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楚楓 文 / 飩寶
「傻瓜，你在想什麼？」肖清竹深吸了一口氣，杜思林身上淡淡的方向湧入她的鼻腔，令她心安。
「我想，如果時間停下來就好了。」相處了幾個小時，杜思林似乎也不再尷尷尬尬，言語之間也從容了些許。
「為什麼呢？」肖清竹的蔥指攬起杜思林柔軟的長髮，細細把玩。
「因為在這一刻，我只是杜思林，不是胎光，可以沒有責任。」杜思林如實說。
「你身上的擔子，太重了。」肖清竹頗為心疼，杜思林在鏡中看見的，她同樣也看見了，難以想像一個孩子竟要承受這麼大的苦痛。
一魂一魄，她只有一魂一魄。
「沒人能選擇自己的出生，我是杜家的人，就要擔起杜家的責任，承受杜家帶來的苦與痛。」杜思林說。
杜思林很瘦弱，可肖清竹卻覺得，她能撐起一片天。
「你喜歡我嗎？」忽的，肖清竹話鋒一轉，單手撐地，對上杜思林清澈的眸問。
「如果喜歡是一種思念一種牽掛一種特殊，那我想是的。」杜思林思索了許久，組織出了她的語言。「我本不應當有任何的七情六慾，可不知道為什麼，對你我總是有著許多的底線，許多的割捨不下。」
肖清竹漸漸發現，杜思林並不是真的不善言辭，相反，她是個健談的人，只是惜字如命，不願多說罷了。心思通透如杜思林，對這世間的一切都看的很開，她知道，三言兩語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倒不如沉默，自己也樂得輕鬆。
「那你愛我嗎？」肖清竹眼中帶著壞笑般的問。
杜思林卻搖頭了。
她看見肖清竹神色一僵眼中流露出的難過，心疼不已。
「我不能愛你，甚至不能喜歡你。」杜思林說，天知道她說這些的時候有多疼。「我只有一魂一魄，無法長久的在世上活下去。也許明年也許後年，命魂受損，我也便從這世上消失了。我的未來，不，我根本就沒有未來。」說著杜思林攥緊了拳頭，她恨啊，為什麼是她？「你……你應該被更好的人呵護疼愛，而不是我，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我相信以後守著你的人一定是個優秀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正常的凡人，可以與你攜手到老。」
「杜思林，你就非要這麼自卑麼？！」肖清竹氣不打一處來，雙手環上她的頸，帶有怒意的唇覆上了杜思林。
杜思林只感到嘴巴鹹鹹的，睜眼一看，肖清竹脫俗的容顏近在咫尺，一顆顆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心中總有一個不屈服的聲音在說：「杜思林，你應該勇敢的去愛！」
杜思林閉上眼，雙手自然的環住肖清竹的腰，順應內心的去回應肖清竹的吻。
她承認她是懦弱的，她怕因為自己而毀了肖清竹。
一魂一魄是她心中最大的障礙。
吻到氣喘，兩人才分開，肖清竹枕著杜思林的手臂躺在草坪上，她用手肘撐起腦袋，撥弄著杜思林的長髮。
「明明你是愛我的，為什麼要躲？思林，能不能勇敢一次，為我？」肖清竹嚴肅的問。
杜思林閉上雙眼，她千百次的問自己，真的可以麼？「哈哈哈哈——」突然，一道有些淒厲的笑聲響徹了整片天際，「郎有情妾有意，想不到還是過不了這個坎。既然你們不能在一起，那麼活著也是痛苦，肖清竹，來吧，做我的軀體，好過在這裡對著一個懦弱的女人！」
話音剛落，肖清竹身下的草坪就變成了一個黑洞。肖清竹猝不及防，掉了下去，可手卻被杜思林死死的拽住了。
「清竹！」杜思林咬牙對肖清竹說，「堅持住！」
肖清竹抬頭與杜思林對望，那雙眸子，竟有恐懼。杜思林，你是怕失去我麼？
腳步聲響起，一個穿著小禮服的女人一步步的走向杜思林，直到站在杜思林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杜思林，陰陽天師杜家的女人，今天一見，還真是與眾不同。」她的嘴角帶著一抹囂張的挑釁說。
杜思林也不說話，只是死死的瞪著她，似乎在說：「你要如何？」
「你也知道肖清竹的體質，凡人裡幾乎再也找不到這麼乾淨的人了，我軀體被毀，拿來頂替最好不過。」說著說著，她的臉色忽的陰沉了下來，「當年杜空揚毀了我的身體，我的一縷妖靈僥倖逃脫，如今我就那她侄女心愛的女人來補償，真是因果報應，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杜思林卻有種在那個笑聲裡還帶了悲哀的錯覺。
「我勸你還是放手吧，再這麼拉著只會兩個人都死，那黑洞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火爐，肖清竹即將成為我的肉身，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的愛護這具肉身的。」那妖靈頗有深意的說道。
「我的……身體給你。」杜思林的手有一種被撕扯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氣說道。
「你的……？」妖靈的臉色一動，「你可以為她死？」她說。
「可以。」杜思林毫不猶豫。
「杜思林，我真不明白，你都可以為她死為什麼不願意愛她？」那妖靈嘲笑的一說，一腳踏在杜思林的手上，可以聽見骨骼發出「吱吱」的聲音。
「思林，放開我！」肖清竹拚命的大叫。
杜思林拉著肖清竹，一顆心全繫在了她身上，根本沒有心神來動用靈力最新章節。
「你只有一魂一魄，卻也還是人，為什麼就不能去愛人？誰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力！」妖靈又是用力的一腳，踩在了杜思林的背上。
杜思林咬牙挺住，她明白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女人和女人的（兔兔塔tututa）怎麼了？！為什麼就不被世俗認同！」那妖靈越說越氣憤，踩在杜思林背上的力度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幾分。
「為什麼要這麼懦弱！為什麼不勇敢一些！」她狠狠的說。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非要去死！」這一腳，妖靈踩的格外用力，杜思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思林……」肖清竹望著堅持不願鬆手的杜思林，她不是不愛自己，只是太愛自己了不是麼？那還有什麼可在意的呢？想到這裡，肖清竹的臉上忽然揚起了一抹笑，好似夕陽般的絢爛。
「杜思林，我愛你，我們來生再見。」她微笑的眼睛像極了天上的月牙兒，美艷不可方物。
是的，肖清竹自己鬆手了，掙脫開杜思林的手。
再見了，親愛的思林，希望你這一生，能開心快樂的活下去。
肖清竹閉上雙眼，嘴角帶笑，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隨著肖清竹的掉落，草坪上的黑洞也化為須有，再度恢復了原樣。
「不——！」杜思林撕心裂肺般的大叫，她感覺到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都在怒吼，卻又痛徹心扉。
「神龍！」她帶有怒氣的一吼，頓時，她全身金光大作，靈力瞬間化作了一條金色的九爪巨龍，「給我殺！」杜思林紅了眼，竟用了所有的力量攻擊妖靈。瞬間那妖靈便被神龍衝散，魂飛魄散。
「清竹——！」偌大的天地間，僅剩下一人一龍，杜思林大聲的呼喊肖清竹。
「杜思林，我愛你。」她的腦海中，肖清竹鬆手前的話久久不散去。
這一刻，她終於認識了她的心。是，那妖靈說的對，每個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力。
她是杜思林，就算前路再怎麼坎坷，她也會披荊斬棘，就算天塌下來，她也要撐起來！她愛肖清竹，那麼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住肖清竹，讓她一世都能笑的那般開心。
「我——愛——你！」杜思林拚命的大喊，一切卻都晚了。
為什麼自己要那麼懦弱！僅有一魂一魄，她可以修煉，她不相信自己的一生就不能修煉出來！為什麼？！
她用手挖掘著那片草坪，不管自己的鮮血淋漓，淚水一滴滴滑落。神龍呼嘯著在這片天空盤旋，龍慟，驚天動地。隨後沒入杜思林的身體消失不見。
週遭的一切都開始瓦解，響起鏡子的破碎聲。
「傻瓜！」這幾乎是杜思林聽到的最美的聲音，當自己再度出現在舞蹈室的時候，肖清竹竟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仍舊是帶著一抹傾國傾城的笑。
杜思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在原地。下一秒，她用力的把肖清竹攬進了懷裡。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的口中不斷的重複這麼一句話。經歷過失去，才更懂得珍惜，杜思林只怕再也沒有機會對肖清竹說這三個字。
「傻瓜，我也愛你。」肖清竹抱住杜思林，輕聲的說。
其實那下面根本不像妖靈說的那般是個火爐，只是一個房間罷了。在那個房間裡，還有失蹤的二十一個人。是的，是二十一個，還有一個便是與肖清竹一同被吸進鏡子裡的白少賢院長。
肖清竹牽著杜思林的手，目光從這二十一個人身上掃過，傷腦筋的自語：「怎麼辦呢？要怎麼解決呢？」
「手機給我。」杜思林對肖清竹攤出另一隻手，說。
「幹嘛？」肖清竹對杜思林的反應不解。
「我幫你解決你就不用傷腦筋了。」杜思林頗為神秘的說。
她接過肖清竹的手機，熟練的按下了杜思炎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響起杜思炎頗有磁性的聲音。
「哥。」電話這頭，杜思林叫了一句。
「胎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杜思炎緊張的問，杜思林在這深更半夜找他，一定是有事。
「陳周亭救了，剩下的事，你來處理吧。」杜思林又恢復了往日平常清淡的語氣對杜思炎說。
「救了？」電話那頭，杜思炎愣了一下，隨即馬上回過神來，「我馬上叫周贇去處理，你盡快離開那裡。」
杜思炎又囑咐了杜思林幾句之後，掛斷了電話。
「要把白老帶回去。」臨走之前，肖清竹想了想說。「我和他是一起被妖靈吸進去的，留他一個而我卻走了，警方一旦深究起來，一定纏著我不放，我可不想又為怎麼解釋傷腦筋。」
杜思林想了想，覺得肖清竹說的有理，可她在之前與妖靈糾纏時，被妖靈踩傷，只感覺胸前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不是肋骨斷了，壓根沒有力氣把白少賢挪動分毫。
正在環顧四周，無意間瞥見自己的背包，不知什麼時候被丟在了角落。她靈光一現，笑笑，讓肖清竹把那包拿來，從裡面掏出一個一指長的竹筒，指尖一動，那竹筒便被打開了。
「主人！」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人對著杜思林行禮。
杜思林擺擺手，對著那年輕人說，「楚楓，你附身在那老頭的身上，然後跟我們走。控制住你的能力，不要汲取他的精氣！」
「是，主人！」那個叫楚楓的男子瞬間便化作一團輕湮沒入了白少賢的身體裡。
白少賢的眼睛也隨之睜開。
「發生了什麼……」肖清竹見杜思林對著空氣說話，而白少賢居然醒了，一臉的茫然。
杜思林笑笑，只見在空中畫出一個金色圈，對著肖清竹的眉心印了下去，「你看。」
順著杜思林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白少賢的身體竟然和一個俊氣的年輕男子是重合的。
「他叫楚楓，是我養的鬼靈。」杜思林耐心的為肖清竹解釋。
「楚楓，在這件事完成之後，你就跟著清竹，暗中保護她。」隨後，杜思林又說。
「是，主人！」楚楓微微頷首，鏗鏘有力的說。
「保護我？」肖清竹聞言連忙搖頭，「我不用保護。」
「楚楓生前可是抗金猛將，你居然還嫌棄他！」杜思林忍俊不禁，心道這楚楓孤傲一世，想不到今天卻被肖清竹給嫌棄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讓他保護你不好嗎？我又不會有什麼危險……」肖清竹解釋。
「我說過的話可不會收回，楚楓，你說呢？」杜思林話鋒一轉，問站在對面的楚楓。
「楚楓萬死不辭，一定保護清竹小姐周全！」楚楓大聲的說。
肖清竹看在眼裡，暗自讚歎，不愧是抗金將領，身上的那一股肅殺之氣就不是現如今的保安警察可以比的。想著想著，又不由多看了杜思林一眼，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這楚楓對杜思林言聽計從？
「楚楓對人世失望，不願投胎，巧合之下我在無常的手裡救了他，讓他修煉做了鬼靈。為了感激我，他才奉我為主。」似是看穿了肖清竹心中的想法，杜思林說。「如果你不要他保護你，估計他那高傲的尊嚴會很受打擊的。」她又在肖清竹的耳邊附語。
其實她把楚楓派出去還有一個原因，是希望跟在肖清竹的身邊，多接觸一些現代化的人事，磨掉他所生那個時代的迂腐之氣。
「過幾天我會替你做個傀儡，這次你總不能拒絕了吧？」杜思林笑瞇瞇的望著楚楓說。楚楓拒絕為人，更不願同人類多接觸，所以也不願附身在杜思林製作的傀儡上。
「楚楓遵命便是！」楚楓不卑不亢的說。
其實他是感動的，跟了杜思林快有十五年，杜思林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裡，對她也是由衷的佩服，不然又怎會這般甘願的稱杜思林一聲「主人」？
「好了，快走吧，再不走要來人了。」杜思林聽見了准點時鐘敲響的聲音，對這肖清竹吐吐舌頭說。
這一個表情，楚楓卻愣住了，杜思林何時這般活潑動人的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