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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瘋狂的羅氏 文 / 銘寶麻麻

    鄭善佑一個踉蹌,鄭元駒手穩,他才不至於跌落在地。

    屋子裡一時無話,只有羅氏喃喃:「……驊兒……驊兒……沒了……」還有嵐姐兒的哭泣。

    羅氏此刻披散著頭髮,四個月前還是滿頭烏黑的頭髮如今已經散落著點點的白,不施脂粉的臉上已見老態,眼睛是腫的,唇色是白的,整個人看上去頹廢得跟尋常村婦一般。

    如意本該上去安慰她的,可是她實在邁不開步子,看著床上,錦被下漆黑一團的,恍惚是個人影的隆起,還有小羅氏木著的臉,嵐姐兒紅腫的眼,如意半點沒有惡人遭報應的暢快來,只覺得喉頭發緊。

    「都是你!都是你!」羅氏突然抬起頭,眼睛裡散著奕奕的光彩,恍如瀕死之人的迴光返照,她起身就衝到鄭元駒面前,揮手就打:「都是你這個狗雜種,掃把星,禍害!你陪我驊兒,陪我驊兒來!」她瘋瘋癲癲的,鄭元駒可不是好性子,抓著她手臂一扔,就扔到了小羅氏跟前,小羅氏緊緊抱著嵐姐兒,羅氏打不到鄭元駒,看到小羅氏,眼裡也是憤恨的目光,一把抓住小羅氏的頭髮就往下拉:「你這個剋夫短命的娼、婦!都是你!你不救驊兒!你個淫、婦、我打死你!打死你!」

    小羅氏木著臉,不吭一聲,只把嵐姐兒護在懷裡,如意實在看不過:「還不去拉開你們太太!」

    她這一呵斥,丫頭婆子們才恍然,拉人的拉人,勸說的勸說,羅氏另一個巴掌就要打到嵐姐兒身上的時候,一直呆若木雞的小羅氏突然醒了一般,把嵐姐兒往紫絹那兒一推,張口就把羅氏的手緊緊咬住。羅氏卻跟不知道疼一樣,鬆開抓她頭髮的手,就劈頭蓋臉的給小羅氏打去。

    鄭元駒看得津津有味,如意別開了臉。

    好容易小羅氏鬆了嘴,四喜家的也拉開了羅氏,羅氏還在謾罵,狀若癲狂,小羅氏滿嘴是血,羅氏的手被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小羅氏咧嘴一笑,很是驚悚:「我剋夫?你不剋夫?你禍害鄭家的子嗣。你殺了鄭家的老太太,你才是娼、婦,你才是歹毒的惡婦!」

    羅氏掙扎著要打她:「你說什麼!啊!你說什麼!你再敢說!我讓我兒子休了你,休了你!」

    「我為什麼不敢說!啊!」然後轉頭看著鄭善佑:「侯爺知道她為什麼沒了鄭元驊就這般麼?侯爺知道她為什麼心心唸唸只有鄭元驊麼?」

    鄭善佑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寧肯自己已經聾了,瞎了,甚至是死了!

    「我告訴你……噓……可千萬別告訴了別人,這鄭家,只有鄭元驊一個。是她的骨肉……」

    小羅氏這話讓如意轉過頭,鄭元駒也看著她,眼裡帶著驚詫。

    「什麼意思!」鄭善佑怒極、氣極,反平靜下來。

    「什麼意思?」小羅氏歪著頭:「你是侯爺啊。你怎麼不知道我這話什麼意思?你的三姨娘、四姨娘都沒了!三姨娘是難產……難產的那晚,恰好她!」

    她指著羅氏:「她也生孩子的,你難道不知道?」

    鄭善佑只看著小羅氏,小羅氏坐在地上。指著床上的死人:「為了他,姑媽做了多少事?殺東府的駒大爺,殺東府的郭夫人……就盼著盼著。他能做世子爺。」

    然後她神經質的笑起來:「可惜他沒那個命!或許有,可是他娘做了太多缺德事,傷了陰鷙!還帶累了我們母女!哈哈哈……如今好了,鄭元驊沒了!沒了正好,免得還不許我回娘家去!他這樣不死不活的躺著有什麼意思?還要我脫光了陪他睡!我呸!他就是個假男人了,還要折騰我!所以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我跑出去關了門,有人來,我就說屋子裡沒人,大爺已經搬到廂房了!哈哈哈哈……我就是要看著他被燒死了!就是要聽著他哭爹喊娘的慘叫!哈哈哈……」

    笑完了她又哭起來:「我有什麼法子!我有什麼法子?原來他好好兒的,在外頭養戲子不夠,還要紅綢,有了紅綢還要白綿……有了這些還要東府的趙氏!他從來沒想過我!從來沒有!出了事了,卻要我整天守著,但凡應慢了,抓住我就打!我有不順從的,就告訴她!」

    她指著羅氏:「她就來罵我,還把嵐姐兒鎖了不讓我瞧,只要我守好那殘廢兒子!」

    她趴在地上哭得傷傷心心的。

    羅氏也漸漸平靜下來,溫柔的看著床上那團黑炭,眾人見了也就鬆了手,由著她往床上走去,她趴在床邊:「侯爺,你快來看……驊兒多可愛啊,這小手胖的……還對我笑呢,侯爺!」

    她的臉上是過分的平靜,甚至說得上慈和來。

    鄭善佑閉著眼,抑制住淚:「月娘,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什麼真的?」羅氏有問有答,態度良好。

    「馭兒的身世和……和駒兒的事……」

    羅氏詫異:「馭兒是誰?駒兒是誰?侯爺,我們不是只有驊兒一個麼!只有驊兒一個,真好……我的驊兒,以後侯爺的東西都是你的,侯府是你的,世子之位是你的……西府的錢財也都是你的……我的兒……我的乖乖……」

    羅氏摸著鄭元驊黑黢黢的臉:「我的乖乖……」她呢喃,溫柔如一個平常的母親。

    小羅氏還在嚶嚶嚶的哭泣。

    鄭善佑已經說不出話來,只一口又一口的喘著粗氣。

    鄭元馭在門外站了許久,不知為何他聽了羅氏的話,反而鬆了一口氣了,這當口,他暗忖,他的機會來了:「父親。」

    他的一聲,讓眾人都從剛才的反轉中清醒過來。

    「父親,如今大哥沒了,後事上……」他抬頭看見鄭元駒,忙低下頭,如意卻覺得噁心得很。

    「二弟。」鄭善佑叫來鄭善佐:「如今……你看著辦吧。他是小孩子家的,嵐姐兒身子也不好,也不用告知親友。就說得了急病……胡亂埋了吧。」

    說著就轉身要走,羅氏卻起身,焦四喜忙攔在鄭善佑跟前,羅氏走到鄭善佑跟前:「侯爺,你要去哪兒?你又要去侯府找那個賤人麼?」

    鄭善佑看著她,已經不能說憤怒了,是完全的絕望:「我去書房……」

    「書房?侯爺,你在這兒陪陪驊兒不好嗎?他可喜歡你了,總是問我,太太。父親呢?父親呢?你知道我怎麼說的嗎?我說,你父親去侯府找那娼、婦和狗雜種去了!咯咯咯……」她笑的像一隻母雞:「侯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鄭善佑咬著牙,抬手就是給她一巴掌,直打的她你趔趄幾步。

    「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東西兩府都是我操持的,沒有我,你能安安樂樂的當你的侯爺麼!沒有我,你能兒孫滿堂嬌妻美妾!沒有我,你的爵位早就沒了。沒了!!」她最後的這句話,讓鄭元駒警覺。

    「為什麼會沒有爵位?」

    羅氏看著鄭元駒,滿眼的好奇:「當然沒有爵位了!滎陽侯早就被抄家滅族了!」羅氏說的理所當然。

    鄭元駒帶著魅惑的微笑:「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因為……」羅氏歪了歪頭。似乎忘記了什麼,直拿了拳頭捶頭,四喜家的實在看不過去了,忙把她拉住了。她突然哭了出來:「我聽他的話,把東府的狗雜種和郭賤人都弄死了!為什麼他現在不管我了,為什麼!」

    「他是誰!」鄭元駒跨步上前就抓住羅氏的手。羅氏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半晌道:「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了,我求了他,我寫信求他,他不管我……」

    「給誰寫信?」鄭元駒又問。

    「給誰……給我大哥寫信啊,我大哥是個大官,把你們都抓起來,都抓起來!誰也不能來搶我驊兒的東西!誰也不能!」然後她又跑到了床前,開始絮絮叨叨鄭元驊小時候的事情來。

    鄭元駒很失望,因為問不出什麼來了。

    鄭善佑看了一眼羅氏婆媳,歎口氣,就著焦四喜的手回去了。

    ……

    「我沒想過燒死他。」回去的路上,鄭元駒對如意道。

    「真是你放的火?」如意愕然。

    「其實,當了殘廢活著,本來就是對他的懲罰,我犯不著燒死他的。」鄭元駒的口氣裡有幾不可聞的悔意。

    「是大嫂……就是小羅氏,是她自個兒不肯救鄭元驊的。」如意握著他的手,安慰他,他笑了笑:「你看,喪子之痛,火燒之苦,他們母子都受了,我和太太當初遭遇的,都得到了補償,對不對?」

    如意用力的點頭:「每一種苦難,都能得到補償,每一種罪孽,都要得到懲罰……這就是佛教裡說的,因果報應。」

    意思是和鄭元駒放不放火,都沒有關係。

    「你瞧。」鄭元駒指著天邊的那抹紅暈。

    原來不知不覺裡,天色已經見白了,兩人站在兩府相對的街上,看著東府那輪即將破開厚厚雲層的紅日,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兩把火燃燒過的兩府的天空卻意外的,明亮清晰。

    如意第一次,主動的抱著鄭元駒的腰:「鳳雛,我們都要好好的,不要怨恨,不要厭憎,不要……」

    像羅氏一樣,終其一生,都是算計被算計,作孽被報復這樣的循環裡。

    「我們不會。」鄭元駒反身抱著她,吻了吻她的額頭:「回吧,老太太該擔心了。」

    如意點點頭,剛踏進了後門,就看見了花間娘。

    「奶奶,馮三家的死了。」(……)

    ps:馮三家的是個小人物,不影響大局的,下一章,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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