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文 / 莊生公子
蕭索的風從柳葉灣呼嘯而過,裹挾著冷湛的廝殺聲,不加掩飾的撞入耳畔。
天昏地暗中,衛夕已經記不清她到底收了多少刀下亡魂。染血的繡春刀戾氣叢生,喚起了潛藏在心底的魔性,逐漸吞噬著她的理智。熱血呼呼地往腦門上頂,眶子裡的白眼仁兒早已被鼓的通紅,來一雙,她絕不少殺一人。
她身法利落,手不留情,牧容餘光一瞥,壓在心間的磐石也算消融不少。
但他並未放鬆警惕,一直守在距她不出一丈遠的位置,手中的繡春刀耍的出神入化,盡量避免賊人去靠近她。
錦衣衛都是受過鐵血訓練的聖上親軍,若是與他們近身廝搏,鮮又能佔得了便宜的。
沒出多會,清脆的兵戎碰撞聲徐徐消逝,方才烈焰囂張的反黨已經死的死,傷的傷,只有二十多人還在孤軍奮戰。
這些人大都是青蓮會殘黨的高手,身手不凡,若是一對一,還真是拿捏不準孰贏孰輸。
但對錦衣衛而言,江湖道義這種事斷然是不存在的。敵寡我眾,用最少的時間割掉對方的頭顱才是他們想做的。
已快月上中天,陰氣登時開始瀰散。
君澄仰眸看了眼天色,持刀厲呵:「不留活口!速戰速決!」
「是——」
「殺!」
殺紅眼的錦衣衛們重新注入了熱血,唇齒間張弛著各種發洩似得嘶吼,三五兩群的圍攻過去。
火力集中在了南側官道,稍遠處衛夕收了刀,咻咻喘了幾口氣。血液粒子還在瘋狂躁動,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然而刀卻像是黏在了手心兒,越握越緊,凸起的關節泛著白慘慘的骨色。
鼻子早已習慣了血腥味,她抬袖拭去臉上的血漬,沒有去看手頭上染血的繡春刀,逃避似得將眸光定格在牧容身上。
那一襲大紅蟒袍倒是看不出刺人眼眸的血漬,只有一團團烏黑浸染在上頭。他立在距她五步遠的位置,皂靴踏在玉面狐的臉上,使勁捻了捻。
「喀吧」一聲,白狐面具應聲碎裂,露出一張面帶燒傷疤痕的臉來。
黯淡的月色下,牧容神情淡然的凝著玉面狐,臉頰上的血點子襯得他面色愈髮皓白,「北堂主,大理寺卿晏清玉是否和你們有勾結?」他腳下又使了使勁,「你若坦然相告,本官定會留你個全屍。」
玉面狐的臉貼在冰涼的地上,嘴邊啐了一口,義憤填膺道:「呸——狗官!老子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便……唔!」
這話沒說完,牧容手頭的繡春刀已經垂直而下,正中他的右臂,將他穩穩釘在官道之上。下一瞬,刀鋒一轉像右側開劃,在空中帶出一道弧形血花。玉面狐的右臂近半數被切了下來,只有一點皮肉連在一起。
「啊——!」
玉面狐再也壓抑不住,尖聲嗷嚎起來,五官反覆擠壓在一起,暴露出一種扭曲的痛苦來。
血液從他大臂的動脈裡噴湧而出,很快就在官道上匯成了一條暗色血河。濃腥的血味蔓延在空氣中,再度激起了衛夕刻意沉睡的嗅覺。五臟六肺又開始翻騰,她厭惡後退了幾步,下意識的摀住了嘴巴。
牧容心狠手辣她是知曉的,於公於私,這玉面狐委實應該不得好死,威脅了她的生命安全不說,還害死了不少錦衣衛。但這般生生切人臂膀的場面看在眼中,還是會覺得毛骨悚然。
「還不打算說嗎?」牧容眉尖微斂,清雋的容顏上攜出一瞬冷戾。
見玉面狐只是低聲呻吟,並不答他,牧容登時抽出繡春刀,釘在玉面狐的左臂上,挑了挑眉梢,輕快道:「你不說也罷,本官回京再細細的查,早晚揪出你們這些禍害朝廷的蛇鼠來。」
失血和劇痛逐漸讓玉面狐變得神志不清,凸起的雙眼緩緩睜大,「回京?你當真還以為能回京?哈哈哈——」
他咧開嘴角笑得格外恐怖,在牧容蹙緊眉頭將他左臂割下後,他抽搐一番終於消停了。
收拾完僅剩的殘黨後,君澄攜著眾人快速圍靠上來,拱手回稟道:「大人,殘黨已盡數剿滅!」他冷冷瞥了眼終於消停的玉面狐,「屍體該怎麼處理?」
「此地不宜久留,屍體先扔這,讓遂鄴百戶所處理。」牧容淡淡回他,機警的眼光在四周盤桓一圈,最後落在半死不活的玉面狐身上。
這頭他剛剛拔起繡春刀,就聽玉面狐細若游絲的囁囁咕噥,「走不了……你們走不了……」
話音一落,只見他毫無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張開又閉合,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來。
這番幾乎要用盡他生命的口技迴盪在山谷中,有種詭異的瀕死美感。衛夕打了個機靈,不由想到了「杜鵑啼血猿哀鳴」。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這絕唱絕對不安好心!
「你應該知道……有多少達官顯貴想要你這顆腦袋。你別說,你這頭還真是值錢……」玉面狐狡黠笑起來,淤血順著嘴角潺潺流下,依舊執著地囁囁道:「沒了我們青蓮會,依舊會有人會替我們王爺報仇……你走不了,走不了……」
眾人一聽,皆是啞然失色。
與此同時,嗖嗖的齒輪轉動聲從上空傳來。一道道黑影手握飛索,身著夜行衣,頭戴皂色面罩,踏著山壁直立而下,登登登落在官道之上,貓著腰,腳踩碎步,一霎的功夫就將他們包圍起來。
衛夕心頭一凜,上前靠在了牧容的身邊。驚惶的眼神稍一環顧,只見來人約莫有百十號人,各個身材精壯,腰配雙刀,還有些不明武器,暴露在外的眼眸溢出凜冽的肅殺之氣。
「臥槽!還有完又沒完了!」她呲楞出牙齒忿忿低呵,暗自握緊了手頭的刀。
眼見半路殺出了程咬金,勝券在握的錦衣衛們面色一沉,紛紛拔出收鞘的繡春刀,擺出陣勢將指揮使護在裡頭,再度切回了戰鬥狀態。
牧容看也沒看玉面狐,拔刀抹了下他的脖頸,眸中悄然流瀉出一霎狠戾。
眾人無聲對峙,眼光隔空交互剿殺著。
君澄大概的目測了一下對方,緩緩後退幾步,低聲道:「大人,這些人攜帶火藥,你帶衛夕先走。」
這幫人鐵定是要來摘他的腦袋,牧容心知肚明。
他浮光掠影的看了眼面色緊繃的衛夕,復而側首看向君澄,眼中略有疑慮。人畢竟不是鋼鐵鑄成,方纔那般打鬥已經耗費了他們不少體力,如今這波人數量上佔盡優勢,全全交給他們抵抗,他還真是有些不放心。
君澄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回以一記篤定的眼神,「咱們遂鄴百戶所集合。」
二人對視須臾,牧容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得令後,君澄眼露鋒芒,二指含入口中打了個響徹的呼哨。錦衣衛們旋即一頓,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枚團狀物,重重向地上一擲。
砰砰——
鞭炮一般的聲音憑空炸響,伴隨而來的還有強烈的眩光。出其不意的舉動讓衛夕面露愕然,早適應黑暗的眼睛差點被刺瞎。
在她下意識的摀住眼睛時,牧容眼疾手快的攬住她的腰肢。
官道被堵,唯有山澗方可逃生。思及此,秀氣的眉宇壓成一線,他將衛夕護在懷中,踅身面相方才估算好的方位,皂靴輕輕一踏,身輕似燕地飛身而起。
一陣失重感襲來,衛夕霍地睜大眼,然而視野依舊是一片白茫茫。心臟登時提到了嗓子眼,抱她的人是誰她壓根看不清。
「牧容!」
在她本能的大聲呼救後,耳畔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屏住呼吸!」
衛夕:「……」
下一瞬,只聽噗通一聲,愕愣不已的她登時進入了一個冰冷的世界。
*
破廟。
衛夕裹著一件肥大的青色袍子蹲在火堆旁,抱著臂膀,牙關還在輕微打顫。牧容站在她身側,一手一個木棍,上頭挑著她的飛魚服,放在火上烘乾著。
「阿嚏——阿嚏——」
接連幾個噴嚏讓牧容皺皺眉,垂下巴睇她,「冷的話就不會朝火堆這邊靠一靠?」
他話裡帶著嫌棄,衛夕不滿的撅起了嘴,囁囁道:「大人,你要跳河逃生起碼也要跟我說一聲呀,我差點被嗆死。」
逃跑還要昭告天下,這樣還能跑的了麼?
「這不是沒被嗆死嗎?」牧容語氣平平的回她一句,將手頭上半干的飛魚服朝地上一扔。
火堆右邊有一名身穿中衣的年輕男子,躺在草蓆之上,飛魚服正巧落在了他的身上。
方才從河裡爬出來,牧容背著她找到了一處破廟,裡頭有溫暖的火光,不斷吸引著他們。靠近一看,原是一個趕路的窮書生。
外頭天寒地凍,兩人身上濕了個透。衛夕凍得嘴唇發紫,生怕出個好歹,牧容想也沒想,進去便把書生打昏了,順道脫下了他的棉袍子。
這書生躺著也中槍,衛夕心頭百十個過意不去,「這人……不會被凍死吧?」
「烤著火還蓋著飛魚服,要是這還能被凍死,那他也不用活了。」牧容解開玉帶,褪下蟒袍支在木棍上繼續烤起來。
潮濕的中衣浸滿了乾涸的血點,緊貼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碩欣長的身條來。
衛夕仰眸凝著他,不知是不是被火堆烘烤的事,臉頰忽然變得熱騰騰的。
不得不說,她喜歡他的身材,溫潤中又帶著男人味。那血跡浸在他身上,遽然生出一絲病態的美感來,極力拉扯著她的視線。
腦中走馬燈似得閃出不少十八禁的畫面,衛夕羞赧的回過神來,拍了拍染滿紅暈臉頰,「……你冷嗎?」她揪了揪自己身披著的肥大袍子,很大度的說:「這個給你披吧,我現在不冷了。」
牧容愣了愣,復而笑眼盈盈的看她,「不用了,我在邊關吹了那麼多年冷風,早習慣了。」
言罷,他收回了眼神,橘色火焰映在他眼中,卻怎麼也暖不起來那片清輝。
衛夕撇嘴唔了聲,老老實實的抱著膝蓋蜷縮著,不再說話。總在亂跑的餘光察覺到了他的落寞,她猜思一會兒,喏喏道:「大人,你在擔心君澄他們嗎?」
牧容沒多言,「嗯。」
衛夕抿了抿恢復血色的唇瓣,「……那他們不會有事吧?」
牧容聞言蹙了下眉,嘴上卻說得篤定:「不會的,算算時辰,遂鄴百戶所的錦衣衛早該到了。」
也是,號箭早就發出去了,遂鄴的人早趕慢趕也該到了。思及此,衛夕稍微輕快吁了口氣。
牧容將手頭上的蟒袍翻轉過來,淡淡瞥她一眼,唇畔銜著抹淺淡的笑意,「君澄說到一定會做到的,咱倆也別多擔心了。好生休息一晚,天亮了就往遂鄴趕,早點和他們匯合。」
這般光景乾著急也沒有用,衛夕只得乖巧的點點頭,「嗯,好。」
火堆燃起的光將兩人的身影映在牆上,綽綽地交錯在一起。她歎了口氣,將手貼近火焰。微暖將她緊繃的身體漸漸融化,眉舒目展的模樣像只慵懶貓咪。
牧容含笑看她一會,輕啟薄唇道:「方纔可是害怕了?」
「……有點。」衛夕愕了愕,如實說道。
見她斂眉嘟嘴的模樣甚是委屈,牧容心性襲來,輕快的揶揄起來:「真是難得,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密探竟然會害怕。」
「嘁,密探也是人好嗎?恐懼是人的本能,只不過有人會或多或少的壓抑它而已。」衛夕嗟歎不已,忽然想到了那些倒在自己繡春刀下的亡魂,神色隨之沉了沉。一個守法好公民真的成了儈子手,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心頭說不出的悵然。
許久後,她話音裡甚是落寞,垂著腦袋,看不清她的面容,「大人,殺了人是不是注定當不成好人了?」
這個突兀的問題讓牧容愣了一記,眸中閃過一股異色,稍縱即逝,變得脈脈輕柔。這樣迷惘的疑問他格外稔熟,在他親手殺掉第一人時,他也這麼問過驃騎大將軍。
思緒彷彿回到了那個大雨瓢潑的夏季,那名敵國探子雙眼圓整的倒在他腳下,脖子裡噗噗地往外噴濺著血花。
心頭稍感壓抑,他深吸一口氣,呶嘴示意了下牆壁上的影子,似安慰她,又似在安撫自己:「光明照在你身上就會投下黑暗,好人和外人的定義無非就是對方有沒有觸及到你的利益。一旦有損與你,好人也會變成壞人。」他意味深長的看向衛夕,「行事的時候不愧初心,你便是好人,何必再顧他人眼中的你?」
見衛夕依舊是啞然失神,也不知聽沒聽的進去,牧容沒奈何的勾了勾唇角,暗繡飛魚紋的皂靴向左側一劃,輕輕碰了碰她的腳尖。
「……怎麼了?」衛夕登時回過神來,仰頭看他,那雙小鹿眼裡星辰閃爍,亮湛湛的煞是好看。
牧容滯了一霎,眉眼漸而變得謙和,徐徐地轉移了話題:「你若真的害怕刀光劍影,那以後就不必壓抑了。本官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保你平安,絕不食言。」
火光映在他俊美的側顏上,那雙秀長的眼眸悄然泛出內斂的精光。
衛夕懵懵地眨眨眼,方纔的憂思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頭頂。不知不覺中,她忽然想到了他那句狀似表白卻又似玩笑的話。
詢問話縈繞在舌尖,她張了張口,復而又想到了什麼,神色緊繃道:「大人,方纔那玉面狐說有不少人要取你腦袋,這……是真的嗎?」
牧容聞言情緒漸斂,面上波瀾不驚,並不打算掩飾,「錦衣衛視皇權為尊,緝查打壓各地崛起勢力,無論對方是好是壞。這番燙手貨必然會讓人對我恨之入骨,勾結武林中人亦或是暗養殺手,想要取我腦袋的人不在少數。」
衛夕啞然,常年在刀鋒上行走,稍有不慎那死的便是自己。如此看來,牧容橫豎看起來都是個恪盡職守的人,可伴君如伴虎……她真怕他最後吃力討不到好。
牧容察覺到了她耐人尋味的眼光,失笑道:「別哭喪著一張臉,本官的腦袋哪是這麼容易就取走的。」
他笑的和煦,跟那帶血的中衣兩廂映襯,強烈的反差讓人心水微恙。
胸口那塊巴掌大的地界遽然亂了拍數,衛夕慌亂的將視線放在火堆上,甕聲甕氣的支吾道:「大人一定不會死的……」
柔艷的火光裡,她面頰燃著輕微的酡紅色,乍看起來流露出一絲嬌憨美態的意味。
囁囁的聲線傳入耳畔,牧容難辨這話的真心實意,心海卻漾起一層層暖融融的漣漪。他低頭瞅著她,深邃的眼眸裡浸滿了款款深情。
須臾後,他狀似無意的斂了眼神,看向那尊蒙滿灰塵觀音像,聲音無甚喜怒:「嗯,本官不會死的。」
他若死了,誰還能護著她?
夜色深濃,兩人相繼無言。
破廟裡陷入了沉寂,衛夕困意上襲,眼皮開始打起架來。索性將腦袋靠在綣起的膝蓋上,瞇眼小憩起來。
半個時辰後,織錦蟒袍已經烤了多半干。牧容摸了摸,重新穿好蟒袍,又活動了一下發酸的手臂。
火堆能帶來溫暖,也能引來危險。牧容正要撲滅它,餘光卻瞥到了蔫頭耷腦的小人。
遲疑了半晌,他放棄了這個打算,貓腰將她抱起來。
衛夕睡得迷瞪,抬起惺忪的睡眼瞥他一下,復又闔上。牧容抱著她坐在牆角處,倚靠在一人多高的乾草團上。
衛夕的頭靠在他肩頭,身子被他暖暖的護在懷裡。這個姿勢很是舒服,她忍不住拿臉頰蹭了蹭他微涼的外袍,眼皮酸澀,想睜卻睜不開。
「睡會吧,我守著你。」牧容輕聲囈語,垂頭在她額前吻了吻,抬眸時眼神變得清冽。再度握緊繡春刀,他意味深長的瞥了眼墨黑的窗外,但願不要有追兵前來。
守夜是個痛苦的事,特別勞碌過後。後半夜時牧容忍不住闔上了眼,儘管如此,他一直強迫自己處於半迷糊的狀態,不敢陷入更深的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得得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甫一聽到這聲音,牧容以為是他的錯覺,直到烈馬的嘶鳴聲從稍遠處傳來後,他登時睜開了眼睛。外頭燃起的盈亮火把映在窗欞上,熏染出一片團裝毛邊兒。
衛夕睡眠淺,此時一個激靈坐起身來。睡意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惴惴不安的看向牧容,聲線變得顫巍巍的:「大人,是君澄還是……」
話音戛然而止,牧容對她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示意她趴下,自己則呵腰摸到了破廟的門邊,貼牆而站。骨節分明的右手稍稍拔出繡春刀,露出一截雪亮的刀面。
嗒嗒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停在約莫二丈遠的位置,聽起來不是個小數目。
正當牧容蹙眉沉思時,一支箭「嗖」地刺穿了掩起的木門,直直射進神龕裡。
「指揮使大人,出來吧!」陌生而粗獷的聲音在外頭叫囂起來,「此乃觀音娘娘廟,不宜在此殺戮。哥幾個在外頭等著你,保準讓你毫無痛苦的上西天!」
言罷,外頭響徹著瘋狂的譏笑聲。
果真是那幫人追來了!衛夕霍然抬起頭,抄起身側的繡春刀。
這頭剛要貓腰去找牧容,對方卻提前閃到了她身前,壓低聲道:「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出去會會他們。」
……藏起來?
衛夕有些難以置信,「你瘋了?外頭怎麼說也得有二三十個人,你一個人出去不是明擺著找死麼!」她攢起眉心,「我跟你一塊出去。」
潛能都是被逼出來的,通過柳葉灣那一戰,她對自己的功夫前所未有的自信。儘管對方人數眾多,可這是冷兵器時代,只要對方沒有火藥,他們兩人也不一定就會輸。
誰知牧容卻斬釘截鐵的給否了,「你不行,少給我拖後腿!」他一把扯起衛夕,將她按進了乾草垛裡,嚴肅道:「在這裡等著,什麼情況也不要出去。」
「我怎麼就不行了?」衛夕撥開他剛剛蓋在身上的乾草,壓低聲音,急的紅頭絳臉,「這可是玩命的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你當你是神嗎?」
言罷,她上前一步躥了出去,抓住他的袖闌,切切道:「我不放心,你讓我跟你一塊出去,最起碼……我還能當個肉盾!」
她說的誠懇,烏溜溜的眼眸中透出真摯的情思來。
牧容的神智漸漸她吸走,彈指間模糊後,外頭又開始叫囂起來。他登時回過神來,唇角勾起一抹熨帖的笑容來,「你的好意我心領,有此也夠了。」他從腰間解下金牌,塞進她手中,「若是本官有去無回,拿著這個去找君澄,讓他把你調離錦衣衛,好個與世無爭的地方生活吧。」
「……」
手中的冰涼讓衛夕愕愣不已,腦中空空如也。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牧容揚手用刀柄砸向她的頸部。這出其不意的舉動讓她瞪大了眼,脖間傳來一陣酥麻疼痛,眼一黑便渾然不知了。
牧容將她穩妥的接在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暗道一句對不住。時間有限,他手法利落的將衛夕藏進乾草垛,踅身時頓了頓,眸中光影愈發堅韌。
推門而出時,幾十個火把將墨黑的天空染的橙紅。
為首的一名黑衣人從腰間取下雙刀,呵呵嗤笑道:「大人,你可是讓我們好找,趕緊讓弟兄們收了你人頭,也好換點銀子享樂啊!」
對方三十多人,似乎和柳葉灣的那群人馬是一夥的。牧容心頭有了數,回以一笑,中氣一提躍上破廟屋簷,皂靴踏在瓦片之上沒有半點窸窣之聲。
「諸位壯士也深知這是觀音娘娘廟,那咱們就換個地界,不過……」他溫雅的笑著,眉宇間卻裹挾出俯覽蒼生的倨傲,「誰拿誰的人頭,還真說不准呢。」
作者有話要說:身體不適斷更了兩天,謝謝各位的關心,鞠躬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