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5 抉擇 文 / 渣小玖
陸景城說完這句話，目光掃過白新語面前桌上的早餐。
他慢慢走了過去，在白新語對面坐了下來，笑道：「不介意我陪你一起吃吧？」
白新語搖了搖頭。
她伸手替陸景城倒了一杯果汁。
就好像她並不是被陸老爺子強行請到這裡版半軟禁起來的，而這裡是她溫馨的家，陸景城是她請來的客人一般。
「謝謝。」陸景城接過了玻璃杯。
房間裡很暖和，微涼的果汁入口，彷彿還帶著白新語手上的淡淡馨香。
陸景城心中一動，只覺沁人心脾的甘甜幾乎從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深處。
他們相對無聲地坐著吃完了早餐，白新語依然十分從容，好像一點都不著急要陸景城帶她離開這裡。
反而是陸景城，在這樣安寧到有些詭異的氛圍中，逐漸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新語……」他放下已經空了的玻璃杯，抬頭看向了安安靜靜坐在他對面的白新語。
「還要嗎？」白新語舉起了一旁的玻璃壺。
「謝謝，不用了。」陸景城搖了搖頭，他好看的眼睛看著白新語的雙眼，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淡，最後化為了一聲輕歎，「你不想問我嗎？爺爺他這樣對你……」
白新語沒有接話，她一雙妙目眨也不眨地定在陸景城的身上。
陸景城推開了手中的玻璃杯，從桌子旁站了起來。
他四下環顧一圈，最後走到了窗戶旁邊，靜靜看著外面的風景好一會兒，這才轉頭對白新語笑道：「這裡，是我的奶奶生前最喜歡的地方。她去世之後，爺爺將這裡買了下來，建了這所房子，隔一陣就會過來住一段時間。」
他輕歎了口氣，又道：「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想必你也曾經聽過，即使在當年的a市，也是一段傳奇了。」
白新語仍然沒有說話，比竹葉上清晨的露珠更明亮，更清澈的大眼睛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看著陸景城。
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陸景城轉過了頭，不敢再和白新語的目光對視。
他總覺得，隱藏在那雙清澈雙眼下的目光，像是能直接看穿他的心底一般，讓他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可是大概很少很少的人才知道，爺爺和奶奶之間，並不是真的就是傳說中的神仙眷侶。」陸景城的語氣沉重了一些，他怔了一會兒，這才啞聲說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完美的愛情。」
白新語站了起來，她走到了陸景城身邊，陪著他一起看向窗外。
她似乎對陸老爺子的故事並不感到好奇。
房間裡一下變得有些安靜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陸景城才尷尬地笑了笑，道：「新語，你今天很安靜。」
「你的病復發了嗎？」白新語終於如他所願開口了。
她微微偏頭看向了陸景城，目光專注又認真。
陸景城聞言卻是一怔，臉色都有些發白：「你怎麼……你在說什麼啊？」
話一說出，大概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對勁，連忙笑道：「怎麼突然扯到這裡去了。」
陸景城一邊說，一邊還彎了彎胳膊，又道：「我現在很強壯。」
白新語不說話。
這一天一夜，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次。
陸老爺子確實霸道而強勢，年輕時候留下的熱血或許到現在仍然在他骨子裡燃燒著。
但是他並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
白新語和他接觸的時間不多，卻總覺得，陸老爺子這樣絕頂聰明的人，不該如此著急到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唯一的可能，就是陸景城出事了。
她安靜地看著陸景城，淡淡又道：「我聽景曜提起過你的病，復發的可能性在7%—15%，年輕男性居多。」
白新語說著蹙起了眉，聲音低了下去：「現代醫學手段，對它的復發確實束手無策。」
「新語！」陸景城卻打斷了她。
他也皺起了眉，有些不解地問道：「究竟是誰告訴你，我的病復發了的？」
「陸老爺子讓我離開景曜，到你身邊陪你。」白新語毫不掩飾地說道：「我猜，他也應該找景曜去了，大概會提出同樣的要求，或許是拿陸氏去換，或許是許諾別的對景曜有莫大好處的事情。」
「爺爺他……」陸景城皺眉。
「陸老爺子不是個武斷到不講道理的人。」白新語卻打斷了他，沒讓他繼續說下去，「他會突然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不需要他這麼做，也不需要你們為我做這樣的犧牲……」陸景城撇過了頭。
他是驕傲的陸二少，是那個年紀輕輕就在娛樂圈呼風喚雨的天才陸二少。
這樣的陸二少，字典裡從來都沒有過「別人的同情」這樣的詞。
「那樣我算什麼？！」陸景城皺眉繼續說道：「別說復發的事情本就子虛烏有，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讓我的弟弟和弟妹這樣為我犧牲。」
「二哥。」他的手背上覆上了一隻柔軟的手。
陸景城就像觸電一般，猛然低頭看向了覆蓋在他古銅色肌膚上的那隻手。
「二哥，諱疾忌醫是不好的。」白新語輕聲說道。
「不是諱疾忌醫。」陸景城又皺了皺眉。
「二哥。」白新語語氣仍然溫柔，她在醫院待了好幾年，幾乎什麼樣的病人都遇到過。
此時的陸景城，在她眼中，很像是那些為了不吃藥，而咬牙硬撐，死活不承認自己不舒服的小朋友一般。
她唇角甚至都微微彎起。
可在觸及陸景城完美無缺的英俊側臉時，心中又是一酸。
「二哥。」白新語娓娓而言：「醫學是個充滿奇跡的學科，無數的奇跡每一天都在發生。」
她頓了頓，又道：「我的研究生導師，恰好便是血液病這個領域的專家，我在讀書的時候，他便已經在從事相關的研究。來得及的話，今天便訂機票，我陪你一起去y國找我的老師。」
「新語……」陸景城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白新語，「你不用將我爺爺的話放在心上，我會向他解釋，你和景曜……」
「二哥你在說什麼呢？」白新語第二次打斷了陸景城，「就算沒有景曜，我們也是朋友。朋友有事需要我的時候，能幫上忙的地方怎會不盡力？！」
她笑了笑，微微偏頭看著陸景城，問道：「還是說在二哥心中，白新語就是個面冷心也冷的人呢？」
「……新語……」陸景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怔怔看著眼前明眸皓齒的白新語好一會兒，才抬手在她頭髮上揉了揉，點了點頭道：「好的。」
「那……電話借我。」白新語說著朝陸景城伸出了手。
陸景城依言將電話放到了白新語手中，他雖然知道自家老爺子的手段和雷厲風行，知道他對自己的偏心，但是當真見到被他軟禁在這裡的白新語，還是有些啼笑皆非。
「景曜。」不出陸景城所料，白新語撥通的是陸景曜的電話。
「新語？」陸景曜聽出他的聲音，再低頭看了眼來電號碼，有些著急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很好，不用擔心。」白新語安撫道：「麻煩你給我和二哥定兩張最快的機票，去y國。」
「機票？」陸景曜皺了皺眉，問道：「你和二哥在一起？」
「嗯。」白新語應了一聲，解釋道：「我陪二哥去y過見我的導師。」
陸景城微微放鬆了一些，又問道：「二哥他……」
「現在還不知道。」白新語道：「等我們去見到我的老師再說。」
「好。」陸景曜當機立斷地說道：「我讓人送你們過去。」
「嗯。」白新語應道。
陸老爺子還未離開，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陸景曜，剛才的電話他雖然聽不到白新語的話，但卻將陸景曜的話一字不漏地聽得分明。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陸景曜掛斷了電話，吩咐人進來準備他的私人飛機，看著他飛快地，卻有條不紊地將當天的工作安排了下去，這才不急不緩地問道：「你要和他們一起去？」
「當然。」陸景曜毫不遲疑地回道：「二哥的事情，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你在給你的敵人喘息的機會。」陸老爺子悠悠又道。
陸景曜大概想不到在這時候他竟然會這樣說，他有些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展顏笑道：「老爺子，公司沒了，可以重新白手起家。失敗了，也可以重新爬起。唯有人和人心，一旦失去了，也許終其一生，都再不會有挽回的機會。」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二哥不論是不是我的親哥哥，對我來說，他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即使這一次功敗垂成，我也願意陪他渡過他人生的難關。」
陸景曜一邊說著，一邊抓起自己掛在一旁的大衣，大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在伸手握住門把手的瞬間，他又轉頭看向了陸老爺子。
那個遲暮的曾經的王者，已經再無法掩飾歲月刻在他身上的痕跡。
他似乎還在回味著陸景曜剛才的話，有些怔怔地站在原地。
直到注意到自己孫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才轉頭看向了站在門前的陸景曜。
正好，陸景曜正笑著對他說道：「況且我說不定還是很有用的，畢竟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和目的之一，不是嗎？」
他說著，對著陸老爺子露齒而笑。
那明明是陸家最陰暗的無法見人的秘密。
可在陸景曜耀眼的笑容下，陰霾卻彷彿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