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4 我來帶你去見老三 文 / 渣小玖
陸景曜霍然轉頭看向了陸老爺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瞇起了眼睛，皺眉問道：「爺爺，您在說什麼？」
「我說……」陸老爺子深吸一口氣，清晰無比地說道：「將新語，讓給你二哥。」
「不可能！」陸景曜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新語是人，不是東西，不是我想讓就能讓的。況且……」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地又道：「陸氏，我想要的話，就會自己去拿。用新語去換，那即使腳踩陸氏江山，我也會寢食難安的。」
「少奮鬥十年，和繼續拚搏十年，中間的差距，你是個聰明人，不用爺爺多說。」陸老爺子沉聲說道：「即使你有能力，卻也別忘了，陸氏還有我，還有你父親在，並不是你唾手可得的東西。」
「那又如何？」陸景曜淡淡笑道：「爺爺難道覺得，曾經經歷過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孤獨少年，還會在意這不過短短十年的奮鬥嗎？而且……」
他含笑又道：「有愛人伴在身邊，這十年，我會走得幸福圓滿。」
「那麼你二哥呢？」陸老爺子目光銳利，「眾叛親離中，你二哥卻從未放棄過你。沒有他，又怎會有你的今天？」
陸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敲了敲窗戶，轉頭對著門外吩咐道：「將東西拿進來。」
來人在門上先是有禮貌地敲了幾下，這才推門而入。
陸景曜認識提著筆記本電腦進來的中年男人，他曾經是陸老爺子一手提拔的得力助手，大家都以為，他會在陸氏佔據重要的一席之地，哪怕陸老爺子退休之後。
可誰都沒想到，陸老爺子退下之後，他竟然也跟著離開了陸氏，後來自己經營了一家小小的公司，雖然並沒有做大，但結婚生子，生活也算平靜安寧。
他沒想到，竟然還會在這裡見到此人。
那人對陸景曜點了點頭，然後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老爺子。」
一邊就將手裡的筆記本電腦放在了陸景曜的辦公桌上。
電腦並沒有關，中年男子伸手輕輕點了下觸摸鼠標，屏幕便亮了起來。
陸景曜的目光緩緩從男子的臉上，移到了電腦屏幕上面。
暫停的視頻上，是一排茂密的楓樹。
秋天的楓葉已經變得絢爛，在爽朗的青空之下，如同火焰一般熱情。
陸老爺子點了點頭，靜止的屏幕便開始播放起來。
鏡頭拉得更近了些，陸景曜即使並沒在那裡住過幾天，卻還是一眼認出，那排高大的楓樹，正是陸老爺子常居別墅的庭院裡那幾棵。
再近一些，連在樹下長身而立的人都可以看得分明。
陸景曜一向知道自己二哥長得好看，大約是家裡面他們這一輩人中，五官最為精緻的男人。
可是在視頻中見到，漫天火一般的楓樹下，穿著黑色風衣，長身而立的陸景城，還是讓陸景曜都有些震撼了。
他就如同故事中走出的高貴王子一般，雙手插袋，目光執著地看著同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
陸景曜也知道，那是陸老爺子的書房。
視頻拍攝了整整四個小時，陸老爺子播放的，想來是經過處理的，除了右上角的時間在不斷變化，畫面中的陸景城幾乎從未離開過。
畫面重新歸於靜止的瞬間，陸景城似乎輕輕舒了口氣。
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悲哀，卻很快重新笑得眉眼彎彎，終於離開了那排楓樹。
電腦屏幕就此定格。
畫面裡的陸景城，已看不出絲毫的悲傷。他俊美無暇的臉放大到了極限，佔據了整個屏幕的三分之二。
如果不是陸景曜一直看完了視頻，他或許都不知道，他那一直言笑晏晏的二哥，原來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陸景曜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陸老爺子。
這是一段平淡到甚至有些乏味的視頻，但陸老爺子絕不是這麼無聊的人。
「還記得那次，新語和你二哥被人偷拍的事情嗎？」陸老爺子耐心地陪他看完了視頻，這才淡淡問道。
陸景曜點了點頭。
他猛然睜大了眼睛，幾乎有些不敢聽陸老爺子繼續說下去了。
「你二哥，就在那裡站了整整四個小時，不過因為新語就在別墅裡。他不想讓有心之人抓到一絲一毫的機會，挑撥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陸老爺子沉聲說道：「他也不想，你因為這件事，和他，乃至和新語之間生出絲毫嫌隙。他自始自終，將你當作親生弟弟來對待，他盡到了一個哥哥所有的責任，事無鉅細為你考慮周到。」
陸老爺子說到這裡，聲音都變得悠遠起來：「景城真的是陸家的一個異數，我們竟然會教出這麼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連我都有些意外……」
「二哥……」陸景曜喃喃喚道。
這並不是一件生死相交的事情，但是陸景城卻連這些細節都考慮到了，陸景曜眨了眨眼睛，心中也有些發熱。
「這樣一個哥哥，在他生命無多，病入膏肓的時候，你就不能讓他在最後的時間中，過得稍微快樂一些嗎？」陸老爺子眼眶都有些紅了，「景曜，將新語讓給你二哥吧，其實根本用不了多久，也許只要不到一年，你們就……」
陸老爺子有些說不下去了。
陸景曜寬敞的辦公室裡陡然變得安靜起來，空氣彷彿都變得凝重了許多，似乎他們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說不出的沉重感。
「爺爺……」先開口的是陸景曜，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陸老爺子，用比剛才更疑惑，更難以置信的聲音問道：「您剛才在說什麼？」
陸老爺子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這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那個中年男子，他的助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現，將這片空間留給了陸景曜他們爺孫倆，彷彿知道兩人有很多話要說一般。
「你二哥的病，復發了。」陸老爺子輕聲說道。
這是他最寵愛，也最為之驕傲的孫子，陸景城的聰明和善良，無一不讓他老懷彌慰。
陸家得子如此，一向是他們全家人的驕傲。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孩子，卻注定要承受這樣多的噩運和折磨。
「上一次治療的時候，醫生就已經說過，復發的幾率雖然不高，但是一旦復發，基本就……」他搖了搖頭，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
「爺爺……」陸景曜啞聲叫了一聲。
陸老爺子目中隱有淚光。
他慢慢走到了那大大的落地窗前。
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喜歡站在城市的至高點，俯視著這片幾乎可以被他踩在腳底的城市。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經不再會為這些而感到期待和興奮。
年輕時候一直追逐的東西，就像是鏡花水月般，讓他再也提不起絲毫激情。
「景曜。」陸老爺子看著那就像火柴盒一般川流不息的車輛，輕聲說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發現，什麼，都比不上在意的人還能留在身邊重要。」
他頓了頓，又道：「所以讓新語去你二哥身邊吧，讓她陪陪他。他這一生實在太苦，明明不該他背負的罪孽，他卻為了陸家一一償還。我和他父親都還活在這世上，卻要讓我們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景曜……」陸老爺子轉身看向自己這個孫子，看著他桀驁的五官，看著他眼底沉痛的光芒，輕聲又道：「就算全陸家都對不起你，你二哥卻從未欠你，他甚至……」
他說到這裡又頓了頓。
陸老爺子就這樣看著陸景曜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就算他知道，你並不是他親生的弟弟，也從未將你視作外人過！」
「他是一個好哥哥！」陸老爺子又道。
他輕輕拍了拍陸景曜的肩膀，背負著雙手朝大門走去。
今日難得有陽光照入，陸老爺子原本挺得筆直的背脊卻像是要被壓彎一般。
他以背負載陽光，一步步緩緩走入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陸景曜轉身看向了逐漸遠去的陸老爺子，突然問道：「新語呢？她在哪裡？」
白新語醒來的時候，周圍仍然很安靜。
她仍然留在昨天那處精舍中，卻依然無夢到了天明。
洗漱之後再到客廳，竹製的桌子上已經有人放上了精緻的早餐。
門上傳來有節奏有禮貌的敲門聲時，白新語已經吃完了早餐。
她早已發現，除了陸老爺子留下的手機，這裡沒有一個可以和外界聯繫的東西。
聽到敲門聲，她也並沒有起來，只是淡淡應道：「請進。」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清晨的風伴隨著沙沙的竹葉聲響一起吹了進來。
白新語這才看見，門外已滿是陽光。
長身玉立的陸景城就這樣站在朝陽中，對白新語露齒而笑：「走吧，我帶你去見老三。」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白新語走了進來，笑著解釋道；「我爺爺他老人家……」
陸景城說著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但很快又展顏笑道：「請你不要怪他，他只是……」
陸景城的眼底有一瞬間的悲傷滑過，卻很快被他掩飾在了笑容中：「老人家總有一些偏心的，請你原諒他好嗎？新語。」
陸景城誠懇地請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