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口才 文 / 誒呦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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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一般的閒聊和寒暄過後，接下來通常就要進行一些比較有內容的閒聊了。首先是女伯爵麗安娜，她介紹了一下她的來意。並且稍微抱怨了一下最近的生意很難做。似乎還隱隱約約的提出了這樣的一個構想——期望讓萊昂和她一起回去諾亞帝國。
「我想，那裡的生活您一定會喜歡的。而我也期盼著您這樣優秀的人才的幫助。」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麗安娜面色微醺，令人迷醉。
只可惜了萊昂沒吃這一套：
「想要我跟著她離開麼？讓孤，還有孤的騎士們做她的保鏢？這傢伙還真是異想天開呢。」看著坐在自己對面，顯得躍躍欲試的女伯爵，萊昂半是好氣半是好笑。原本以為這一次會面，帶著目的過來的只有自己。卻沒想到這個女伯爵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可笑自己還以為是自己的魅力很強的緣故。
萊昂一邊這麼想，一邊強忍著不露出諷刺的笑容出來。陰謀陰謀陰謀，破家滅國之恨早已將這位王子殿下的心靈扭曲的不成人形。表面上的風度翩翩，輕鬆寫意與揮灑自如一般是「輕狂」另一半都是假的。
不過這一會兒，女伯爵麗安娜還不知道這一點。若是知道了，她八成算是好意，不過兩成私心——這私心裡還有一半是為了萊昂這張臉的提議，卻被萊昂這廝想的如此不堪，說不得要哭出來。
於是萊昂不懂聲色的將這個話題給揭過去了。聞聽得這位小殿下沒接自己的話，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女伯爵心裡面暗歎了一聲，想到：可惜了這個好人兒……我知道你心高氣傲，卻沒想到，對我，你竟連想都不想一下……
想到這裡，女伯爵心中頗有幾分幽怨。這兩邊兒一個惡意的陰謀論，另一個卻泛起了小兒女的心思。驢唇不對馬嘴，卻都沒有察覺到。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了，萊昂和麗安娜之間有代溝。相性差的可以。
揭過此事不提之後，麗安娜女伯爵便又提起了別的話題。談論起南地諾亞帝國的最新潮流，貴族少女們的宮裝首飾，舞會宴會，歌劇表演與藝術品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卻看到萊昂只是微笑，笑而不語。偶爾會附和一下女伯爵的話，也只有：「哦。」「是麼」「這真是有趣啊。」「呵呵」之類的毫無意義的話語。
「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談話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啊。而且，在前幾天的宴會上，他表現的非常健談。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啊？
想到這裡，女伯爵停了下來，試探著問道：「殿下，您好像對於南地時下所流行的繪畫藝術並不是太感興趣啊。」這個「南地時下流行的繪畫藝術」也可以用之前提到的，宮裝收拾、舞會宴會、歌劇表演等等替代。不過現在兩人談論的是這個罷了。
萊昂聽她這麼說，略一愣，然後就露出了一副「讓你發現了」的表情來，面上隱約露出愧色——裝的。之後便點了點頭，說道：
「是的。」
……
「很老實啊。」
女伯爵稍感驚訝。就聽萊昂繼續說了下去：
「我的童年，是與武器和戰馬共度的童年。母后在我懂事之前就死了。父王只有我一個兒子。所以雖然很疼愛我，但對我的要求卻很嚴格。
從我懂事開始，我就好像任何一個騎士的兒子一樣。在白晝裡日夜磨礪武技。到了黃昏與夜間，就會與父王指定的老師學習軍事與政治。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儘管我出身王族，但父王提倡節儉，我的一日三餐只是能吃飽而已。用的是一般的麵粉，廉價的蔬菜與粗鹽，肉類要自己去從森林裡獵取。
王國內的貴族們沒有人敢違背他的意志。他們同樣不敢進行任何奢侈的行為。我們沒有宴會，沒有舞會。只是整備軍隊，開墾土地，招引流民、工匠與商人……我十二歲開始在父王的安排下接觸國政，十三歲從軍。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而等到聯邦人開始攻擊我們，我就投入到了戰爭中去，甚至連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很少了。就更不用提什麼娛樂了。」
「……這，」女伯爵眼看得眼前黑髮如緞，雙眼如星，碧玉雕琢也似的小人兒神情悵惘，聲音低沉。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愛憐之意。忍不住想要出言安慰，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就沒有一點閒暇的時光麼？畢竟，那可是童年啊。」女伯爵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心痛。
萊昂聞言，腦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點碎片，是他年少時候，與梅爾一齊去農家蘋果園裡摘蘋果的記憶……
「當時孤和梅爾都不夠高，摘不到樹上的蘋果。就準備搭人梯。當時孤就蹲下去了，對著梅爾說過：上來吧。梅爾卻搖頭。說孤做得反了。應該要孤在上面才對。孤很奇怪：孤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啊，怎麼能反過來呢。梅爾卻說：您是王子，而我是您的守護騎士啊……結果因為這樣的爭論聲音太大，把蘋果園的主人給引過來了呢……呵呵，現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於是，在一瞬間回憶過這件事情的萊昂搖了搖頭，這樣回答：「沒有，在我記憶中，我的童年就是那樣度過的。」
「真是可憐呢——啊，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沒什麼，是我失言了才對。」萊昂笑著說：「總之，如果您要談論那些柔和的，柔軟的……柔弱的話題的話，恕我無能為力。所以，不如我們換一個話題吧。」
「什麼樣的話題呢？」雖然對萊昂將自己談論的事物說成「柔弱的」略有些不滿，但這一點不滿完全比不上「繼續與萊昂說話」的誘惑更大。所以就直接順著萊昂的話頭說下去了。
「比如說……嗯，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
「啊……也好。」女伯爵點點頭，愈發好奇了。
好像萊昂這樣的男孩，對於「世界」這個大命題，究竟能說出什麼樣的言論呢？
如果是一般的貴族夫人、小姐的話或許不會對此感興趣。但是麗安娜不同。早早出外闖蕩的她雖然同樣具有一顆南地貴族的愛好享受與奢華的心，但除此之外，更具備諾亞貴族之中極為難得的一件品質。她對於「政治」、「軍事」、「科技」感興趣，同時具有水準以上的天賦。
「那麼。」萊昂點了點頭，然後開口，第一句話便讓麗安娜吃了一驚：
「麗安娜閣下，您難道不知道麼？您的祖國諾亞，現在已經處在風雨飄搖，大廈將傾的絕境之中了啊。」
笑起來了，麗安娜女伯爵，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後笑起來了，既沒有覺得驚恐，也沒有覺得憤怒。反而是笑起來了：「我說啊，萊昂殿下。不要學那些沒有良知，一心求著出名的演說家那麼做。一上來就說什麼你就要死了，你就要完蛋了什麼的。想著嚇唬對方，讓對方失去判斷能力什麼的。這種招數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您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麼，伯爵？」
「難道不是麼？」
在這之後，麗安娜和萊昂相互對視了超過一分鐘時間。到底是女伯爵略覺得心虛。首先轉開了視線。
眼看著女伯爵略顯氣餒的表情，萊昂面上笑容一閃而逝。隨後說道：
「伯爵，對於諾亞帝國，我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奇跡。是在這個紛亂的世界上誕生的偉大中最偉大者。對於這個中央帝國，這個曾經的全部人類國家共同的宗主國，這個帶領著人類族群擊垮了精靈、矮人、半獸人，惡魔以及其他無數的競爭對手，獲得了這個世界的主人翁的地位的偉大存在，我是抱有極大的敬意的。」
聽到了這樣的話，女伯爵的面色才算好看了一點兒。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我會違心的將我自身的觀點扭曲。」萊昂接著說道：「事實上我甚至很難將現在的這個腐朽墮落的，烏煙瘴氣的，奢靡並且四處漏洞的國家，與昔日的那個中央帝國聯繫在一起。您明白我的意思麼？在我看來，它們簡直就好像是兩個東西一樣。」
「我們的皇室、我們的貴族、我們的傳統、我們的領土、我們的文化——您如果想說的話我還可以舉出更多的例子來，毫無疑問，現在的帝國就是原本的帝國。我們是繼承了古諾亞帝國，古諾亞文明與使命的被選中者。凌駕萬邦之上的中央帝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嗯哼哼哼……」聽到女伯爵這麼說，萊昂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非常之愉快，以至於女伯爵的面色愈發難看。
「殿下，您這樣難道不覺得太過失禮了麼？！」女伯爵忍不住這樣大聲說。
「非常抱歉。」萊昂笑道：「但是麗安娜閣下，在這之前我就說過了的，對於所謂的『文化』或者說『文藝』這樣的東西，我是毫無興趣的。您對我說傳統，族群，文化這樣的東西，說實話，我覺得這些毫無意義。」
「為什麼毫無意義？！」
「因為現在是亂世啊。」萊昂理所當然的說：「您還沒有察覺到麼？這個世界，準確的來講，是我們所居住的這片大陸即將迎來一場新的風暴。北地貴族聯邦所能威脅到的，可不僅僅是虛弱無力的北地諸王國。也包括您們，自詡繼承了古諾亞文明的諸位中央帝國的大人們呢。」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我們——」
「——現而今的帝國貴族有幾個保持著古典時代的尚武風範？帝國各軍團有幾個滿員？招募兵士有幾個可戰？選拔的軍官有幾個將才？
各行省的官員，有幾個是按照選官制度，不靠行賄上任，又有幾個不貪贓枉法，****？
各個行省，還剩下多少農戶未曾破產，幾個工匠作坊沒被貴族買斷，幾個商人不被敲詐勒索？
兵制崩潰，官制崩潰，稅制崩潰。在這樣的情況下，帝國羈縻的蠻荒部落有幾個對您們忠心耿耿？有實力的大貴族有幾個不是心存異志？！各地的平民有幾個不是心懷怨憤？！一旦四境的敵國侵襲，腹地的民眾叛亂。你們要用什麼來抵擋？！
現在的諾亞帝國就如同寒夜之中，即將撞向冰山的巨艦一般。艦上的人們並不知曉即將到來的危險，仍舊沉浸在末日之前的最後的歡愉之中，以瘋狂、怨恨與民眾的膏血為餌食狂歡著呢！甚至說，我說諾亞帝國正處於絕境之中，都太過樂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