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0章 恩與仇(二) 文 / 越羅
朱於淵跟著樊千陽,一同走出神樂觀,早有樊府隨從牽過兩匹馬來,樊千陽跨上白馬,揚手道:「請。」
朱於淵點了點頭,默不作聲上了另一匹馬,二人並肩而馳,穿行在內城中。
樊千陽卻收起先前的笑意,神情嚴肅,並未再多話。朱於淵微微側目,掃了他一眼,卻揣摩不透他究竟有何用意。他見樊千陽一本正經,心中暗自冷笑:「且看你打算玩甚麼花樣。」
二人一路無言,小半個時辰後,便來到樊府門前。樊千陽令隨從牽走座騎,轉身向朱於淵道:「這邊請。」
朱於淵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樊千陽邁開大步,在前引路,朱於淵便不緊不慢跟在身後。二人穿過前院,進入前廳,樊千陽沒有停步,轉眼便又來至中庭。
中庭一角儼然便是練武場。朱於淵本以為樊千陽會停下,孰料他卻又直接穿了過去,繼續朝後走。朱於淵皺了皺眉,在練武場中央站定,喚道:「請留步。」
樊千陽轉過身,沒有說話,只用詢問的眼光瞧著他。朱於淵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叫我前來,究竟目的何在?現在能說了罷?」
樊千陽眼中笑意早已蕩然無存。他冷冷地道:「跟著走,自然會明白。」
朱於淵指著習武場,道:「這裡就有不少刀劍,你既要我同來賞鑒,為何卻不停留,只一昧朝後走?莫非……」
他微微挑眉,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莫非賞鑒刀劍,只是托辭?」
樊千陽的眼光在他臉上停留一刻,淡淡應道:「沒錯。欣賞刀劍,不過為托辭罷了。何況,若論刀劍,我的思鳴劍與你的刻碣刀。已是此間最佳武器,其餘的又豈能入得了眼。」
言畢,他更無客套,扭轉頭繼續顧自前行。朱於淵見他語焉不詳,強自按捺許久的怒氣驟然升騰。他在後跟了兩步,忽沉聲道:
「既然如此,不如同來試試,思鳴劍與刻碣刀,哪家更勝一籌?」
風聲猝起。樊千陽驀然回首,卻見刻碣刀帶起一股黑色巨濤。已當面劈到。正所謂「幾經人事變,又見海濤翻。徒起如山浪,何曾洗至冤。」
朱於淵將畢生倚火內力全部灌注在刻碣刀法中,盡數襲向樊千陽。出招之際,竟未留一絲一毫情面。樊千陽傲然立於刀光中,身形站姿,與那夜在千佛山湖畔時一模一樣。朱於淵望著他,腦海中無可抑制湧起荷影綠波中的血腥往事,滿腔悲憤。噴薄而出,剎那間燒燬所有的理智。甚麼尊卑,甚麼地位,甚麼後果。卻全都顧不得了。
刀鋒,已離樊千陽越來越近。
樊千陽忽然微微一晃。朱於淵雖怒火騰騰,卻依舊瞧得分明,立時舉起左掌。與刻碣刀一左一右,同時打了出去。
突覺黑色刀光中有絳影縱閃,樊千陽竟在眨眼間直直欺到身前。朱於淵猛吃一驚。此情此勢,已來不及回掌,更遑論收刀。驚怒之下,他陡生急智,將肩一側一沉,重重撞向樊千陽胸前,不惜以兩敗俱傷之勢,逼樊千陽後退。
樊千陽卻冷笑一聲,不退反進。他搶在朱於淵肩頭撞擊之前,倏然伸臂,一把揪住朱於淵頸前衣領。朱於淵未料他竟有此狠勁,一怔之下,樊千陽臂上使力,已將他結結實實推向後方。
朱於淵被他牢牢抵住咽喉,他立足不穩,剎那間被樊千陽按倒於地。他右手猶握著刻碣刀,但刻碣刀為長柄武器,此際已被敵人強襲貼面,武器越長,反而越力不從心。朱於淵一咬牙,忍痛將刻碣刀一放,反手拿向樊千陽喉間。
他動作雖快,樊千陽卻更迅猛。他一手抵住朱於淵咽喉,另一手側抬於身前,既護住胸腹,又以肘狠壓朱於淵,將他狠狠撳在習武場中央的地面上。朱於淵心知憑招式勝他無望,他將心一橫,倚火內力貫臂,拼著「後來者居上」的原則,其情其勢,竟像要與他鬥個玉石俱焚。
樊千陽不避不閃,手腕與五指忽一用勁,朱於淵陡覺咽喉劇痛,如被虎噬狼咬一般,滿腔內息,居然一絲一毫都使不出來。
樊千陽沒有繼續使力,卻也不撤手,只與朱於淵僵持著。他的臉離朱於淵不過一尺,一對眸子灼灼有光,逼視著他,眼中盛滿嘲諷之意,忽然之間,樊千陽冷冷地開口,說道:
「自古打蛇打七寸。朱於淵,打你也是一樣。」
朱於淵喉間劇痛,胸腹又遭他手肘狠壓,他卻一言不發,只回瞪著樊千陽,樊千陽凝神瞧去,卻驟被他目光中的寒意與恨意感染。樊千陽沉聲道:「你恨我?」
朱於淵緊緊閉著嘴,一個字都不說。樊千陽手底一緊,朱於淵疼痛加劇,卻依舊一聲不吭。樊千陽讚了一句:「年紀雖小,倒是條漢子。」他稍稍止住扼勢,將臉湊近朱於淵,低喝道:
「說!為何恨我?躲躲閃閃,算不得真男人。」
朱於淵眉毛一跳,直直迎著他的目光,須臾,才一字一字從牙縫中擠道:「沒錯,我心中視你為宿敵。不過——你不配知道原因。」
樊千陽「哈」了一聲,說道:「你如今富貴加身,有父母疼愛,又成天沉浸在溫柔鄉。你有甚麼好恨我的?」
朱於淵切齒道:「要殺就殺,何必婆婆媽媽。」樊千陽長笑道:「你明知我不會殺你,你有恃無恐,對不對?」朱於淵亦冷笑道:「你且放開試試?」
樊千陽道:「你是我手下敗將,我就算放了你,再想捉回,又有何難。」
他手肘忽又一緊,竟附身在朱於淵耳邊,語帶威脅,繼續說道:「但在放手之前,我卻要告訴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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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朱於淵沒有說話,只漠然望著他。樊千陽忽又笑了一笑,低聲道:
「你恨我,我恰也厭惡你。我壓根就不想同你有任何來往,今天之所以把你扯到這裡,純粹是受人所托——光憑你在神樂觀中的作派,老子根本不屑一顧。若非那個人堅持替你說好話,老子現在早已結結實實抽了你十七八頓。」
朱於淵的頭腦正被怒火燎燒,忽聽此言,強按恨意,喝道:「甚麼人?」
樊千陽收起笑,冷冷地道:「爬起來,老老實實跟我見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