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雞飛狗跳（上） 文 / 老水
當孫央婉如同驕傲的天鵝一樣，拖著拉桿箱，昂著細長的脖頸，踩著高跟鞋清脆的聲音離開總部去出差之後，公司的氣氛一下子放鬆下來。
對於總部的員工和中層幹部來說，雖然孫央婉是一個容貌美麗氣質怡人的大美女，但她對於工作的要求還是讓大家感到壓力很大。雖然她從不說粗話，甚至很少大聲說話，但每個跟她談過話的員工從她辦公室出來總難免一身冷汗。
如果用武器來打比方，孫央婉絕對是總部員工心目中毫無疑義的戰略級別的核武器。杜宣武雖然是老闆，但最多算是戰術核武器。而副總經理周谷頂多充當一門迫擊炮，還是彈藥不太充足的那種。
氣氛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總有一些小細節能夠透露出來。比如財務那些八婆們原本乾淨整潔的桌上突然出現了一包瓜子，三姑六婆講話的音調也悄悄上調了兩分。再比如原來老辦公區裡那些滿臉嚴肅一絲不苟的職場白領們，也漸漸小聲的有說有笑。
但是採購部的氣氛依然壓抑而沉重。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看著最裡面的那張桌子。趙林如同一頭受傷的怪獸，沉默的帶著滿身的戾氣盤踞在自己的地盤上。而他手上的香煙不停噴吐著煙霧，化成夜叉、小鬼、羅剎等等不同形象盤旋在他的頭頂四周。
趙林的心情很糟糕。原本開會回來得到了孫央婉授權的他還躊躇滿志，希望能夠一舉粉碎世星果品的造反聯盟。可是那五家供應商似乎約好了一樣，所有負責人的電話都打不通，讓採購打給負責人下面的業務人員，卻被他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了一番。
他鬱悶的將手裡的煙頭掐滅在碗裡，定了定神，決心以力破巧，不論對方有什麼陰謀詭計，我只排頭打去。
「小唐！」趙林喊了聲蘇小唐，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嗓子嘶啞得厲害，可能煙抽得太多的緣故。
「哎！」
「你去起草一份清場通知函，大概意思就是因為雙方在合作中產生一些分歧，暫時無法調和，所以我們天天來將對某供應商做清場處理，由於他們電話無法打通，又聯繫不到負責人，所以採用郵寄的方式送達。」
「哦，」蘇小唐先應了一聲，然後一頭霧水的看著趙林，問道：「有什麼要求嗎？」
趙林沉吟了下，說道：「口氣婉轉一些，但意思要表達清楚，邏輯要嚴密，不能讓人鑽空子。」轉頭又喊道：「伍朝輝！你過來寫幾份停止付款通知書。對，就是那五家供應商，寫好馬上拿給我簽字，然後送去財務。嗯，直接給莫雲燕。」
趙林把手撐著額頭上，大拇指在太陽穴上不停摁著，大腦高速運轉考慮還有哪些工作能馬上做起來，不給敵人任何喘息的機會。張浩天接了個電話，然後把話筒遞給他，嘴裡無聲的用口型說「周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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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林嫌惡的皺了皺眉頭，越是忙還就狗咬羊，這個時候周谷來添什麼亂？
「周副總啊，您好！哦，我現在正忙著呢……什麼？你也去？可我這不是正在解決供應商的事兒麼……啊，杜總要聽匯報……嗯，那咋辦，時間很短是吧……好吧好吧，我馬上就去。」
放下電話，趙林嘟囔了一句髒話，抬頭看見張浩天正衝他做鬼臉，他臉一板嚇得張浩天馬上就要開溜。他招招手讓張浩天別跑，附在張浩天耳朵邊上說道：「周谷這時候找我到配送中心開會，肯定有什麼算計。但他把杜總抬出來壓我，我也不好不去。你幫我盯好了，總部這裡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馬上通知我，尤其是跟我們採購部有關係的動作！」
張浩天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凝重，嬉皮笑臉的神色也收了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交給我了！」
天天來的配送中心就在總部邊上，隔條馬路，走過去也就三五分鐘。說是配送中心，但倉庫也就幾百平米的面積，配了兩部廂式貨車，還有一部長安之星。給天天來目前的九家店送貨還算跟得上，但是隨著要求配送的供應商越來越多，配送中心的擴容也就是眼前的事。所以周谷用這個由頭喊他去現場開碰頭會，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趙林走出天天來總部，又叼起根煙，背轉身體擋著風點著火。他深吸一口煙再緩緩吐出，看著淡藍色的煙霧緩緩飄入帶著暮春特有甜香氣息的空氣中，輕輕歎了口氣。耀目的陽光照在他身上，驅走了一些辦公室的陰冷。他嘴裡念叨著「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佝僂著背往配送中心走去。
在倉庫門口，趙林詫異的看到配送中心的主任老李站在門口翹首以待。老李看到他過來，笑得臉上的褶子都跳躍起來，原本很寬敞的褶子被擠得都能夾死一隻蚊子。
趙林抬頭望望天色，暮春的陽光當然沒有盛夏那樣的熱烈，但在午後的太陽底下罰站也不是好享受。老李牛山犖犖的腦門頂上密密佈著一層汗珠，像擁擠的沙丁魚罐頭，讓人擔心下一秒鐘那些汗珠就會如同雪崩一樣一湧而下，在他寬大的額頭上製造出一條汗瀑布。
「老李，你不是在等我吧？」趙林走到老李面前，迎面一股子汗餿味差點沒把他熏一跟頭。
老李伸出一隻蒲扇大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熱情洋溢的笑著說道：「可不是等你！我的趙大經理啊，我們周總特意給我打電話讓我務必要等到你來開會才能進去，可曬死我了！」
縱使趙林心事重重，也被老李面子上熱情無比底下卻含幽帶怨的話給弄得哭笑不得。他極力想要掙脫老李那只密佈青筋老繭的手，可雖然他是精壯小伙子，卻也沒有常年在倉庫幹活的老李手勁大。
他掙脫無果之下無奈的說道：「老李你也太實心眼了吧！周總讓你等你就等啊？再說你就算要等不能找個陰涼點的地方，非得在這大太陽底下站著！」
老李「嘿嘿」一笑，沒有同他爭辯。
在整個天天來公司，無論總部還是門店，無論哪個部門，論起樸實憨厚，老李要排第二，那絕沒有人敢排第一。這也是周谷唯一一個能指揮得動的部門。可惜，倉庫的人除了有把子力氣，實在是拿不出別的東西，所以周谷沒事也懶得往這裡跑。
「周總來了嗎？」趙林邊跟著老李往他辦公室走，便問道。
「沒呢，」老李頭也不回的說道，「他說馬上就來，讓你到了之後我們先擬個大致的提綱出來，看看倉庫這一攤子到底怎麼弄。」
趙林忍不住又腹誹幾句，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周谷再不濟也掛著個「總」字，他們等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老李的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不過是在倉庫最裡面隔了一塊空地出來，擺了兩張桌子幾把椅子，其中一張桌子還是給倉庫的開票員用來開票的。現在正好有輛車要走，開票員和倉庫的員工去搬貨和清點去了，一個人都沒有。
桌上本來有部電話，不知怎的只剩個空線頭在那兒，話機卻不見了蹤影。
老李把趙林按到一張椅子上坐下，泡了杯茶遞給他，一臉迷糊的說道：「趙經理，你們都是秀才，有文化，不比我們這樣的大老粗。這個什麼擴大配送中心的事情還要靠你們拿個章程出來，我敢拍著胸脯說，只要你們一聲令下，我們幹活跑腿絕沒有二話！」
趙林苦笑著說道：「老李，你別經理經理的。你喊我小趙就行了。大家都是同事，搞那麼生分幹什麼。」
老李憨笑著點了點頭。
趙林又接著說道：「你們配送中心這一塊歸周總管，我可不敢給你們下什麼命令。這個擴大倉庫的事情是孫總提出來的，也是為了滿足下一步咱們天天來快速擴張的一個必然要求，具體的事情還得你們專業的拿出一個建議啊……」
就在趙林和老李來來回回反覆扯皮的時候，原本應該在配送中心現場辦公的周谷，卻出現在了杜宣武辦公室裡。
「姐夫，本來孫央婉已經安排趙林去解決供應商的問題，我不應該摻和。但是人家既然已經來了，小趙又不在，眼看著要鬧起來，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總部亂起來吧？所以我把他們全都叫到會議室去了。」周谷雙腿併攏，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看著辦公桌後面的杜宣武說道。
杜宣武饒有興致的看了周谷一眼，心想難得看到這小子這麼正襟危坐，還真有點不習慣。他眉毛一挑問道：「小趙不在嗎？上班時間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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