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1 暈倒 文 / 軒之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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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未大亮,凌曦便起身洗漱,多少用了些飯菜,就與兵士們押解囚車,繼續趕往京城。
皇宮,御書房中。
軒帝坐在御案後,心情大好。
「孫琦。」
聽到他傳喚,孫琦推門,躬身入內:「皇上,老奴在。」
軒帝看著他,臉上表情異常輕鬆:「璟王就要回來了,朕沒想到他和夜相憑借兩人之力,就將北夷徹底解決了!」
「恭喜皇上,再不用為北夷侵犯我北地百姓擔心了!」孫琦抬起頭,臉上帶笑,言語恭謹,與軒帝說道。
「北夷已歸附我國,朕是不用擔心他們再生出什麼亂子,但朕肩頭上的膽子,無疑又加重了!」歎了口氣,軒帝繼續道:「朕這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撐上幾年……」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軒帝不免多愁善感起來,「孫琦,你說朕對璟王好麼?」
孫琦躬身道:「皇上對璟王爺很好!」頓了頓,孫琦又道:「皇上不必為龍體憂心,老奴相信,只要皇上放開心事,龍體自會一日比一日康健!」
「你不用寬慰朕,」軒帝輕歎口氣:「朕只希望璟王這次回來,唉!算了,不說了不說了,你退下吧!」再次輕歎口氣,軒帝擺了擺手,沒再繼續說下去。他能說什麼?能與個奴才說什麼?
說他對自個的同胞兄弟,生出了別樣心思?
那種無法言語的苦楚,這一生,怕只能被他埋在心底,獨自品嚐了!
孫琦恭謹應聲,退離御書房。
城門即將關閉之前,凌曦一行押著囚車,行進洛陽城,吩咐那名隨行的將領,帶領兵士將李仁送往大牢,而她,則進宮向軒帝覆命。
夕陽西斜,到宮門口,凌曦躍下馬背,立時有侍衛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馬韁。
「今日可有見到璟王爺進宮?」看著敞開的宮門,凌曦問守在宮門口的侍衛。
那侍衛恭謹道:「回夜相,璟王爺未曾入宮。」
「嗯。」凌曦長睫顫了顫,頷首步入宮門。
他應該早就到了洛城,為何沒進宮覆命?
帶著不解,凌曦朝御書房走著。
「老奴見過夜相。」孫琦侍立在御書房門口,看到一襲青衫走到近前,忙躬身行禮。
凌曦微微一笑:「孫公公不必多禮。」這時,御書房內傳出軒帝的聲音:「夜卿家回來了!」
推開門,凌曦步至御案前,拱手道:「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免禮!」軒帝抬手:「坐吧。」
「謝皇上!」凌曦謝禮,步至一旁椅上,緩緩落座。
約莫半個時辰後,凌曦將北地那邊的情況,與軒帝詳加敘說完畢。
當聽到凌曦說濱州州府李仁的事時,軒帝的臉色變得甚是陰沉,但他中途沒打斷凌曦的話,直至其音落,才道:「夜愛卿,你看看這些折子,看能發現朝中大臣中,哪個是李仁的同黨。」指著御案上摞著的一沓奏折,軒帝讓凌曦看。
凌曦起身至御案前,拿起摞在一起的折子,逐一看了遍。
良久,她搖了搖頭,望向軒帝:「皇上,這裡面沒有。」
軒帝皺眉,忽然,他似想到了什麼,喃喃道:「不該是他,不該是他……」凌曦道:「皇上,你是指……」
「你看看這道折子,」說著,軒帝將面前敞開的一道折子遞到凌曦手裡,「戶部尚書為官清廉,且品性耿直,自入朝以來,一直兢兢業業,怎麼可能是他呢?」軒帝口中說的戶部尚書,名姚崇安,其人確實如軒帝所言,人品端正,為官清廉,問題是,他習慣用左手書寫,而軒帝遞給凌曦的折子,正是他今日早朝時呈上的。
接過軒帝遞過來的折子,凌曦掃了眼上面的字跡,道:「皇上,就字跡分辨,姚大人不像是李仁的同黨。」掏出袖中由李仁書房搜出的兩封信件,凌曦呈給軒帝:「這是從犯官李仁的書房搜出的信件,皇上請過目。」
一看信件上的字跡,與姚崇安的不同,軒帝立時舒口氣:「不是他就好。」
「皇上,朝中大臣上奏的折子,都在這裡了嗎?」凌曦一手抱臂,一手摩挲著下顎,問軒帝。
軒帝搖頭:「這只是今日上奏的折子。」說到這,軒帝倏地抬頭,望向御書房門口:「孫琦。」
「皇上,老奴在。」孫琦應聲,推門而入,軒帝道:「朝中大臣都有哪個習慣用左手書寫?」孫琦在軒帝身邊伺候多年,且是先皇身邊的老人兒,平日裡若是朝臣上奏的折子多了,他一般都提前幫帝王將折子按照輕重緩急,提前分類好,以方便帝王批閱。
這麼一來,他自然對朝臣們呈上的折子有所留意。
——無論是字體,或是筆觸。
「孫公公,你看看這信上的字跡,然後再好好想想。」見孫琦擰著眉頭長時間沒說話,凌曦接過軒帝手上的信件,遞到孫琦面前:「朝堂上有他國細作在裡面,若是不將其揪出,定會給我國招來禍患!」凌曦將利害關係往出一說,孫琦的神情,立時變得肅然起來,他朝凌曦展開的信紙上認真看了片刻,抬頭看向軒帝,恭謹道:「回皇上,看信上的字跡,書寫者是用左手寫的沒錯,但要具體說是朝中哪位官員,奴才一時半會也說不準,不過,奴才知道朝中有三位大人,習慣用左手書寫。」
「說,快說。」
軒帝一聽孫琦這麼說,神色間頓時有些激動。
「孫公公,事關重大,你快些說吧。」凌曦單手負於身後,臉上表情卻不似軒帝那般激動,她言語輕淺道。
孫琦應聲,道:「皇上,夜相,那三位用左手書寫的大人,有戶部尚書姚大人,還有翰林院李大學士,再有就是兵部尚書榮大人!」
軒帝神色嚴肅:「你確定?」
孫琦道:「回皇上,老奴確定。」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軒帝擺手,孫琦躬身退離出御書房。
「夜愛卿,現下該如何是好?」軒帝徵詢凌曦的意思。
眼瞼微垂,凌曦沉思片刻,道:「皇上,李仁被微臣今日押解到京城,他暗中的同黨必是坐不住,皇上不妨……」說到後面,凌曦壓低聲音,軒帝聽著直點頭,「若是今晚無甚發現,皇上也不必憂心,微臣明日早朝上,自會想出法子,從他們三人中找出誰才是暗樁!」
軒帝神情溫和,道:「那就辛苦夜卿家了!」
「這是微臣分內之事。」凌曦出言回軒帝一句。
遲疑片刻,軒帝注視著凌曦,問道:「璟王尚未回京嗎?」
凌曦揖手道:「回皇上,王爺有事先回了王府。」
「哦,」軒帝頷首,出口之語多了絲關心:「夜愛卿連日趕路想來也累得不輕,回府歇著吧!」
「謝皇上體恤!」行禮謝過軒帝,凌曦退後兩步,轉身步出御書房。
他們之間出什麼事了嗎?軒帝注視著凌曦的背影,心下不由想到。
否則,璟定會陪其一起進宮。
食指輕敲御案,軒帝琢磨好一會功夫,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璟王府門口。
宋伯看到凌曦走近,行禮道:「老奴見過夜相!」
「宋伯不必多禮。」頓住腳,凌曦笑著抬手:「王爺可回府了?」
宋伯答道:「王爺回來了!不過……」說著,宋伯低下頭,後面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凌曦目光微閃,道:「宋伯有話不妨直說。」
抬袖在額上抹了一把,宋伯終道:「老奴遵照王爺的吩咐,著下人已將夜相的衣物和平日裡用的物件,全送到了夜府。」身形一震,凌曦不可置信地看著宋伯,語聲微顫,「是王爺吩咐的?」他為何要這麼做?好端端地讓她住回自己的府邸,且著下人將她的衣物和其他物件,全送……
「是王爺吩咐的。」宋伯低著頭回道。
他也搞不懂,王爺不是很喜歡夜相的麼,自夜相住進王府,兩人同吃同住,且同出同進,怎會去了趟北地,就全然變了樣?
左相前幾日主動搬離王府,回他自個府上居住。
而右相,卻在今日近乎被王爺趕出了王府。
凌曦的臉色微微泛白,就說她一出宮門,街上過往的行人,望向她的目光有些異樣,原來她被他「趕出」了王府,嘴角泛起抹苦笑,凌曦只覺眼睛酸澀不已,她想不通璟的做法,昨晚離開客棧前,他還好好的,就一夜功夫,他對她的態度,不僅大變樣,且還做出今日之舉。
夜幕落下,寒涼的風兒吹起她腦後的長髮,吹起她青色的衣角,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璟王府門口,動也不動。
「夜相,天色不早了!」
宋伯不忍眼前的青衫,站在府門口吹冷風,出言規勸道。
「我想見王爺,你能進去通傳一聲嗎?」良久,凌曦的目光由王府大門口收回,落在宋伯身上:「替我通傳一聲,我有話問王爺。」
「夜相,王爺說了,他今日不見客,而且,而且他還說,還說請夜相主意身份,別再糾纏於他!」這些話宋伯本不想說的,可礙於主子之命,他又不得不說,凌曦喃喃道:「是麼?他讓我主意身份,別再糾纏於他?」
宋伯沒有吭聲,想著只要他進府關上大門,眼前的青衫或許會轉身回自個的府邸,於是,他道:「夜相,夜裡風涼,你還是回府去吧!」他沒有回凌曦的問話,他覺得他說不出口剛才那番傷人之語,轉身步入王府大門,片刻後,只聽咯吱吱一聲響,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關閉在了一起。
「夜相,街上風大,你還是回府吧!」
「夜相,璟王爺或許有事不在王府。」
「夜相,你剛從北地回來,回府好好歇息吧!」
……
不知何時,凌曦身後聚了不少百姓,你一言我一語,勸說凌曦離去。
「夜相,你有家有室,璟王爺既然與你斷了那種關係,你過自個的日子就好,再說,他也沒什麼好的!」聽到身後有人說出這句話,凌曦緩緩轉身,看向眾人:「王爺人很好,你們不要說他的壞話!我沒事,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注視她片刻,然後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搖著頭四散而去。抬起手在額頭上揉了揉,跟著凌曦的身子晃了晃,差點跌倒在地,「你沒事吧?」是他嗎?垂眸朝扶住自己的大手看了眼,隨之目光挪轉,入目是一襲白衣,「璟,好端端的你怎就不理我了?」伸出雙臂,環住面前白衣的腰身,凌曦低喃道。
頭好暈,她生病了嗎?
就吹了一會子涼風,她就生病了嗎?
「是我,我是雲瀾!」
得知凌曦與璟今日回京,雲瀾著下人有留意街上的動靜,當知曉璟著王府中的下人,將凌曦的衣物和所用的物件全送回夜府,雲瀾愕然的同時,甚為不解。
彼此感情深厚,怎說變就變?
這裡面難道出現了什麼變故?
是因那人嗎?
「雲瀾?」頭抬起,凌曦的雙臂驟時鬆開,「雲相,對不起,我,我以為你是王爺!」
收起心底湧上的失落之感,雲瀾溫潤一笑,道:「我已辭官,喚我雲瀾就好。」
「辭官?你離開了朝堂?」凌曦看著他,道:「既無心為官,離開朝堂也好。」
「你心下難受,我知道,但就這麼站在街上吹風,也不是個事,回府吧!」她心裡難受,他怎麼知道?而且語氣是那麼的肯定,雲瀾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道:「在雲國皇宮,你我因救那黑衣人……」
凌曦頓時明瞭,「同心蠱,你我體內有同心蠱,因此,我的喜怒哀樂,無論你身在何處,都能感受得到,」頓了頓,凌曦又道:「而且我們的命也因這蠱連在一起!」唐月在雲首村時,凌曦有讓唐月幫她看過身上的蠱毒是否能解,卻得知同心蠱一旦種在一男一女兩人身上,世間無可解之法!
「對不起!」因幫她救人,才連累對方中蠱,和她性命相系,想到這個,凌曦目中湧出濃濃的歉疚之色。
雲瀾道:「別與我說對不起,幫你救人,我是自願的,」頓了頓,他又道:「璟想必是遇到了事,才會有今日此舉,你心裡別難過!」
「我,我沒事!」凌曦牽起唇角,笑了笑,「我瞭解他,只要他高興,我什麼事都沒有!」看她笑得勉強,雲瀾的心一陣揪痛,「走吧,我送你回府。」
「嗯。」凌曦點頭,卻不料腳步剛邁出,身子一軟,眼睛慢慢地閉闔在了一起,朝地上倒去,雲瀾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身,輕喚了兩聲,卻沒得到一句回應,人兒臉上潮紅,身子卻冰冷得很,看來是染上了風寒,打橫抱起凌曦,雲瀾提起輕功,快速飄向軒帝賜給凌曦的府邸。
竹苑,璟負手站在院裡,薄唇緊抿,臉上盡顯痛色。
好傻,為何就是站在街上不離開?
凌曦站在王府門口與宋伯說得話,憑借高深的功力,璟全聽到了耳裡,他知道凌曦有好多話想問他,他知道凌曦心裡的酸楚,可為了她的安全,他不得不如此。
沒走,夜幕落下,她還是沒有離開,璟的心鈍痛不已,沒再聽王府門外的動靜,他怕,怕自個一個忍不住,會衝出王府,將摯愛的人兒攬入懷中,若真這樣,那他的一番苦心,豈不白費?
「王爺,夜相暈倒了!」
宋伯透過門縫,看到凌曦暈倒,被雲瀾抱著離去,忙奔向竹苑給璟稟報。
「你說什麼?她暈倒了!」璟臉上表情一變,「人呢?她現在人呢?就在王府門外躺著嗎?」只這麼一想,璟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她一個女子,且連日趕路,吹了那麼多冷風,身子怎能吃得消?
提起輕功,他正欲飄向王府門口,宋伯急急道:「王爺莫急!」
「說!」璟頓住身形,問宋伯。
宋伯道:「還好雲公子及時趕到,他接住夜相,並抱著夜相離開了!」
「雲瀾抱著她離開了?」璟怔在原地,眉眼抬起,朝夜府所在的方向望去,道:「是去了夜府麼?」
「看雲公子飄離的方向,應該是前往夜相府中沒錯。」宋伯躬身答道。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宋伯離開竹苑,璟運起輕功,瞬間沒了蹤影。
兵部尚書府。
榮岳山最近幾日異常煩躁,但早朝上,他卻與昔日一般無二,沉穩得體,無絲毫不妥之處,可一回到府中,失眠厭食,焦躁之症尤為明顯。就連夫人也給他泡了三鞭酒,可見連床弟之事,也因他心中之事受到了影響。
他的煩惱之源,就出在李仁身上。
同為主子派到朝國的暗樁,這麼多年都沒出事,卻因個少年曝露了身份!榮岳山擔心李仁供出他,可一連幾日過去,也未見皇帝在早朝上有什麼異常之舉,按理說,皇帝收到濱州送至京城的信件,會大動肝火,在朝臣中找出李仁的同黨,然,早朝上風平浪靜,未顯半點端倪。
今日,李仁已被那少年押解回京,他要去牢中滅口嗎?不成,以那少年的心智,他前去大牢滅口,勢必被其抓個現行。
見丈夫愁腸百結,站在窗前不時歎氣,素來不關心朝堂之事的榮夫人,下g披上外衫,步至榮岳山身後,柔聲道:「老爺,夜深了你還不休息,可是為朝事憂心?」榮岳山轉過身,攬住夫人的肩膀走回g邊,緩緩坐下,道:「夫人,我,我……」他實在是沒法開口,被他攬在懷中的女人,對其隱瞞身份,隱瞞在故國已有家室,他已對不住她,若是終了因他的身份曝露,害其與子女陪他一起送命,他還配是個男人,還配為人父麼?
考慮到自身的使命,早年來到朝國,機緣下入朝為官,榮岳山一直未在這裡成家,就怕有朝一日身份敗露,連累無辜之人,但孤身在外,他也有孤獨的時候,便娶了妻,並收了同僚送來的兩名女子,納為妾室。
人都是有感情的,歲月荏苒,他再怎麼謹慎小心,夫人還是在五年前,先後給他生下了一兒一女。
「老爺,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說出來,或許妾身還能幫你出出主意。」榮岳山臉上的難色,容夫人看在眼裡,她抬眼看著榮岳山,柔聲道。
榮岳山長歎了口氣:「夫人的心意我領了,可為夫遇到的事,夫人幫不了!」
「老爺不說,怎知妾身幫不了?」容夫人坐正身形,目中溢滿擔心,「老爺,你就說吧,就算妾身幫你出不了主意,但你說出來,心裡也舒暢些不是。」榮岳山苦笑道:「若是我讓你帶著倆孩子離開我,你可願意?」
「老爺,你這是要休了妾身嗎?」
容夫人目中含淚,問榮岳山。
「不是,我不是要休你,緣由我不能說,你若真心體諒我,就別多問,只需答應我,待天亮之前,就帶著倆孩子坐車離開京城,有多遠走多遠!」頓了頓,榮岳山接道:「待我度過眼下這個難關,自會接你們回府。」
容夫人用帕子抹著淚,「老爺不能對妾身說出緣由麼?」
榮岳山默然片刻,道:「不能。」
「好吧,妾身答應老爺,帶倆孩子在天亮之前坐車離開京城。」拭去眼角的淚水,容夫人倚在榮岳山肩上,緩聲道:「妾身相信老爺!」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榮岳山歎了句,攬住夫人的肩膀,沒再說話。
夜府,雲瀾坐在凌曦g邊,注視著凌曦熟睡的容顏,喃喃道:「璟不會無緣無故那麼對你的,想開些,心裡就會舒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