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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1來訪 文 / 知其

    「嫻姐兒若不嫌棄當年為你八表姐準備的檀香木,木料便不用再買了,就當是你大舅舅大舅母給你備的嫁妝。至於嫁衣,你如今正長個子,倒不急著備下,只讓人請三名繡娘回來繡帳幔與屏風便是,至於衣料,你去求你二舅母,曲家的綢緞莊連宮裡的貴人都時常派人光顧,應當差不到哪裡去。」崔氏放下手裡單子,又道:「從前不知你母親為你留下好幾個會下蛋的金雞母,咱們還愁你的嫁妝沒落處,如今沒了銀子方面的掣肘,你盡量多置些好東西,到時讓徐家人長長眼,免得她們小瞧了你。那大袁氏心機很重,慣於搬弄是非,我怕她到時欺你父母兄嫂俱亡,給你難堪,但是你若有了看得見的大筆嫁妝,她便不敢對你太過分!」

    「謝大舅母,嫻兒記下了。」陳嫻雅恭敬地答道,心裡想的卻是將來到底是什麼情形還未可知,她傻了才去置一大堆搬不走的東西,最多找兩名繡娘來做做樣子。

    回到怡趣院,又收到瓊娘口述,劉先生執筆的書信,說是盛家祖宅各處已經修繕完畢,善堂與學堂都建了起來,連箐先生偶爾都會進城來給孩子們授課。

    陳嫻雅將因果轉運符拿出來看,燕樓那場變故之後,那符差點斷成兩截,如今又恢復了原狀,只不過上面仍有幾道深深的裂痕,陳嫻雅忙叫黃四郎去帳房領一千兩銀子,購置了一批寒衣及米面肉食,於除夕至大年初三給饑民們改善生活,一時間應天城再次轟動,一些心善的富人紛紛效仿,也在自家門前施飯。於是京城的春節竟比往年熱鬧好幾倍。府尹聽報後,便向朱佑上了一道折子,說了京城富人們的善舉。都歸功於皇上的聖德廣播,一番馬屁拍下來。朱佑雖然彆扭,但也覺得富人們突然集體行善必有緣由,派汪全一番打探下來,才知道這行善的源頭竟然是陳嫻雅於白馬寺門前的長期施粥。

    朱佑一高興,當殿將邵行正嘉獎了一番,說她教女有方。

    邵行正冒著冷汗回府後,又將陳嫻雅給叫到了書房,瞪著面前這個總是自作主張的外甥女兒。又惱又恨,「我知道你是為亡故的父母兄嫂積功德,可你好歹也與我們說一聲,這回是做善事皇上才沒有計較,若你做的事被憂心叵測的對頭利用了,你幾個舅舅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陳嫻雅也傻眼,沒想到不過是捨了幾兩銀子做善事,竟也能被捅到朱佑面前,忙老老實實地跪下向邵行正請罪。

    「另外你一個小姐兒哪來的那麼銀錢做善事?你這不是明顯招人妒忌麼?況且你是定了親的姐兒,如此出風頭也不妥。恐徐家將來會拿此生事!」邵行正臉上除了激憤還有關切,讓陳嫻雅心下感動。

    「罷了,以後你要再做善事便與幾位舅母說一聲。讓她們幾個陪你一起我們才能夠放心!」

    陳嫻雅哪敢拒絕,連忙點頭答應。

    大年初六,徐景宏在厚臉皮的徐景達離開後,在門外遞了帖子,特別說明只他一人前來。

    陳嫻雅自從燕樓事件後便拒見徐景宏,實際上還是在怪他當初將袁渙與袁芳惜帶來,被他們搞了個措手不及。

    「罷了,他也是個倒霉的,讓他進來吧!」陳嫻雅對水仙道。

    阿媚對徐景宏歷來沒好感。聽到陳嫻雅竟然心軟,便哼了一聲。掉頭回了自己屋裡,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你若實在不喜歡與袁家的親事。亦可以想辦法退親,實際上你大哥也後悔當日做下那件惡作劇!」陳嫻雅道。

    徐景宏搖頭,「對我來說,能不被火燒死便是萬幸,至於和誰成親我並不在意,只要母親高興便好。」

    「可……,可袁芳惜明明癡戀徐景達成狂,你就甘心自己的夫人心裡一直想著旁人?」陳嫻雅擔憂地說道。

    徐景宏抬頭看向陳嫻雅,笑容溫暖,「我若娶了她,便斷了她對徐景達的念想,也算好事一樁。」

    陳嫻雅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道:「你母親打算將你們的婚期定在大比之前還是大比之後?」

    「父親覺得今年秋天成親比較好!」

    「我一直不明白袁沛與徐將軍為何會同意你們兩個的婚事!」

    「這是寵管事的主意,等我與徐景達一成親,我父親便會分府,這是徐景達兩父子與福妃娘娘盼了多年的。」徐景宏語含嘲諷道。「所以你也不必擔心將來袁芳惜繼續找你麻煩!」

    陳嫻雅震驚地看著徐景宏,分府可不是一件小事,豈能隨隨便便說出來?

    「等你成了徐家人,知道了那些過往的醜事便不會覺得吃驚了。小時候我一直羨慕別人家中父母和順,兄弟友愛,一直不明白我從小佩服的哥哥為何見我如仇人,待到長大之後,明白了一些原委之後卻悲哀地發現,是非公道抵不過孝道親倫,我注定只是一個在夾縫中掙扎的可憐蟲。當年父親不管,親姑姑不喜,大半歲的哥哥更是抽冷子便將我揍得鼻青臉腫,母親從來不會安慰我,反而給我一把利刃,讓我趁哥哥打我之時將他刺死,說到那時父親與姑姑便會喜歡只我一人了。那把刀在我的袖子中藏了許多年,我卻一次都沒有膽量刺向他。在看到那封信時,我又害怕我真的會與你一起被火燒死,以至於從前連多與你說句話都不敢,我是不是很懦弱?」

    陳嫻雅搖頭,「不,你是個勇敢的人,有自己的是非觀念與堅持,只是上一輩的事既然已經發生,再也無法退回重來,你要小心不要被他們左右了你自己的人生!」

    「我早已經想通,若真有那麼一天到來,我自會承擔起做兒子與兄長的責任!」

    陳嫻雅正視徐景宏,目露尊敬之色,轉瞬又掉過頭去,不論徐景宏是留在徐家,還是依傍袁家,將來都免不了與復仇的她對上,不能讓自己還沒有動手便提前心軟了。

    徐景宏卻看明白了陳嫻雅的意思,欣慰地起身告辭,「與你一席話之後,心情好了許多,多謝嫻雅妹妹!」

    徐景宏離開後,陳嫻雅又陷入焦慮中,至今無法探知袁家的具體情形,就好比明知道有一頭猛獸要襲擊自己,卻不知猛獸置身何處,何時朝自己發起進攻一般。

    一直到元宵節後,曹芸第一次上陳府。

    陳嫻雅恭敬地將曹芸迎到上座,自己則在一旁垂手侍立。如今的曹芸不再如從前那般清冷,皮膚更白皙紅潤,顯見成親後小日子過得很舒心,陳嫻雅心中更是滋味難明,說不清是惱恨還是妒忌。

    曹芸將眾丫鬟屏退,親自去將門窗關好,然後來到陳嫻雅面前,曲身下跪,「曹芸正式給陳大小姐道歉,望陳大小姐原諒曹芸當日的隱瞞,日後曹芸將盡力補償。」

    陳嫻雅先是震驚,再是嚇得趕緊跳開,「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折殺我?或者讓大家都來戳我脊樑骨,說我逼著舅母下跪?」

    曹芸不管不顧地朝著陳嫻雅方向磕了兩個頭,「一是為感謝陳大小姐為曹芸謀來一樁好姻緣,曹芸終身感激不盡,二是為從前聽命於人,左右了陳大小姐的命運而道歉,將來陳大小姐若有任何差遣,曹芸將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你快起來吧,你如今是我舅母,誰敢讓你赴湯蹈火?我若真這樣做了,我四舅舅還不得找我拚命?」陳嫻雅雙目潮濕,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曹芸自己從地上起來,從容不迫地整理好衣衫,又去將門窗打開,坐回上首,重新端起長輩的架子,「這茶都能給人喝?我不過才離了你三個月,你便將我教你的東西全忘了?」

    陳嫻雅故意嘟著嘴取了曹芸最愛喝的香片,去屋角的銀碳爐上取來頭年的無根水,重新按曹芸的嗜好泡了一杯茶奉上。

    「你也坐下吧,如今咱們雖是舅甥,但也不必太拘禮,和從前一般便是!」曹芸道。

    陳嫻雅順勢在曹芸的下首坐下,嘴裡卻道:「我可不敢和從前一樣,若讓四舅舅知道他的心肝兒在我這裡被怠慢,我這怡趣院就別想安生了!」

    曹芸臉色微紅,「你這貧嘴的猴兒,少與我胡說,我今日來是有正經事要與你說的,你且認真聽著,說完我還要趕回去看著誠哥兒寫字呢!」

    陳嫻雅忙正襟危坐,「四舅母請說,嫻兒洗耳恭聽!」

    曹芸的臉色逐漸鄭重,「上回燕樓的事我也聽達少爺說了,對你的莽撞我不想再多做評論,但是袁家諸人的反應卻是讓人費思量,袁渙與袁芳惜同時吃了個大虧,袁沛竟然只是在袁芳惜與徐景宏定親之後,將其強行送去潼南諸芳庵靜修,袁渙則如無事人一般當值。由於那宋姨娘與劉媽媽在府內同時被殺,袁府內如今是銅牆鐵壁,再也別想飛進一隻蚊子。直到年後我的人才發現袁府連續抬了好幾名江湖郎中進府,為了確認到底是袁家哪一位生病,我花錢買通一名郎中,才知道原來是達少爺的謀劃起作用了——袁渙得了花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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