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第二章 長夜漫漫 文 / 老水
趙林回家前先去了趟菜市。他買了排骨，準備回去給老娘燉湯，又雜七雜八買了些蔬菜。
老娘的身體似乎好些了，臉色比半個月前略顯紅潤。看到趙林回來，她緊緊抓著他的手，生怕一放手他就會從眼前消失。
趙林象小時候一樣，玩著他媽手指上的銀戒指。他摸到老娘手上的老繭，雖然這幾年沒怎麼幹活，但她手上的老繭還是那麼厚，還沒到冬天，就已經開裂了。他想著過幾天給老人家買瓶牡蠣油來擦手。
趙林把排骨洗乾淨放到鍋裡燉著，又趕著把蔬菜摘好洗淨，等飯一熟就可以炒菜。老娘在一旁看他做家務，笑著說道：「我們小林成人了，現在樣樣家務活都會幹，以後誰嫁給你誰可享福，啥都不用干就能吃現成的。」
說著母親的眼圈就紅了起來，「都怪媽沒用，拖累你上不成大學，每天忙裡忙外的不說，還要回家伺候我……」
「瞧你說什麼呢，」趙林嗔怪的說道，「你生我養我，還要怎麼著啊，咱爸死的早，要不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我能有今天？兒子養大了，能不報答你？要不我成什麼啦？」
趙林把老娘拉到房間坐下，「你消消停停看會電視，等會飯好了我端房間去，咱娘倆邊看電視邊吃飯。」
「哎！」
一會兒飯菜都上桌了，趙林給老娘盛了碗排骨湯，母子倆邊吃飯邊閒聊。
「媽，告訴你個好消息，」趙林挾了筷子青菜，「我找到份正式工作，一個月有五百五呢！」
「什麼工作啊？會不會太累？」
「在天天來超市當實習店長助理，這個公司可難進了，又是筆試又是面試的，競爭了好幾輪才通知我去報到。聽說一百多個報名應聘的就錄取了二十來個呢。」
「什麼來？天天來？」母親一臉的狐疑，「是不是你隔壁林姨經常說東西又多又齊全，價格又便宜，還都是敞開了賣東西的那個什麼超市啊？」
「喲，沒想到媽你也聽說過這個啊。這兩年超市這個行業剛剛才起步，有好多人還不知道超市是什麼東西呢。」
「那你可要當心點，哪個百貨商場不是在櫃檯裡賣東西啊？敞開了賣，那不怕人偷東西？少了東西怕不是要你們賠吧？」
「你想哪去了，超市也有營業員的，還有保安，聽說還有什麼監控，反正不怕人偷。再說天天來都開了好幾家連鎖店了，也沒聽說要員工賠東西的啊。」
「哦，那就好……」母親總算鬆了一口氣。
「不過就是有一點不好，這次報到把我分配到五店，離我們家遠了點，坐車要十幾站路，就是騎自行車也要半個多小時，而且上的是對倒班，中間只有半個小時吃飯時間，沒法回家吃飯了。」趙林牙疼般的吸了口氣。
「啥叫對……倒班？」老娘沒聽說過這個詞。
「就是一天一倒，總共兩班，一班是從早上七點到下午兩點半，另一班是從下午兩點半到晚上十點。今天上早班，明天就上下午班。」
「那也不錯，我現在身體好多了。要不是你這孩子攔著，別說燒飯了，就是出去上工都沒啥事。」
「你可千萬別逞強，」趙林一聽他媽這話，趕緊撂下碗筷，認真的說：「醫生早就交待過了，你這個身體，萬萬不能操勞，一定要靜養，您想想，您這心臟病是怎麼得的？還不是以前在建築工地上幹活落下的病根？」
看趙林還要說什麼，老娘趕忙給他挾了筷子菜，說：「你看，我一說你就著急，我不說還不行嗎？趕緊吃飯，菜都快冷了。」
「你要不愛惜身體，我能不著急嗎？」趙林拿起筷子往嘴裡扒了口飯，「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許背著我偷偷出去找事情做。每天下班我會把飯燒好的，第二天我帶飯去上班就行了。」
趙林盯著他媽看，直到他媽無奈的點頭他才滿意的收回目光。
「媽，還有個事要跟你商量，」趙林收拾碗筷準備去洗碗，突然想起來說道，「要不我們裝個電話吧，我這個正式工作可不比以前，沒法隨時溜回家來，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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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有啥事裝個電話你找我也方便點……」
「那得多少錢？」他媽問道。
「沒多少錢吧，頂多幾百塊唄。方便嘛。」
「你小子少騙我，你上回說我就找人打聽了，」老娘給趙林腦袋上來了一個毛栗子，「初裝費加上電話機，一共要好幾千呢。不許你這麼糟蹋錢！那錢你都留好了，媽還等你給我娶上一房好兒媳婦呢。」
「嘿嘿，」被揭穿了老底，趙林摸摸頭笑起來，「我可不是故意騙你，我也不知道啊……」
「天天來無假貨，每天來都放心！」
「天天來無假貨，每天來都放心！」
「天天來無假貨，每天來都放心！」
跟著晨會的員工一起大聲喊了三遍天天來超市的口號，趙林昨晚夜班的疲倦一掃而空，渾身又充滿了無窮的精力，年輕的身體就是好啊。
今天方店長休息。上班半個月以來，這還是趙林第一次獨立帶班。不過他沒有太多的擔心，相反他很興奮，對他而言這是難得的機會。
「各位同事，我們這家店在天天來已經開業的七家店裡是銷售排名墊底的店，當然有很多客觀的原因，比如周邊的小區比較分散，旁邊就是菜市場等等，但是只強調客觀的原因我們永遠都無法進步，公司給了我們這份工資，我們就要對得起這份工資！」
趙林掃視了下面站的不算太整齊的員工一眼，提高了聲音說道：「我現在只說兩個問題，第一個是收貨的速度太慢，很多部門的員工收一次貨要半個多小時，嚴重浪費時間。直接導致送貨的車輛積壓在店門口，影響交通和顧客通行，又使得部門人手不夠，影響上貨和其他工作！」
「第二個問題是服務意識不強，很多員工對待顧客的態度有很大問題！大家要知道，顧客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沒有顧客，就沒有我們這家超市生存的空間。超市開不下去了，我們這些人就得捲起鋪蓋滾蛋，所以對待顧客的態度一定要好！永遠不能跟顧客說『不知道』三個字！這兩個問題希望大家注意！散會！」
柔和的背景音樂響起，播音員柔美的嗓音響起：「親愛的顧客朋友們，你們好，歡迎光臨天天來超市……
趙林帶頭站在超市的門口，所有當班員工站在各自的崗位上，對著第一批進入超市購物的顧客彎腰鞠躬，並大聲道：「歡迎光臨！」
深秋的風已經帶著微微的涼意，許多性急的梧桐葉等不及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意境，早早的打著旋從枝頭飄落，撲進大地母親的懷抱，再被性子更急的秋風吹起，不知飄到哪一家的房簷下，院落裡。
火紅的夕陽帶著豐收的滿足緩緩沉入西山，只餘一片爛漫絢麗如錦似緞的晚霞點綴著尚無星無月的天際。
趙林背著一片晚霞走出店門，一路跟路過的員工打著招呼。他從店門口的自行車棚裡推出他那輛二六的鳳凰，正準備上馬奔馳時，卻看到杜小每笑意吟吟的站在面前。
「野，怎麼是你？」趙林趕忙停住，驚訝的問。
「怎麼不能是我啊？」杜小每一臉的狡黠，反問道。
「呵呵，」趙林傻笑兩聲，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沒話找話的說：「這麼巧，你經過這裡嗎？」
杜小每看他傻笑的樣子直髮噱，不再為難他，「嗯，我到這附近辦點事，正好看到天天來超市，就準備進來買點東西。你這是？」
「哦，你要買東西啊，」趙林抬起手看看表，時針剛剛越過五點，「那我帶你去吧。」
「嗯？」杜小每存心要逗逗他，「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忙，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趙林手腳麻利的停好車，上了鎖，聽到杜小每的話揮揮手，「嗨，沒什麼忙的，咱們不是同學麼，我帶你去唄。」
趙林帶著杜小每走進店裡，看著一路經過的收銀員、理貨員、促銷員，還有那些管理人員詫異的眼神，這才覺得就這麼貿貿然帶著杜小每進店似乎不是什麼好主意。可是帶也帶了，難道現在還能逃跑不成？況且那樣似乎更說不清楚。於是趙林只好硬著頭皮帶著杜小每到處閒逛。
他問杜小每：「你要買點什麼？」
杜小每回答：「哦，我還沒想好……」
趙林無語。
經過賣散裝醬菜的櫃檯，趙林指著那些黑的、紅的、白的泡菜說：「要不買點醬菜吧？我買過，味道不錯。」
「你一個大男人，買醬菜乾嘛？」杜小每故意問道。
「還能幹嘛？吃唄。」趙林理所當然的說，「你想想，如果一家小兩口，早上起床，煮一鍋濃濃的小米粥，配上這些清爽可口的醬菜，嘖嘖，多享受。」
杜小每一呆，她的腦子有點短路，沒想到這傢伙還有這麼細膩的一面。
趙林伸手在杜小每眼前晃晃，「喂，發什麼呆啊？不買就走吧，我帶你到其他櫃檯逛逛。」
「不，我要買點。」
走出店門，趙林鬆了口氣，渾沒注意杜小每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想了想，對杜小每說：「你等我一會。」
杜小每點點頭，這傢伙大概有什麼東西忘了拿吧。
趙林拿著和路雪冰激凌，急匆匆在收銀台付了錢，也顧不上收銀的小姑娘驚奇的眼神，衝出店門，將冰激凌遞給杜小每，說：「給你的。」
杜小每這回真呆了，傻傻的問：「好好的送冰激凌給我幹嘛？」
「這個……」趙林的臉有點發燒，「我看你好像有點熱……那個……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等，」杜小每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你能順路帶我一程嗎？」
「呃……」趙林猶豫了五分之一秒，便迫不及待的答應了，「好！」
在趙林的記憶裡，這天的夜色格外的美好，美好的程度超過他有記憶以來的所有夜色。風格外的溫柔，像一些歡樂的小精靈，無憂無慮的跑來跑去。月亮格外的朦朧，像害羞的新娘，含情脈脈送來秋波。路也格外的漫長，怎麼也走不到頭。趙林一會騎車帶著杜小每，一會兩個人肩並肩推著車走，既感覺不到疲憊，也忘記了吃飯。
有些事情，來的總是那麼讓人猝不及防。但是，長夜漫漫，也終有過去的時候。
告別時杜小每說：「過幾天你要幫我個忙。」
趙林說：「好。」
回到家，老娘已經做好了晚飯。趙林這才感覺到燒心燒肺的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他也才想起來，今天居然忘記請杜小每吃飯，讓人家女孩子空著肚子回家，實在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啊。
老娘沒注意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是埋怨：「這麼遲了才回家，還不趕緊吃飯！也不怕餓壞了身體！」
趙林扒飯的功夫，他媽又說：「小林啊，媽知道你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可也不能沒日沒夜的呀。你每次早班都要到五六點鐘才回來，今天居然搞到半夜。工作要緊，也不能搞壞了身體。」
趙林心不在焉的應了幾句，匆匆忙忙吃完了飯，收拾碗筷去洗的時候，母親又說：「差點忘了，今天下午李慶來找過你，說是小鍾這幾天要回來，讓你去找他呢。」
「真的？」趙林驚喜的叫起來，「鍾致遠這小子要回來啦？」
「是啊，」老娘看到他高興的樣子，也替他高興，「我記得你們三個從小一起上學放學，好的要穿一條褲子，這兩年怎麼反而來往的少了？」
「嗨，」趙林甩甩手上的水珠，隨意的在身上擦了擦，回答道：「誰說不是呢，李慶考上了科技大學，學習也挺忙的，現在應該是大四了，學習估計更緊張了。而且他們規定要住校，去找他也不方便。」
「那小鍾呢？我記得他長得白白淨淨的，看到我一口一個阿姨，叫的可親熱了，聽說他也沒上大學？」老娘又問。
「嗯，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去追尋自己的理想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想了想趙林又問母親：「李慶說讓我去哪找他？去學校嗎？」
「哦，他說讓你明後天上他家去找他，他這兩天學校放假，擱家待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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