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一七章 金盆洗手,神劍縱橫(十) 文 / 君臨簫
林平之還沒回答,曲非煙就已叫了起來:「憑什麼!既是比武,那便各看各的本事,林公子能弄到這把劍,就是他的本事,有什麼不對!」
丁勉道:「可是林少俠這把劍卻委實是太厲害了一些,他若持著此劍,丁某人只怕也不是對手。」
「那就乖乖認輸,還有什麼好說的,豈不是什麼也解決了嗎?」曲非煙立即搶著說道,但嵩山派中人面面相覷,這又豈是說認輸便認輸的。
費彬道:「仗恃兵刃之利,實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若是這樣獲勝,只怕也不是甚麼光彩的事。」
「光彩?這位林公子不知多大年紀,只是看起來,比起各位,恐怕連一半大都沒有,你們連戰他兩場,又是這般混賴,就是打贏了,又是什麼光彩的事了?」曲非煙反唇相譏,又道:「若說光彩,剛才那瘦老鼠贏了這位衡山派的爺爺,卻是場上一個人打,場下一個人幫忙,不知道是不是很光彩啊?」
由非煙明明是望著費彬對話的,可是不說「你」,卻說「剛才那瘦老鼠」,費彬這人中等身材,人長的瘦削異常,唇上有兩撇八字鬍,曲非煙這麼一說,別人看去時,那樣子果真有點像是一隻直立行走的大老鼠,觀眾中有些人又想笑,可現在人已比剛才少的多了,不三不四之輩也走的差不多了,何況現在的氣氛也緊張了些,想笑的人個個強自忍住,雖然忍的有些尷尬,但現場一時間卻是鴉雀無聲。
這話無形中便有些嘲諷之意,嵩山派眾人不由的大怒,可是這件事所有觀眾都看的清清楚楚,若非左冷禪指點,費彬確是敵不過莫大先生,是有些勝之不武,這又怎能分辨。
左冷禪見這形勢,心知他若不開口實在是不行了,便道:「在下忝任五嶽盟主,嵩山派掌門,本來是不該隨便開口,只是剛才見獵心喜,不覺多說了幾句話,但無論如何,這一戰確實還是費師弟打贏的,那也仍是公平交手,林公子以此神劍比武獲勝,確是有些過了。」
丁勉立即接道:「是啊,是啊,他仗此劍贏了鐘師弟,那也罷了,只是這第三場,萬不可再用這把劍。」
定逸忽然插口問道:「若是林公子不用他的劍,那要換什麼呢?」
費彬道:「在下師兄弟等人,都是攜劍來此,林公子隨便拿一把去便是,或者便用劉師兄佩劍,那也無不可。」
定逸道:「世上每一個劍客所習慣使用的劍,都有一定的規則,制式,換了別人的劍並不一定適合,我五嶽劍派中人,雖然所用之劍也有些不同之處,但制式上大抵差的不算太多,可無論是劉賢弟的劍,還是你我等人的,與林公子用的這把劍,卻似差別大了些,他若是換了我們的劍,只怕未必合用,若真強逼他換劍,豈不也是不太公平嗎!」
這話說的倒讓林平之有點刮目相看,老尼姑人是頭腦簡單,可武學常識上的水平,卻毫不含糊的。
丁勉道:「真的要這樣了?今日裡在場還有不少豪傑,就讓他們中誰人借把劍給林公子,總不至於沒有一把劍是林公子用的,若真那樣,難不成他這輩子就專靠一把好劍吃飯了?」
一時間雙方幾人各陳道理,爭論不休,正說話間,嵩山派二太保,仙鶴手陸柏跳出來道:「若是林公子執意要以此神劍交戰,那在下便與師兄聯手一戰,這也就差不多了。」
曲非煙叫道:「喂,喂,你們還要不要臉啊,林公子還是年青人唉,憑你們兩個傢伙,怎麼可以這麼過份!」
這確實很過份,兩人本是同門師兄弟,年紀相仿,又在一起練功多年,就算沒有什麼特殊的聯手戰法,只憑這同門多年的默契,這聯手自也厲害非常。
這話一說,又是一陣爭吵,但嵩山派眾人一口咬定,要麼林平之換把劍,要麼便得對戰二人聯手,而這要求,確也難以駁回。
但這些話聽在林平之自己心中,那滋味是有些難言的,因為他其實不是個年輕人,他是三世為人,三世的歲數若加在一起算的話,那是將近百歲,若按這種算法,只怕在場的人沒一個有他年紀大。不止如此,他的武學所以會進境那麼快,既是有人生的沉澱,又是因為他是武俠上帝用了最大限度的優化組合,才創造出來的人。
而且今日之事,似乎不打這一戰,也難了結的很了,那怎麼辦,真換一把劍嗎?可雙方若憑相似質量的劍,讓他這樣來對戰丁勉,那也依然是凶多吉少。不行,再說了,這把劍雖得來的容易,但現在卻似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要戰,便以此劍一拼吧。
忽然間胸中豪氣大發,打就打,難道還怕你們不成,我身後是隨時可能抹去我的上帝,前路卻不知在哪個世界,是何歸宿,抑或根本就沒有歸宿,這世上又有什麼會是可怕的。忽然間,便即按劍而上:「好,我這個小子,就來領教兩位大英雄,大豪傑,大俠士的武功。」
曲非煙笑道:「這兩位真不愧是好英雄的人物啊,兩個武林前輩,打一個年青人的英雄,果然是英雄豪傑的很呢。」
林平之正色說話,話中其實已經有嘲諷之意了,但語氣既正,意思就不明顯,曲非煙一解釋,卻立刻就顯出有些滑稽,在場中有些剛才就差點忍不住人的終於是笑了出來,雖然個個都仍然是忍著的沒敢大笑,可那種口角發的嗤笑聲卻更是讓人難堪。嵩山派中人,有些功夫較低的弟子,已經氣的臉色鐵青,總算武功高些的那些人,修心的功夫也強些,何況他們要求以二敵一,確是有些不大成體統,所以仍然都還是不動聲色。
可曲非煙說完後,臉上笑靨尚在,卻忽覺有些害怕,猛然間便覺胸口有些發堵,就像有一隻冰涼的手已按在了心上,想也不想,便直追上去,拉住林平之衣袖道:「求求你,別這樣好嗎?你打不過的,你會死的!」
林平之回頭望去,卻見那一張白裡透紅,秀麗無儔的臉上,這時卻已是蒼白的全無血色,就似一個人忽然變成了冰塊一般,伸手輕輕攥住了她一隻手,卻覺這隻手也是冰涼的,同時一觸之下,立覺她的心跳也快了許多。
曲非煙一臉的憂慮之色,再想要勸林平之幾句,便覺張口結舌,這個牙尖齒利的姑娘,卻似忽然變成了一個說話都沒怎麼學會的笨丫頭,什麼也說不好了,只是搖著頭喃喃的道:「不,不不要,不要」。
她這樣?這可不對啊,林平之心中暗道,本來照約定好的,曲非煙如果要在這兒說話的話,她必須裝作誰也不認識,可是現在這舉動,只怕不需要什麼高明的人,便能猜的出她本來就和林平之交情極深,甚至已有人猜測她是不是他的妹妹了,可是看起來並不像啊。
可就是從骨子裡想還是不對啊?我和她又有什麼真正交情了不成?說起來,就算她完全不掩飾,不裝假,她和我也不過只能算是剛認識罷了,她又怎能這般在乎我呢?
但看著這幾乎已經快要掉下淚來的雙目,唉,罷了,就算她作錯了點事,又怎好責備,林平之一只手溫柔的摸著她頭頂,湊到她耳邊道:「別怕,哥哥死不了的。」
「真的嗎?」曲非煙很傻氣的問道,平日裡精明伶俐的樣子連一點影都見不到了。林平之手指輕輕的從她頭上滑下,勾起她一縷頭髮,那頭髮卻好滑,老是從手指間溜走。曲非煙心中忽然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但她卻不明白這感覺是什麼,雖然人很聰明,但她畢竟是小女孩子,終究是不懂得那麼多的。
忽然間林平之神色就變了,曲非煙只覺他就像一下子變的很高大,就像座大山一樣在她面前,然後他便非常認真,非常嚴肅的道:「哥哥是天上掉下來的,忘了嗎?可還不是這兩個傢伙能收的走的,你就放心吧。」
但這話說完,林平之自己忽然又覺有些好玩,轉眼間又是笑逐顏開,從嚴肅又變到玩世不恭的樣子,簡直連個過程也沒有,笑著拍了拍曲非煙肩膀道:「沒事啦,反正哥哥一定會贏的,別擔心好嗎。」
這一來一回,終於把曲非煙也逗笑了,回答道:「我不需要你一定能贏,劉爺爺的事你早已儘夠了力了,沒你的話肯定已經死了很多很多人了,我現在不要別的,我只需要你能好好的,答應我嗎?」
「當然。」
曲非煙隨即伸出一根小指道:「來,我們打勾勾。」
啊?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也有這種儀式?這種兒童式的誓言儀式,但曲非煙既然已要求了,那就只能答應,何況答應這件事實在太容易了,她要的是他「好好」的啊。
兩人小指相交的時候,林平之什麼也沒感覺到,曲非煙卻忍不住臉上爬上了一抹紅暈,總算這時誰也沒注意到這件事,包括林平之,和她自己。
岳靈珊遠遠的看到這一幕,不覺間心中竟有些酸酸的感覺,不由的覺得在那兒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才對,心中忽然有衝動,想跑到林平之那一邊去,倘若岳不群不在此地,她可能真就那麼作了,但在自己這個素來威嚴的父親眼前,又是今天這麼重大場合,她卻怎敢。
心中思量著,卻忽然不由的想起了令狐沖,是啊,大師兄今天怎麼不在,他本來應該在這兒的。隱約覺得大師兄和眼前的林平之,他們都不知在搞什麼鬼。那麼像這樣,這傢伙應該是十分可惡才對。但話雖如此說,看著林平之的時候,卻實在沒法把他和「可惡」這一類的詞彙連在一起。
丁勉,陸柏二人看著這架勢,卻覺頗不是味兒,雖然時間並不長,他們已經是有點不耐煩了,但左冷禪並不發話,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左冷禪對這少年的看重,他們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出來。心中甚至也起了某種醋意,雖然名義上還是敵人,他們已經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地位有些受到威脅了。
只要有機會,一定要親手將這少年剁為肉泥,以絕後患,兩個人心中都暗暗打起了這個主意。
終於林平之拔劍行禮,還未互相客套,兩人早已揮劍直撲過去,架勢兇猛無比,正是對戰死敵的態度,可這時卻沒人想到,他們仇視林平之的真正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