意去實現夢想的話,就在此等我,我會把你帶到你該去的地方。不過,老夫要提醒你,你一旦決定跟隨老夫離開,你的生命將如大海中的孤舟,誰也不知道何時會被巨浪給吞噬,所以今日便好好地思慮下吧。」
夢老對陽明從來不以高位長輩自居,自稱始終是我,唯獨這次,他喚陽明正名,他稱自己老夫。
「不用了,老頭兒。」陽明眼神堅定地說:「此生我願為俠狂,明日我會準時到這兒的。」
聲音鏗鏘有力,在風中久久的迴盪。
「啪啪……」
「好一句『願為俠狂』啊。」突然,馮父跟隨著一少年道士從村內行來。
很不爽地盯著馮父,陽明雙拳緊握,滿是警惕地站了起來。
將陽明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少年道士不屑地揚了揚嘴角。爾後向馮父說了幾句,便隻身趾高氣揚的走上前來。
「陽明?」剛一走近,少年道士便暗暗傳音於陽明耳中。雖是詢問,卻滿含肯定。
有些反感的瞧了眼少年道士,雖然不知其來意,但陽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感受到陽明的「不敬」,少年道士眼中精光一閃,雖然內心升起殺意,但外表卻依舊保持著所謂的風度「本道是你們村長請來的貴客,難道村野之人連待客之道都不懂嘛。再說,昨晚馮斌還求本道廢了你呢。你就……」
「要麼滾蛋,要麼就戰。」本就對其反感,再加之他又提起昨晚之事,陽明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心中的殺意越來越大,不過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少年道士還是努力地舒了幾口氣,「不過,相比於他的條件,本道對你的煉體訣卻更加感興趣。本道承諾,只要你把它給我,憑本道離門坤山宮大弟子的身份,絕對可以滿足你任何要求。」
「做夢。」聽曉他的來意,陽明臉色猛地一沉。
「找死。」不再壓制自己的憤怒,少年道士口念法訣,就欲將陽明殺之而後快。可是,當他正欲運轉元力的時候,居然發現在體內竟然感應不到半絲元力。
自己居然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別人將自己的元力壓制,這對少年道士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晴天霹靂。臉色慘白的瞧了瞧四周,忽然他的視線停留在了一開始被自己忽略的夢老身上。
「大師兄,宮主急召」忽然,少年道士腰間響起一道聲音。
由於事情緊急,加之對夢老的恐懼,少年道士不由得憤憤作罷。
「哼,小子,三天之內,本道希望在離門中聽到你的「正確」決定。」語罷,少年道士口中便發出幾聲古怪的音符,不多時一隻巨鳥便從遠方飛來,將其馱上並迅速離去。
眼見少年道士即將離去,馮父連忙恭敬地說:「恭送道長,還望替小的向怒焰長老問聲好啊,」
「呸。」陽明眼角掃了掃卑躬屈膝的馮父,滿臉露出強烈的鄙意。
瞧見陽明的不屑,馮父不由怒火中燒。雙拳緊握,正欲發作。眼前忽然閃過,那個戴著藍色頭巾的女人昨晚瘋狂的一幕,全身便不由得一顫。
「哼!要不是她,本村長早就……」滿是憤怒地瞪了下陽明,猛地一甩衣袖,馮父便怒氣沖沖地離去。
心知馮父所言是誰,陽明凝望著地面,劍眉緊皺,不知道在想什麼。
昨晚,當吳媽趕到祭台時,就正好看到了陽明滿身血跡地昏倒在地。本來還滿臉和氣的吳媽,突然間就如換了個人似的。
「啊!」大叫一聲,吳媽便兩眼血紅地向馮父撲咬了過去。雖然馮父修為頗高,但因為從小便喜歡吳媽,所以也就不敢使用元氣,只是簡單地運起法訣予以防守。
然而此刻的吳媽,卻如一隻野獸般,不,應該比野獸還要凶狠。她的拳頭不知疲倦地在馮父身上砸來砸去,即使每砸一拳,手背就會紅腫一些。她的牙齒,如一排排鋼釘,殘忍地在馮父身上撕咬來,撕咬去,到最後,甚至都分不清嘴中的血肉到底是誰的。
總之,她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讓馮父死無全屍。當然,最後由於眾人的阻撓,馮父還是僥倖逃得一命。但也就在那時,眾人終於明白,陽明在吳媽心中的地位應該和她頭上的藍色頭巾一樣高,也許還遠遠超過。
「老頭兒,自從昨夜過後,你有沒有發現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地改變啊?」有些迷茫地看著夢老,陽明似有所感地問道。
「哦,小鬼此話怎講?」夢老依舊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樣。
「這個……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我心中確有此感。還有,今早醒來我就發現,我貼身的古玉居然不見了。要知道,吳媽曾說過那古玉和一本古書關乎我的身世,所以我對其是格外的重視。除非被人搶去,否則是絕對不會弄丟的。如今卻不知何故消失了,真讓人費解啊。」摸了摸頭,陽明眉頭緊鎖地說,「不過幸好那天並未攜帶古書,否則我就一輩子不知道我的身世了」
「小鬼,變則變,不變終不變,隨它去吧。」望了望天空,夢老淡淡的說:「天色已晚,快點回去準備吧。」
晚風起,晚霞染紅了天地。朵朵白雲懷著夢想向遠方飄去,暗夜將至,誰也不清楚等待它們的將是什麼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