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一一章 金盆洗手,神劍縱橫(四) 文 / 君臨簫
莫大先生這一劍原是偷襲,一柄又薄又窄的長劍,悠忽間直刺出去,這一下又快又狠,抑且如夢如幻,極是難躲難閃。
可惜的是,這招數最適合的,只是別人缺乏防備時的暴起發難,丁勉此時心中早已將他當作了頭號敵人,對衡山這路絕招又是早有耳聞,行動之間,其實隨時都在防備。
莫大先生一劍刺出,丁勉身形只是微微晃動,這一劍卻似已實實的刺入了他胖大的身軀,隨之丁勉一掌隨手拍向莫大先生胸口,莫大以左掌接過,丁勉這一擊是受攻之後臨時反擊,本來十分不利,但莫大卻也是在意料不到的反擊之下以左掌隨手擋架,吃虧更大。
加之莫大先生功力,卻比丁勉還略遜一疇,兩人雙掌相交,莫大先倒退了三步,隨即吐了一口鮮血。然後才見莫大先生手中劍低垂著從丁勉身邊落下,丁勉衣服上破了道口子,卻原來剛才這一劍卻已被這個大胖子躲過了,只是從腋下滑出,僅僅碰到了他的衣服。
莫大先生微微運行功力,查知自身的情狀,覺得雖未真受多大內傷,但多少有些影響,若不加休息,再接著出招,只怕就要有些妨礙,未必斗的贏丁勉了,何況現在對方強手如林,又不是丁勉一人。
真的和丁勉堂堂正正一戰,其實還是他略強一些,之所以要這般偷襲,本就是因為對方勢大,難於以常道一拼,何況此時觀戰的眾豪傑都還在首鼠兩端。他想要一舉致勝,給對方一個威懾,也讓這許多搖擺不定的傢伙選定立場,卻不料弄巧成拙。
田伯光在旁觀戰,忽然悟到,衡山派這功夫從原理上說,其實與林平之的劍法有相似之處,就是那種得手贏的容易,失手敗的也容易的功夫,莫大先生這一戰,便是這個結果了,但思來想去,總還是覺得林平之招式的高明與變幻,非莫大先生可比。
莫大先生是沉穩而又不在乎面子的人,並不硬撐,當即退開坐下,調節內息。他功力深湛,要不了多大一回,他就又可恢復完全戰力,這才是最重要的,且看事態如何發展吧,林平之既然與他如此約定,總是有安排的,他信任這個人絕不會臨陣脫逃了。
劉正風一看這架勢,心知自己武功不如這個對手,師門絕技剛剛才被師兄用過,也是鎩羽而歸,自己也不必再試了。若是以他的性格,這時只怕便要放棄抵抗,但林平之教過他,「為了愛你的人,你不能放棄。」。
丁勉與劉正風戰不多時,劉正風便漸漸落於下風,方千駒,向大年等人著急之下,便想要上前援手,但劉正風以眼神制止了他們,若是當真群毆,對方強手多著呢,己方可沒那個實力。
「住手!」忽聽得一聲叫喊,卻是恆山派定逸師太,丁勉聞聲而退,劉正風卻正巴不得趕緊停手,結果這聲喊倒管用的很。
「你們都在打什麼?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家不是好朋友嗎?手足兄弟之間,就算是有誤會,難道非得這般打生打死不成?」定逸本是直性子,想到什麼立時脫口而出,
天門道人忽然道:「師太此言差矣,常言道除惡務盡,那曲洋既是魔教之中的長老,自然是邪惡之極的人物,劉師弟與之交友,已是大罪,幸得左盟主寬宏大量,這般容讓與他,若他再不從此與曲魔頭絕交,似此等之人,便是清理門戶,取其首級,又有何不可。」
「什麼!你?你剛才不是說那曲洋未必是惡人,就算是惡人」定逸奇道,天門這番表態,可與他先前支持劉正風的話對不上啊,其實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已有了這個疑問,但也只有她這個地位既高,且又心直口快的人,才會當面質問出來。
未等她說完,天門又道:「倘是尋常惡人倒也罷了,可這曲洋顯然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之輩,他知劉師弟愛好音律,便從音律入手。設法來投其所好,那是最最陰毒的敵人。他旨在害得劉師弟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包藏禍心之毒,不可言喻。這等卑鄙毒辣之極的小人,這般陰險之極的大魔頭,大奸賊,劉師弟再不與他絕交,那便真是死有餘辜了。」
「你,你,你」定逸真是氣的連話也說不出了,若是單看天門現在的言語,倒也似模似樣,頗有些義正辭嚴的味道,只是剛剛言猶在耳,難道那不是他親口說的話嗎。
忽然間一個聽來還有些稚嫩的女聲說道:「我輩俠義道中人,怎能逼著他人謀害朋友,若是只因別人不肯為此,一開口就是什麼誅人全家,這種行為豈不更與魔教全無分別,我可看不慣這種作派。再說了,那個曲洋也沒聽說有什麼惡跡,縱是魔教中人,又怎知他就是惡人。就算是惡人,難道不能感化與他,讓他入我正道嗎?便是當真非誅殺不可,自有我等出手,哪裡又有逼著人殺朋友的道理。」
所有的目光集中過去,只看到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這卻是曲非煙了,她雖是曲洋孫女,但年紀幼小,從未在江湖中走動,誰也不認識她。她這番話一說,小女孩的口音,與天門這個老男人自然不同,只是口氣卻學的唯妙唯肖,圍觀眾人一聽這話,很多人忍不住便又是一陣嗤笑。
要知武林中人,將信義忠貞看的極重,至少面子上看的極重,無論背地裡如何作法,當面卻不可太過無恥,有時所站陣營或者還不是最重要的,但出爾反爾的人,卻絕不會有人看的起。
天門不由的大怒,雙目怒瞪向曲非煙,但曲非煙只是笑嘻嘻的看著他,清澈的眼神便如一湖碧水,全沒一絲懼怕之色。天門雖怒,可是想來這確實是自己無理,對方又是個小女孩子,這卻也無可奈何。
既說不得,天門道人只好又擺開了架勢沖劉正風教育著:「劉師弟,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只須殺了那姓曲的魔頭,俠義道中人,誰都會翹起大拇指,說一聲『衡山派劉正風果然是個善惡分明的好漢子。』,我們做你朋友的,也都面上有光。」
「是啊,君子之過,只要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你只需記住了先前所說的話,別去和
逼著人殺朋友的人同流合污,那便善莫大焉。俠義道中人,誰都會翹起大拇指,說一聲『泰山派天門道長果然是個善惡分明的好漢子。』,誰和你做朋友的,也都面上有光。」曲非煙立時又抓住了他這句話,雖是諷刺,卻句句在理,卻又怎好辯駁。
「我,我,你,劉正風,你到底聽不聽左盟主良言相勸,答應與那曲魔頭絕交,嵩山這幾個弟兄,可都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啊,你便不願親手擊殺曲魔頭,也沒人逼你過甚,你又何苦?」天門這話卻越說越白,而且這意思其實與莫大等人也有相似之處。
「是啊,是啊,好朋友肝膽相照,只可惜衡山派這一邊,厲害的好朋友少了一點,要是現在也跑來十個八個厲害朋友,你是不是又要與劉正風肝膽相照了啊。」曲非煙又笑道,她這話其實很多人都想到了,剛才嵩山派的高手盡皆沒有出頭,只有若干個不入流的小人物,看上去反是劉正風的朋友佔盡了上風,這個傻瓜也沒用腦子多想,立時堅定的站到劉正風這一邊。
待到嵩山派高手盡出,人多勢大,加之現場看來應該是武功最高的莫大先生竟在嵩山的丁勉手中吃了虧,形勢立時逆轉,天門又是想也沒想,趕緊又站到了強者一邊。這人其實呆的很,只不過卑鄙勢利罷了。
世人往往有種誤解,以為老實就是傻,卑鄙無恥便是聰明。其實老實人也可以很聰明,而卑鄙也僅是一種行為模式,並非智力。天門便是鄙卑傻瓜的典型代表,只知道按自己固定的行為模式作事,拘泥固執,全然不知變通。
相比之下,像定逸這樣,但憑性情作事,其實比他還要討人喜歡的多,而岳不群這樣的人,看不清形勢,便盡可能低調一點,卻也不失為一種明智的作法。
只是這些事別人雖看的出,卻礙著情面,不便多說,只有曲非煙,那卻是什麼也不在乎的。天門幾度遭她搶白,終於是再也忍不住了,嗷的一聲怒喝,便向曲非煙直撲過去。劉正風早有防備,這可是曲大哥唯一親人,他怎麼也要小心保護的,一直在一旁的定逸,卻也忍不住有些喜歡這個小姑娘,一看天門出手,她也立即搶了出來。
結果便成了天門以一敵二,他哪裡能敵的過,戰不數合已處劣勢,他手下雖有些弟子,卻沒一個敢上,嵩山派的人,礙於他的言行,也不便出手相助。
斗不多時,嗤的一聲,定逸一劍卻劃破了天門胸前道袍,劃了一道很淺的口子,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怕天門已要受傷。一劍得手,定逸並不追擊,只是說道:「天門道兄,你願怎麼樣,那也沒什麼,只是這陌生的小女孩,不過一時童言無忌,不小心得罪了你,何必要這般計較。」
天門道人本只是一時氣忿,這時冷靜下來,心知自己本來理虧,打又打不過,沒奈何,只好退縮。這時費彬問道:「師太既與劉正風聯手,和我五嶽劍派中人交手,卻不知師太,現在的意思呢?」
「什麼現在的意思!過去的意思!我本來也說這件事嵩山派根本不配來管!難不成現在還會改了嗎?!」定逸怒喝道,這話雖不是指天門,但天門已是尷尬無比,又覺啞口無言。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站到了嵩山派那一邊,他的弟子當然也都跟了過去。
曲非煙又笑道:「什麼叫作我五嶽劍派?我五嶽劍派裡面都有哪些人啊?卻原來只有嵩山派的朋友,才屬於『我五嶽劍派』,劉正風和這位好心的師太,都已經不是五嶽劍派中人了嗎?」
這話譏刺的卻也甚是辛辣,竟是直指嵩山派強橫霸道,結黨營私,濫用職權,只是費彬剛才說的話確實有毛病,讓她一下子便抓的死死的。這一下場面更是尷尬,莫說圍觀的群豪對嵩山派已經越發不滿,便嵩山派眾人自己心中,也不由的有些嘀咕。
沒奈何,只好繼續追問定逸要站在哪一邊,定逸看著這場面,這尼姑心態既直,說話口無遮攔,也不怕得罪人,人又有些逆反心理,其實她剛才還對劉正風結交魔教長老心懷不滿,猶猶豫豫著,有些想要加入嵩山派了。但看了天門道人的作派,不由的熱血上衝,立時改了主意:「劉師兄,你放心,我恆山派今日與你同進同退,大不了今日同死於此,也不枉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的情誼。」
費彬便轉問岳不群道:「岳掌門,現下你怎麼說?」
岳不群依然淡淡的笑笑道:「在下剛才已經說了,本來只是在此作客罷了,此等事務,原是不便與聞。」,這傢伙怎麼到現在還是一副打醬油的架勢啊,照理說他這時也該選好幫誰了才對。
丁勉,費彬,陸柏等人便帥人直逼上來,這時若大戰一場,劉正風這一邊的人是絕對沒有希望的。
「聖旨到!」忽然間,一陣整齊而洪亮的聲音響起,這卻不是一個人的喊聲,聽來卻不知是幾百幾千人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