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6 靜觀其變 文 / 聰心
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見得既然無眠,就細細的梳理了一翻在思安殿的景況。很明顯的,這一局是德妃布下的,意妃是中了套圈,恬嬪動向未定。既然意妃是不可能在小布偶裡親手寫下德妃的生辰八字的。那這些字又是誰寫的呢?在這宮裡,又有誰能如此的高明,把人的字跡模仿得這麼相像呢?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藏在宮裡,那實在太可怕了。我今天若不揪她出來,那下次受害的又會是誰呢?
想及於此,看得帳外燭光微亮,便輕輕下塌去。
今晚容夕守夜,縱然我盡量的放輕了腳步,可她依然很警惕。聽到響聲,進了來,微微驚愕,問道:「娘娘,怎麼啦?睡不著嗎?」
我淡然一笑,道:「心頭煩亂,難以入眠,便想著下來寫寫字了。」
容夕會意,道:「那奴婢去取文房四寶來可好?」
我「恩」一聲,點點頭,容夕就輕輕的退下了。
不一會,容夕取來文房四寶和兩本詩經,恭聲道:「娘娘,奴婢順手拿了兩本詩經來,娘娘可照著樣子寫,這樣許能寧神靜氣些。」
十一年的主僕生活,深知容夕的細心,微微頷道,淡然笑道:「這也好,你也下去休息一會吧。本宮一人抄寫便好。」
容夕含笑道:「奴婢不累,奴婢就在這裡侍候娘娘就好。」知曉容夕的性子,便隨她了。
打開詩經,看了一會,細細的抄寫了幾紙。晉封十一年,宮裡的生活,也早已不知不覺的磨練著我。讓我更沉穩更淡定。
不覺得的,想及當年與康熙燈下練字的情景。那時,天真的以為自己真的找到了今生的良人。可後來的生活告訴我,帝王終究是薄情與薄倖的。入宮前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終究是閏中女子癡夢一場。如今我在宮中的地位,亦是多少女子的夢寐以求的?可這箇中的苦楚與無奈若不身涉其中,又如何能深切的懂得呢?
一個走神,手中的毛筆輕輕的向詩經劃去。
容夕在一旁見得,道:「娘娘在想什麼呢?」
我這才回過神來,見得被弄髒了的詩經,微微愣,歉然一笑,道:「沒什麼,想起過去的事兒罷了。」
容夕微微一歎息,道:「娘娘,您就是這麼多愁善感,總是愛回憶過去。」
我無奈一笑,側過臉看她一眼,苦澀一笑,道:「一個人若常常回憶,只證明她現在過得不好。所以才會常常緬懷過去。」
容夕嘴角向上揚了揚,抬頭望一眼膝黑的窗外,道:「娘娘如今身嬪妃之首,已比許多人好了。」這麼些年相處下來,容夕與我,已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偶爾的,在我困惑的時候,點拔我一兩句,總能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懂了她的意思,便道:「容夕,十一年了,你一直堅守在本宮身邊,到底是為什麼?難道真的就為所謂的宮規嗎?」
容夕淡然一笑,道:「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為了宮規,可跟娘娘你接觸下來,發現娘娘你也是個性情中人。在這宮裡,還能有多少個性情中人呢?」
性情中人?我還是嗎?或許曾經是,但歷經這麼多的算計與陰謀,我還能稱得上「性情中人」這麼高尚的稱呼麼?微微看她一眼,旋即回到弄髒的詩經上。道:「容夕,你抬舉我了。」忽的,見得詩經上髒了字跡依然若隱若現,一個念頭從我腦海裡一掠而過。
我微微一思索,對容夕道:「容夕,拿最薄的宣紙來。」
容夕不解的看我一眼,但還是依言去了。片刻就來宣紙。
我把宣紙輕輕的印上詩經的經文上。因宣紙薄,很快,詩經上的字跡就清晰的顯現了出來。
我用毛筆輕輕的沾上少許墨水,按著詩經上的文字,一個個的寫下。
果然,宣紙上我印著寫下的文字與詩經上的字甚為相似。我抬眸看一眼容夕,見得她也是一臉凝重的。容夕道:「娘娘,這……」
我疑惑問道:「你猜在小布偶上寫字的人,之所以能把意妃的字跡模仿得這麼相似,會不會就是用了這個方法呢?」
容夕略略思索一會,道:「不管是不是用這個法子,如今這個法子,足以幫意妃脫罪。」
我懂她的意思,一字一句,道:「的確可以。」
容夕道:「那娘娘有何打算?」
我繼續著手中毛筆,沿著詩經裡的文字繼續印抄下去。道:「意妃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如今被困,咱們且先冷眼瞧著,且看她如何自救吧。」
容夕點點頭,道:「這倒也是,咱們靜觀其變就好。反正三天的時間也會過得很快。這一局,不管誰羸誰輸,終究牽連不著咱們毓慶宮。」
練習了好一會,感覺越來越順手。我滿意的冷冷一笑。
因為昨夜睡得晚,今天晨起自然晚了。
起來用過早膳後,月嫻便挑了簾子進來,見得我,道:「涓兒,聽聞十三阿哥昨晚生病了,半夜已宣了太醫去連夜就診,今早又急急的宣太醫去了。」
我聽得,問道:「可確定?」
月嫻點頭道:「聽說是這樣。」
我微微一笑,道:「十三阿哥這病來得還真是時候。」康熙准許我用三天時間查明真相,也等於寬限了意妃三天。如今十三阿哥驟然生病,意妃定會手忙腳亂,忙著照顧十三阿哥,於一位母親來說,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兒的生命健康來得更重要呢?這一盤棋,我倒要好好的看清了才好。
容夕微微一笑,道:「這戲,越演越精彩了。」
我會心一笑,道:「咱們收拾好心情看表演吧。等戲劇落幕了,咱們再衡量要不要打賞戲子。」
月嫻輕輕蹙了蹙眉頭,略略思索,施即也笑逐顏開道:「當真是一場好戲。」
我道:「昨天是哪位太醫給十三阿哥診治的?」
月嫻道:「是周冉,昨天是周冉值班。」
我緩緩道:「去向周冉拿些藥材吧。順便打探下十三阿哥的病況,本宮身為攝六宮事之人,可不能讓皇上的孩子在本宮的眼皮底子下有著大問題而本宮卻渾然不知。」
容夕會意,行一禮,恭聲道:「奴婢遵命,奴婢即刻就去。」
良久,容夕才回來,稟道:「娘娘,奴婢已向周太醫打探過了,十三阿哥的確是病倒了,但病得不算嚴重。」
我道:「嚴重與否,對於一位慈愛的母親來說,只要孩子生病了,都會揪心的擔憂。難為意妃了。」
三天的限期間,我每天足不出戶的呆在毓慶宮。我知道,此刻,肇事者終會在暗地裡走動。我不必出去淌這趟渾水。
明天便是三天的最後期限了。傍晚,我正在給八阿哥做衣衫,至清來稟道:「娘娘,門外有瑩心宮的宮人求見。」
我抬眸看她一眼,蹙蹙眉,問道:「可有說是什麼事了?」
至清搖頭道:「沒說什麼事呢?」
我道:「那就去回了他吧,說本宮現在正在睡覺,讓他回去便是了。」
至清聽得,道聲「是」便退下了。
三天的期限明天便到了,意妃此刻來請,一切已是一目瞭然了。她若真急於向我求助,必會譴人再來。人有時就是這樣,面對危急時,往往會把籌碼押大。而我要的,就是意妃最大的籌碼。這一局,不管最後如何,我都要我是最大的羸家。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宮人們也已把宮燈一盞盞的點亮。
我安然若泰的的靜候在毓慶宮。
果然,一個多時辰後,至清呈上了一個信封,道:「娘娘,這是意妃娘娘托人送來的。」
我接過至清手上的信封,剛拿出信紙。便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衝鼻而來。血腥味令我的胃忍不住一陣翻滾。我摒住呼吸,打開信紙,只見信紙裡寫著一個大而紅的「求」字。我見得,不自禁的嘴角向上揚了揚,冷冷一笑。
月嫻湊過來看一眼,道:「涓兒,這是?」
我知道是時候出手了,冷笑道:「咱們去瑩心宮走一趟吧。」
月嫻懂得我的意思,點點頭,亦然冷聲道:「是時候了。」
待得我與月嫻來到瑩心宮,意妃已一臉著急的候在那裡了。
見著我,行一禮,恭敬道:「臣妾參見良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我淡聲道:「免禮平身吧。」
聽得我喚起,意妃依然跪伏著,道:「既然娘娘此刻願來到瑩心宮,想來也是知道臣妾的請求了。還請娘娘施與憐手,臣妾願等價交換。」
我聽得,沉吟一小會,旋即微微一笑,道:「意妃好直白。」
意妃臉色發白,深吸口氣,再輕輕呼出,語氣堅定道:「娘娘亦是聰明的人,臣妾雖愚笨,但也是清楚自己如今的景狀的,此刻若再與娘娘打啞謎,只會讓娘娘更加看低臣妾罷了。」
意妃的確夠聰明,她若此刻再與我玩心計,只會引起我的反感與防備,反之,就真真是適得其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