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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第三章 理想主義 文 / 老水

    趙林拎著兩兜水果走進市商貿局機關宿舍的大門,逕直往李慶家住的那棟樓走去。

    開門的是李慶的媽媽胡菲娥,趙林禮貌的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李慶的同學,他在家嗎?」

    胡菲娥對趙林點點頭,沖裡面喊了聲:「李慶,你同學找你。」

    「來了來了!」李慶出來,看到趙林站在玄關,興奮的往趙林肩膀上捶了一拳,「是你小子啊!傻站在這幹嘛?趕緊進來啊!」

    趙林看看客廳裡珵亮的地板,再看看自己腳上的舊皮鞋,想想自己的臭腳,再想想剛才胡菲娥臉上的表情,搖了搖頭說:「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吧,。」

    「好啊。」李慶旋風一樣換了拖鞋,拿起外套跟趙林出門了。

    「李慶上哪去了?」李海壽剛才在房間裡,出來時正好看到兒子出門,便問妻子。

    「你那寶貝兒子,讓他好好學習,少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就是不聽。還能上哪去?跟他以前的同學出去玩了唄。」胡菲娥一臉的晦氣。

    「噢,剛才門鈴響是李慶的同學來了,」李海壽說,「你怎麼也不請人家進來坐啊?」

    「請什麼請,我記得那個小孩姓趙,好像是慶慶的中學同學,沒考上大學不說,家裡還窮的叮噹響。」說著胡菲娥拿起趙林拎來的兩袋水果,「你看看,一看就是不知道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便宜貨,哪個敢吃啊?」

    「這樣子啊,」李海壽沉吟了下說道:「那明天拎到門口送給門衛麼,也別浪費了。」

    趙林大概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那兩兜水果的離奇遭遇,他正跟李慶在大街上閒逛。

    「鍾致遠什麼時候跟你聯繫的?他哪天回來啊?」他問李慶。

    「前幾天他打電話到我家,正好我在家,就聊了一會。他說是明天晚上的火車回來,大概後天早晨八點多到吧。」李慶說。

    「你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大學裡的生活有意思嗎?」

    「噯,你小子這話說的,你不也在上大學麼,幹嘛還來問我。」

    「你找揍是吧?我那是成人教育學院,還是函授的,一個學期只要上十幾天課就行了,哪能體驗到大學生活?」趙林說道。他想我倒是有大學保潔的心得,但能跟誰說呢?不期然間,他又想起杜小每,好像跟她第一次見面,就穿著校園保潔的服裝吧。

    「喂,喂……」李慶推了趙林一把,「你小子一臉**,發什麼騷呢?快快從實招來!」

    「啊,誰發騷呢!我看你發騷還差不多!」趙林反擊道,「大學據說是愛情多發地,我們中南大學還有個著名的快活林,林子裡百年老樹遮天蔽日,據說一到晚上影影綽綽的全是一對對的野鴛鴦。想來你們科技大學也差不到哪裡去。」

    「唉,別提了,科技大學裡全是書獃子,無論男女。你沒聽那句順口溜嗎,學在科大,愛在中大,死在醫大,葬在農大,可見科技大學無美女,只好努力學習了。」李慶皺著眉說,好像科技大學沒有美女的事實讓他傷透了心。

    「上回聽你說你父母給你安排好了目標,叫什麼……佳來著,不是讓你去追她嗎?你這可是奉旨泡妞,沒有後顧之憂啊。」趙林打趣道。

    「別提了吧,」李慶一臉懊惱,「我爸媽就是一對勢利眼!那個叫王佳的女孩是他們單位領導的女兒,也在科技大學,和我同屆不同系。他們還故意找了個機會讓我們認識,想想人家臉上的表情,我當時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也別妄自菲薄,」趙林安慰的拍拍李慶的肩膀,回憶了下李慶媽媽的風格,不禁不寒而慄,慶幸自己沒有生在這樣的家庭裡,「其實你條件也不錯啦,科技大學的高材生,父母又都是正兒八經的幹部。」

    「你就別寒磣我了行不行?還幹部呢,我老爸就是一個萬年小科員,我媽就更別提了,費了老大勁,不知送了多少禮,才混進我爸他們單位做做後勤,連個正式編製都沒有。」

    趙林一時無語,沉默了一會問李慶:「後天你去接鍾致遠嗎?」

    李慶說:「我要上課,去不了,你要去接他的話,一起到我們學校來,我請你們吃飯。」

    清晨的陽光有些蕭瑟的味道,不過對那些急匆匆穿過馬路,一手拿著早點一手拎著公文包,趕著去各種各樣辦公場所拿些無聊事情消磨人生的所謂都市上班族而言,清晨的陽光是熱烈還是蕭瑟,實在是件無關痛癢的屁事。

    趙林站在火車站的廣場上大發感慨。托鍾致遠的福,為了接他,趙林難得的休了一天假,看著身邊螞蟻一般忙忙碌碌來往穿梭的人群車流,再想到平日自己和他們差不多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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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而疲憊的人生,忍不住有一絲黯然襲上心頭。

    這對於自控力極強的趙林來說,是異常罕見的情形。作為母親唯一的依靠,十六歲以後他就以男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更不允許自己產生任何消極的情緒。大約因為鍾致遠要回來了,受到他氣場的影響,自己才會有些失態吧。趙林心想。也只有他,才能人未到,僅憑氣場就能影響到趙林石頭一般堅硬的神經。

    鍾致遠,這個以奔放不羈和離經叛道著稱的傳奇人物和李慶一樣,是趙林的中學同學。同學六年,趙林的耳邊飄過無數關於他的傳說,很多傳說離奇到身為他好朋友的趙林都忍不住要向他本人求證。

    流傳最廣的一個,是說高考時鐘致遠以優異成績考取了全國範圍內都赫赫有名的一所重點大學,然後當著班主任的面,將那張重若千鈞許多人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撕了個粉碎。

    更拽的是,撕完之後他淡淡的說,我鍾致遠考大學,只是為了告訴某些人,這世界上有很多比上大學更值得做的事情,而且現在大學培養垃圾的數量遠遠超過精英,我羞於與垃圾為伍。

    這件事是趙林為數不多的找他求證的傳奇,雖然他笑而不語,但以趙林對他的瞭解,恐怕他真的能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鍾致遠。

    這個城市的新火車站修在城北,1993年通車運營,但可笑的是,這個新站僅比1948年就開通的老火車站向北挪了不到兩公里,而城市如同一頭胃口超好的怪獸一般,持續不斷的吞噬著周邊的土地。

    隨著這頭怪獸一往無前堅持不懈的擴張,新火車站一帶便毫無懸念的成為了交通線路上最大的一處腸梗阻。更加諷刺的是,擁堵的車流往往從新火車站一直排到老火車站,彷彿一幅流動的風景畫,默默描述城市艱難的變遷。

    就在趙林望著逶迤盤旋一望無際的堵車隊伍,暗自撓頭如何解決馬上接到鍾致遠之後的交通問題時,一隻溫暖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林子!」

    鍾致遠身高178公分,五官清秀俊逸,腰細腿長,身材勻稱,一頭堅硬的短髮在清晨的陽光中熠熠生輝。他背著一個半人高的巨大背包,卻絲毫不顯得吃力,反而很輕鬆的樣子。一條舊牛仔褲已經漿洗的微微發白,褲腳顯出磨損過度的線茬。

    他的臉上有淡淡的微笑,左邊臉頰顴骨上有一條已經痊癒的傷疤,長約2公分左右,不但沒有損害他的英俊,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異常硬朗的男性氣息。

    看著他,趙林歎了口氣,喃喃說道:「不用每次都把自己打扮成少女殺手吧?」然後狠狠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再在他的肩膀上擂了一拳,說:「你小子太過分了,上次回來居然沒見面就溜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趙林收回手,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說:「你結實了,打的我的手生疼!」

    鍾致遠大笑著說道:「你當我在外面風吹日曬的罪是白受的,一年多沒見,你倒是老樣子。你媽的病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不過養了大半年,比以前有些起色,心絞痛不會頻繁發作了。」

    鍾致遠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袋子,遞給趙林:「這是四川江縣的丹參,對你媽媽的病應該會有些幫助。」

    「這……」趙林遲疑著沒有接過包裹,「你一直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又沒什麼收入,我怎麼好收你的東西……」

    鍾致遠一陣爽朗的大笑,一把將包裹塞在趙林的懷裡,說:「大家兄弟,你跟我這麼見外幹嘛!」

    看趙林還有些猶豫,鍾致遠拍著他肩膀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在一年前我就已經開始靠打工掙錢,不再要我老爸寄錢了。這包藥也是我用自己的收入買的。」

    趙林大大鬆了口氣,說:「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下了,我媽還讓你到家來吃飯呢,到時她肯定要罵你亂花錢。」

    「罵罵也好,我都好久沒見到你媽了,還怪想她老人家的。」鍾致遠說。

    說話間趙林打了個的士,兩人一起到了鍾致遠家。

    鍾致遠家在城市的南邊,而火車站在城北,兩人打車幾乎橫穿整個城市。一路上鍾致遠不停的問沿路新出現的一些建築,最後到家後,他說:「看樣子城市每天都在發生變化啊,這樣一個變化的大時代,我們想要找到真正的理想,似乎越來越難了。」

    趙林沉默了一會說道:「對於你說的理想,其實我一直並不是太理解,到底什麼才是理想呢?為了這樣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放棄了進入重點大學深造的機會,把你老父親一個人丟下,值得嗎?」

    「值得嗎?」鍾致遠又重複了一遍,抬起頭,臉上全是堅毅的神色,「當然值得!」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趙林說道:「趙林,你說,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沒等趙林回答,鍾致遠又接著說:「你是不是還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趙林張口結舌,半晌才點點頭。

    「我母親去世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鍾致遠頓了一下,「既然早晚都有一死,人又為什麼要活著呢?」

    「這個問題折磨了我很久很久,好像一口泥潭,深不見底,一旦陷入,再難解脫。我找了很多哲學方面的書來看,都沒有結果,倒是周國平的一篇文章讓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那篇文章有句話我記得很清楚,大意是說思考死,是一種有意義的徒勞,這種思考就相當於你勘察了一遍人生的邊界,會讓你更有意義的活著。」

    「我想了很久,終於得出一個答案,那就是人雖然總有一死,但生命的意義在於過程。活著就是活著,雖然沒有明確的理由,但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著,按自己的意願活著,達成自己的目標。這種意願和目標,我稱為理想。」

    鍾致遠在椅子上坐不住,興奮的走來走去,兩眼冒光。

    「理想,理想……」趙林喃喃念了兩遍,「這個詞很久沒聽到過了,要說目標,我倒是有,就是讓老娘能過上好日子。」

    「對,這就是你的目標,你的理想,」鍾致遠叫喊起來,「可是還不夠,你媽過上好日子以後呢?達成這個目標之後你做什麼?想過嗎?」

    趙林有些慚愧的搖搖頭,「我還沒來得及想這麼遠的事情。」

    「應該想,應該好好想一想,」鍾致遠雙眼發光,手臂用力的揮動著,那形象彷彿一個狂放的殉道者,「人和動物最根本的區別,就在於人會思考,會尋求生存的意義,就像那個古希臘哲學家說的一樣,他們活著是為了吃飯,而我吃飯是為了活著!」

    「人不應該為活著而活著,不應該受生物性本能驅動而活著,而應該有更遠大的理想,有可以為之獻身的理想!」

    趙林看著陷入理想主義狂熱的鍾致遠,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很明顯,這個好朋友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可是他卻不能批評鍾致遠說的不對——恰恰相反,年輕人的熱血就應該為了理想沸騰——而不是像他一樣,整日為了生存而奔命。

    只是,眼前的鍾致遠卻讓趙林在欣賞之餘有些不好的感覺,迅猛燃燒的生命之火絢爛至極,但絢爛之後呢?生命會陷入一片陰冷寂滅的死地嗎?

    「你找到你的理想了嗎?」趙林問道。

    鍾致遠一時沒有答話,坐下來堅定而緩慢的說:「還沒有,可是我堅信,只要尋找,必有回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可是……」趙林斟酌著話語,想著如何表達才既能說清楚自己的意思,又不至於讓鍾致遠誤會。

    「別可是啦!」鍾致遠親暱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要說什麼我很明白。你是想說我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要好好讓我老爸頤養天年對不對?」

    看著趙林不住的點頭,鍾致遠不禁笑了,「你小子一直是我所認識的人裡最有孝心的一個,最有責任心的一個,你放心吧!我老爸他現在吃嘛嘛香身體倍棒,還挺有事業心的,都離退休不遠的人了,自稱在單位裡還是業務骨幹呢。」

    「但是人總會老的。」趙林歎了口氣,又想起了多病的母親。

    「對,所以我只給自己五年時間,如果再過兩年我還沒找到自己的理想,我會回到這座城市,回到老爸身邊,和兄弟們一起,好好經營我的小日子。」鍾致遠的眼睛裡多了些淡淡的迷惘,很明顯那樣的日子絕不是他想要的。

    但消極的情緒很快消失,他又振作起來,還跟趙林開玩笑,「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如果正兒八經想要賺錢,你肯定不是我的對手。不過別擔心,我會帶著你一起奔小康的。」

    趙林卻沒把這話當玩笑,他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確實,在他心目中,鍾致遠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看他點頭,鍾致遠不禁苦笑連連,這趙林啊什麼都好,就是永遠一副木頭木腦的正經模樣讓人受不了。

    「好了,說說你這兩年的經歷吧——都去過哪些地方,幹過什麼事情,我都快好奇死了。」趙林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興奮的神情,哪個少年沒有想過單人一騎踏遍祖國大好河山的詩意歲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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