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1順籐摸瓜 文 / 李四歎花
「你們都以為直接把他放走，他高興還差不多，怎麼會立馬就招供吧？」蘇游看著他們滿臉崇拜的表情，好為人師的毛病立馬開始氾濫開來。
「正常人都這麼以為吧？」羅藝尚未回答，程咬金卻搶先說道。雖然他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任務，但那種不明所以的感覺還是有些令他煩躁。
「他寧死不招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保存家小妻兒嗎？我們故作大方地放他走，他的同事必定以為此人已經變節了。宇文化及眼線眾多，這事很快就會傳到他耳中的，結果又會如何呢？按宇文化及的性格，不但他活不成，他的妻兒也可能因此而不保。招還是不招，走還是留，他權衡利弊後自會做最有利的選擇。」
「高！實在是高！」羅藝與程咬金相繼豎起拇指，蘇游竟一下有種不好的錯覺，——主流電影裡面那些**軍官都是用這話互相抬舉的，但他們都沒什麼好結果。
「快去做事吧，對了，讓藥師快些過來。」蘇游擺了擺手，趕緊制止了他們的稱讚，審問完這批貨物的去處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他們此行的目標遠遠沒有完成。
「根本就沒有貨物，他們明晚如何交易？更何況清河源也不在這條商路上，只怕這事有些蹊蹺。」李靖迅速趕來以後，蘇游便把目前的處境簡單地說了出來，前者聽完後一下便提出了那個商隊領導供詞中的兩處破綻。
程咬金在一邊聽李靖如此說，黑臉一下羞成了茄子的顏色，想到剛才自己沾沾自喜的神色都恨不得找個地洞鑽將入去；不過，好在那貨現在還走不了路，看來還是大刑伺候比較靠譜啊。
程咬金想到此，轉身便要往剛才審問那人的地方走去。
「咬金，幹嘛去？」蘇游見到程咬金臉色變換不定，哪還不知他心中所想？
「我……再去審問一下。」程咬金停了下來，卻並未轉身，看來他被氣得不輕，接下來用拳頭在那人身上發洩一番那是勢在必得的了。
「發洩完後，順便把他殺了吧。」蘇游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李靖亦為之側目。
「先生，我……」程咬金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還以為蘇游此時說的是反語，他自認讀書不多，遇到莫名其妙的命令只能是裝傻充愣了。
「他給你提供的消息並沒有錯，既然答應給他個痛快，又何必食言？」蘇游看著程咬金不理解自己的真正意圖，隨即又解釋了一句。
「先生，這是怎麼說？」程咬金聽了蘇游此言，心中終於釋然，卻仍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說的貨物還在倉庫，以及交易時間和地點都不錯，但他也許並不知道與突厥人做交易的人到底是誰，而我恰好知道有一支商隊明天中午會到達清河源。」蘇游現在有些慶幸昨日接待了夏子薇兄妹，並慇勤地與夏子騰談論人生理想了，他邊說著話邊從身側衛兵手中要過了地圖，隨即攤了開放到了地上。
「你說的是李閥？他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李靖對於馬邑以及塞外的事情也能略知一二，蘇遊說了開頭，他很快便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宇文家可能是栽贓陷害，也可能是借雞下蛋啊，當然，他們為了共同的利益而狼狽為奸也是一種可能性。」蘇游卻搖了搖頭，一下提出了三種可能性。
「如果是前兩種情況的話，趕在他們交易前給李閥的人預警就行了，如果是後面那種情況，事情只怕就變得複雜了，即使是齊王殿下也兜不住啊。」李靖順著蘇游的話，對於這些分析出來的厲害關係顯得憂心忡忡。
「前兩種可能性更大，隨機應變吧。」蘇游對於所要完成的目標還是比較清晰的，但到底該如何做卻顯得比較模糊。
「還請橫波示下。」李靖隱隱有了自己的想法，但他不想喧賓奪主，畢竟他跟著蘇游來此也只是為了歷練的，至於齊王是否念叨他的功勞他倒全不在意。
「兵分兩路，一路人馬急速回轉馬邑，把打劫宇文閥商隊的結果第一時間報告給他，請他密切注意宇文氏商隊倉庫的動向；另一路人馬則要趕在李家商隊到達清河源前，揪出隱藏在其中的貨物，以及押運貨物的人。」蘇遊說完自己的決定，又語重心長地對李靖道，「藥師，這後一路的行程，還是得靠你來策劃。」
「按照你從夏子騰口中得到的消息，他們從昨日出發的話，明日中午正好到達清河源。你再看著地圖，他們今晚的宿處，應該在避難谷前方，只要咱們提前到達避難谷，明日清晨完全可以像今天一樣打一場埋伏戰，不管出於何種可能，咱們都能掌握主動權。」李靖感受到蘇游的倚重，一邊分析一邊在地圖上指指點點。
「那咱們爭取在日落前趕到避難谷。」蘇游右手食指在地圖上避難谷的方位上一點，終於明確地指出了下一步的目的地。
李靖點了點頭，接著便轉身集結部隊去了，這次小戰役從開場到結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幸運的是他們沒有一人受傷，可笑的是他們沒有任何的戰利品。——除了一個模凌兩可的消息。
但蘇游卻從這個消息中洞察了那批貨物的去向，於是蘇游這些人來如迅雷，去如疾風。
剛才還在抱頭深蹲的商旅和護衛確定蘇游等人確實已經離去時，大有恍若隔世之感，他們之中也並不是沒人經歷過打劫，但像今天這樣毫髮無損猶如發了一場大夢般的搶劫還是頭一次遇上。
「都愣著幹什麼？趕緊收拾收拾，咱們繼續前進吧。」商隊中的一個稍有年紀的長者首先緩過氣來，他雖然想過要第一時間辭職回家帶孩子以頤養天年，但良好的職業素養又告訴他不能半途而廢，所以他猜測這個商隊因再無主事之人而面臨解散時，便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孟三爺說得對，咱們繼續前進吧。」商人們本就唯利是圖，他們此刻只想著把手中的貨換成草原的特產，哪還有知難而退的心思？
況且孟三爺代理的是滎陽鄭氏，人群之中也就他的名望最大，他一發話眾人自是雲集響應；他從二十多歲起開始跑商，算起來在這條商道上摸爬滾打已近三十年了，還有什麼事沒聽過見過？
說起來這事真不算什麼大事，只死傷四五個人罷了，但這些人都是怎麼死的呢？秦長青是自不量力咎由自取，其他三人大概是真的和他們有仇吧？至於傷的幾個護衛，全是因為流矢，那也只能怪他們學藝不精了。
商人們都鼓動著繼續走下去，但護衛們卻有些猶豫不決起來，就像無頭的蒼蠅似的。於是他們收拾好行裝，埋葬好秦長青和被蘇游等人拋屍山坡上的三人後便展開了曠日持久的談判。
想要一個最終的決定其實並不困難，畢竟這裡離馬邑只有三天的路程，快馬加鞭兩天就能打一個來回。
「有個信息或許你也應該報告，馬賊應該不是歷山飛，他們訓練有素，更像是府兵衛士。」孟三爺看著兩個要趕回去送信的護衛，淳淳教導。
「哦，三爺為何這樣認為？」其中一人疑惑地問道。
「他們的武器雖然各式各樣，但弓箭卻是整齊劃一的，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馬都穿了馬鞋，而馬鞋只在軍方流行，咱們的馬都沒穿上。」孟三爺也是有見識的人，他口中所稱的馬鞋便是蘇游半年前發明的馬蹄鐵，可蘇游又怎能想到自己加班馬賊被發現破綻，竟然是因為自己的發明呢？
「三爺放心，我省得。」送信的護衛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如果真如孟光所言，那咱們的送信之路將凶險異常。」另一個護衛琢磨完孟三爺的提醒，已經開始後悔接下這送信的重任了，但他並未將自己的擔心說出來。
而蘇游之行，則更像是一場夢幻之旅。
看著身後的三百衛士，蘇游顯得意氣風發，但他此行並非衣錦還鄉，此行最重要的是，趕在李閥的商隊進入避難谷以前攔截他們。
避難谷是一處長達十數里的天塹，谷中小道兩邊都無法行馬，只要扼住避難谷的兩頭，一切便在掌握之中了；如果李氏的商隊進入避難谷的話，想要從後追趕就不是簡單的事了，更何況他們的交易地點就在避難谷北邊出口幾里之外，想要虎口奪食，就可能影響到兩國的外交了。
李家傳承的隴西李氏，至今已有六七百年了，所以他們的人氣也相對地比宇文述這個暴發戶似的新興門閥要遠遠大得多，更主要的是他們此次行商是籌謀已久，而不像宇文家一樣臨時起興。
蘇游從那天與夏子騰的聊天中便已隱約得知，他們此次一起跑商的商人已經突破了一百五十人，護衛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目，如果這三百多人真要選擇魚死網破與馬賊死磕的話，就算歷山飛的八百馬賊都會死傷慘重，所以蘇游也不得不掂量自己的力量。
蘇游手中現在還有三百多人，他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把他們完整地帶回去。蘇游秉承著這個信念，在冒險與陰險之間，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後者。
還有什麼戰術比以逸待勞地打伏擊戰更保險的嗎？
至少到目前為止，蘇游沒想出更為行之有效的辦法，於是他繼續無腦地聽從了李靖的安排。
馬蹄得得，夕陽行將西落，還有四五里就能達避難谷了。
此時卻有一陣輕風拂過，風中似是夾雜著一陣隱約可聞的喊殺聲。
那上風口，正是避難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