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5 用心 文 / 軒之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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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姓夜那小子動了情,哦,不對,他現在是男是女,可還是個未知數呢,」唐婉嫣然一笑,嘲諷道:「可是那有用嗎?人家眼裡根本就沒有你,還有啊,那人今個可是絕了你的念頭,姓夜的知道你有這麼個不堪的身份,怕是更加視你為空氣,甚至看到你,心生鄙夷的同時,且噁心不已呢!」
「說夠了?說夠了,給我滾!」心底的痛被人殘忍地,不留情面地揭開,百里醉淡然的神色,頓時一變,怒道:「滾,你沒聽到嗎?」
唐婉依然笑得嫵媚:「你呀,別不知好人心,我這會子之所以出現在你面前,無非是提醒你,別再這麼卑賤的活下去,」見百里醉沒再趕她走,唐婉接道:「你得像個男人一樣地活著……」百里醉一聽她這話,臉色登時變得更加難看,唐婉見狀,忙解釋道:「我沒說你不是個男人,我的意思是,要你挺直腰板,如同世間男兒一樣,堂堂正正地活著,頂天立地的活著!」
「說這麼多,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目的,你留在鳴身邊有目的,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你就不怕我把你說的這些話,告訴鳴嗎?」百里醉一連串的發問,並未令唐婉面上生出恐慌之色,她嬌聲一笑:「我到底是什麼身份,你遲早會知道,同樣,我的目的,你不久的某日,也會曉得,你只需記住,我不會害你,反而會幫助你。」
「幫助我?你幫助我?」百里醉唇角勾出抹譏笑:「你幫助我什麼?幫我殺了他嗎?」
唐婉眉眼一挑,道:「他?」轉瞬,她笑著點頭,「殺他,於我來說易如反掌,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我可以幫你一起先殺了姓夜的,一旦沒了他,你的自卑和所有的不堪,將會全然從心底消散。」
「殺了夜妖,我的自卑和不堪會全然消散?」百里醉不解。
「是呀,你因他動情,但他心裡卻沒你,更不拿正眼看你,加之今日知曉你不堪的身份,你覺得你在他面前還能抬得起頭嗎?還能挺直腰板說話嗎?看到他和璟王在一起恩恩愛愛,你心裡就不難受嗎?」唐婉一字字道:「既然得不到,那就毀了他,君山上的雪崩,你該不會忘了吧?那時,你就動了毀滅他的心思,今日,該不會心軟了吧?」
百里醉下g,走至唐婉面前,掐住她的下顎,冷眸如劍,道:「你很恨他?」
「我只是在幫你,何談恨他?」唐婉目光無懼,與百里醉對視。
嘴上雖這麼說,實則,唐婉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她的主人,也就是煜留給她的話——勿動晨曦宮!
勿動?為何要她勿動晨曦宮?
嫉妒,她嫉妒主人留給她的那句話!
主人是他的,誰也不能佔據主人的心,誰也不能!
夜妖,你與曦貴妃、聶後是不是同一個人,都必須得死!唐婉不傻,鬼怪之說,她雖不怎麼相信,但在她離開楚帝后宮之前,圍繞在那些嬪妃身上發生的事,她又不得不生出懷疑。
名字僅一字之差,自其入宮,後宮頓起波瀾,且死傷無數……
無不說明她們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這些年,唐婉一直在尋思著夜妖的身份,經百里醉回宮告知北堂鳴的話語,以及她昨日到今日看見凌曦所生出的直覺,她決定除去這個潛在的「情敵」!
是的,她要除去凌曦,除去這個令她的主人產生興趣的女子。
鬆開她的下顎,百里醉負手站在窗前,道:「你打算怎麼做?」她說的沒錯,君山雪崩,他已動了毀滅那抹青衫的心思,現如今,他的不堪全被其知曉,得不到,就乾脆毀了,這樣一來,他的心裡也會舒服不少!
「你聽我說……」唐婉從椅上站起身,湊近百里醉近前,小聲嘀咕了兩句。
百里醉聽完她的話,道:「你確定他會和我們聯手?」
「怎不會?」唐婉笑得嫵媚,唇角微微挑起:「夜妖廢掉他一隻手,你覺得他能不為自個報仇嗎?再者,他可是個閹人,心理*著呢!」
默然片刻,百里醉轉向唐婉,鄭重道:「你得記住,他可是鳴的心腹,別到時栽在他的手裡!」
「我有那麼蠢嗎?」唐婉嫵媚一笑,嬌軀隨即靠在了百里醉身上:「放心,多餘的事,我不會讓他知道。」說著,她酥若無骨的手,逐漸探進百里醉的衣襟,「女人的滋味,你怕是還沒嘗過吧,怎樣,我可是主動貼上來的,要不要?」
百里醉將唐婉在他胸膛上作亂的手,一把攥住,道:「即便我沒嘗過女人的滋味,但也沒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他的聲音冷而譏嘲。
「我只不過逗你玩玩而已,瞧你把我貶低成什麼樣子了!」抽出手,唐婉嬌笑嫣然,退離百里醉兩步,「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我去閣樓外候著,你休息吧!」說完,她轉身離去。
嫌棄她?他也配嫌棄她?
一出閣樓,唐婉嘴角浮出抹不屑的笑容,但轉瞬,那笑便消散全無。
她怔怔地看著滿天落花飛舞:髒,她很髒麼?一個卑賤的男g都嫌她髒,主子呢?在他心裡,是不是早就覺得她骯髒不堪?
慢慢的蹲下身,唐婉搖搖頭,不會,主子不會嫌棄她的,因為她做的一切,全是為主子!
對,是這樣沒錯,她都是為了主子!
自欺欺人,唐婉這幾年,每出賣一次身體,就會像今日這般自欺欺人一次。
月色清涼,脈脈流轉。
聶瑾鴻站在御書房中,注視著北堂鳴站在窗前的背影,道:「不知皇上有什麼話要與微臣說?」
「你不喜歡紫鳶?」轉過身,北堂鳴步至御案後落座,抬手道:「坐下說吧。」
「公主身份尊貴,微臣怎配喜歡她?」聶瑾鴻沒坐,看向北堂鳴回了句。
「這是你的真心話?」皺了皺眉,北堂鳴挑眉問道:「近些日子,你與紫鳶可是時有見面的,你敢說你沒對她沒生出感情?」
過了半晌,聶瑾鴻才道:「皇上想對微臣說什麼,不妨直說。」
「私下裡,你非得與我這般生分嗎?」北堂鳴臉上漸顯不悅,道:「我可是一直當你是朋友的。」聶瑾鴻心下嗤笑,朋友?以為他是傻子嗎?自古以來,有哪個帝王將臣子真正視作為朋友?
更何況他們間還有著血海深仇,朋友?
真會裝!
「時辰不早了,皇上若是說完了,微臣就此告退!」收斂心緒,聶瑾鴻拱手,準備退出御書房。
卻在這時,北堂鳴笑看向他,一字字道:「你恨我。」他不是問,而是極為肯定地說出這句話。
「微臣為什麼要恨皇上?」聶瑾鴻提起的步子一頓,反問道。
「這就要問你了,你為什麼恨我?」北堂鳴嘴角含笑,道:「是因為恨我,才沒在今晚的壽宴上求旨賜婚嗎?紫鳶喜歡你,你我都知道,而你,若是不喜歡她,也不會在近些日子與她走得親近。告訴我,你為什麼恨我?」
聶瑾鴻沒於袖中的雙拳緊握,緩聲道:「我對公主是有好感,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感情,壞了皇上的大事,不是麼?
「這就是你今晚沒求旨賜婚的理由?」北堂鳴食指輕叩御案,定定地注視著聶瑾鴻:「可你還沒回答你為何恨我?」
「敢問皇上,如果你的親人一夕間與你陰陽相隔,而你又突然間知曉是哪個害死他們的,你會怎麼做?」幾年時間過去,聶瑾鴻的脾性還是沒有一點改變,或者說,他這個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城府,才會在北堂鳴一而再的相問下,說出剛才的話語。
北堂鳴輕叩御案的食指倏地一頓,隨之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凝滯了住,但轉瞬,他便恢復正常。
笑了笑,他道:「好端端的你怎會問我這話?難道你想現在就對楚帝下手?」北堂鳴面上表情嚴肅,「你報仇的心思我理解,可現在還不是時候。」眼前的傻小子果真已知、聶府一門的變故與他有關。
聶瑾鴻道:「我家人慘死午門,是楚帝下旨斬殺沒錯,但我更恨那暗中謀算我家人性命之人,」冷然的目光從北堂鳴面上劃過,聶瑾鴻繼續道:「如若不是他的齷蹉伎倆,我的家人就不會背上污名,招致楚帝下旨斬殺。」
頓了頓,他又道:「我發誓,我家人遭受的一切,我會一一還在那人身上!」音落,聶瑾鴻拱手:「明日還要早朝,皇上早些安寢吧,微臣就此告退!」
望向聶瑾鴻轉身離去的背影,北堂鳴的目光漸漸變得陰鷙,對空道:「黑煞。」
「主子,奴才在。」隨著應聲,一道黑影飄落在御案前。
「跟上,看朝國夜相可有去寂府找他。」
北堂鳴陰寒著臉吩咐道。
「是。」
黑煞拱手應聲,瞬間失去蹤影。
「即不為朕所用,那便陪你的家人去吧!」北堂鳴眸色陰冷,低語了句。
起身,步出御書房,揮退御輦,北堂鳴步行前往浮曲苑,他在思量聶瑾鴻是如何知道、聶府一門的變故與他有關。
唐婉,是唐婉告訴聶瑾鴻的麼?
關於他除去聶府一門的計劃,唐婉和醉知道的最多,從今日在溫泉池發生的事來看,醉對他是一心一意的,不可能背叛他。而唐婉,這個女人從接觸到他,再至今天,他仍感到沒將其完全的掌控住。
她的身份真如給他說的那麼簡單嗎?
——簡簡單單,憑借自己的能耐,享受榮華富貴的苗疆女子。
可不是她告知聶瑾鴻一切,再無他人。
帝王是多疑的,北堂鳴自然不例外。
他懷疑聶瑾鴻是從唐婉口中、知曉聶府一門的變故與他有關,
隱約傳入耳中的絲竹管樂之聲,已止息有段時間,那妖孽至極,可恨至極的男人怎還沒回到浮曲苑?唐婉站在閣樓外,望向遠處的小道,不由想到,他該不會是到哪個妃嬪的宮中安寢了?動了動身子,唐婉準備進閣樓與百里醉打聲招呼,就回自個的住處休息。
她又不是個傻的,在這夜裡站上一宿。
熟料,未等她抬腳,就聽到北堂鳴的聲音在這靜寂的夜裡,突兀地響起:「醉沒什麼事吧?」嘴角浮出抹諷刺的笑,唐婉抬起頭,看向正在朝閣樓這邊走來的頎長身影,道:「我有進去看過百里公子,他起身喝了杯茶水,氣色看著好了很多。」月淡然如水,為何她感到那看向她的目光,卻宛若冰刃?
北堂鳴走至唐婉身旁,「隨我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是。」唐婉應聲,跟在北堂鳴身後,步入閣樓。
淡淡的月光,從半掩著的窗戶裡,伴著清涼的夜風,進入了百里醉呆的這間屋子。
「回來了。」看到北堂鳴進屋,百里醉從g上坐起身。
北堂鳴望向他點點頭,然後坐在一旁的椅上,「跪下。」他望向唐婉,語聲冷然道。
跪下?他要她跪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唐婉站在屋子中央,眸中溢滿不解之色。
「我叫你跪下,你沒聽到嗎?」北堂鳴的語氣倏地拔高,令百里醉也只覺突然,道:「鳴,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
北堂鳴看向他,神色漸顯柔和,道:「你身子不適,躺著休息便是,我有話問唐婉。」
「主子,奴婢究竟做錯了什麼?」唐婉眼裡滿是委屈,問北堂鳴,她沒有跪,在稱呼上,數年來,她一直喚北堂鳴主子,因為身份上,她是屬下,不是北堂鳴後宮的妃嬪。
「你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北堂鳴冷眼看著她,道:「說,聶府一門的變故,是不是你告訴無名的?」
唐婉心下一突,登時想到是聶瑾鴻在北堂鳴面前說漏了嘴,但她不能承認,在她的目的沒有達到之前,她絕不能承認是她對聶瑾鴻說過些什麼,根據目前的局勢,一切很快就會結束,她絕不能功虧一簣!
「奴婢沒有,奴婢一直在主子身邊服侍著,根本沒有時間去見寂大人,再有,奴婢是主子的人,怎會壞主子的計劃?」說著,唐婉跪倒地上,眼裡有淚水滑出,「主子,你怎麼能懷疑奴婢呢?奴婢對你的心,你該是知道的!」
「你不承認,是不?」北堂鳴從椅上起身,一腳踹在唐婉的身上,登時,唐婉跪在地上的身子,「通」一聲摔倒,「主子,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單獨見過寂大人,奴婢對你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鑒!」從地上爬起,唐婉重新跪在北堂鳴面前,流著淚哭訴道。
「你沒有?你沒有見過他,沒有對他說過什麼,他怎會知道聶府一門的變故與我有關?怎會在今晚的壽宴上,突然間對我心生恨意?」北堂鳴冷冷道:「他說他要報復,要報復那殘害他聶府一門的謀後之人!紫鳶,他用感情傷害了紫鳶,你知道麼?紫鳶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他竟殘忍的用感情傷害她!雲、霧兩國相互聯姻,在今晚的壽宴上已敲定,對此,我很高興,但紫鳶是因為受到感情上的傷害,才會答應聯姻雲國,看著她痛苦的眼神,我心裡很不舒服,你知不知道?」
假惺惺,若是真在乎自己的妹妹,又為何會生出聯姻雲國的想法?
為了自我的野心,做都做了,這會子在她面前談論親情,說心裡不舒服,也不嫌臊得慌!
「奴婢沒有!奴婢從沒做過背叛主子的事!」唐婉心下對北堂鳴說的話甚是鄙夷,面上神色堅定,仍為自己的清白辯駁。
百里醉背靠軟枕,坐在g上,沒有說話。
他在思索,思索唐婉這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為何要留在北堂鳴身邊,生出不少的事出來,她真正的主人是誰?
而她的主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天下,難道她的主人如北堂鳴一樣,也想得到這整個天下?
「沒有,你沒有,難道是醉?」北堂鳴說著,又重重地踹唐婉一腳:「對聶府一門的謀劃,你可是比醉知道的多得多,且聶府一門也是在你的操作下,才會被楚帝下旨斬殺於午門,不是你,還能是哪個?」頓了頓,他又道:「醉自從跟了我,從來沒有二心,我信他,就跟信我自己一樣,所以,你別在我面前再狡辯!」
唐婉只想哈哈大笑,信百里醉就跟信他自個一樣,愚蠢,真是愚蠢至極!
「奴婢沒有,主子今日就是取了奴婢的性命,奴婢的回答,仍舊是沒有背叛主子!」抹去嘴角的血絲,唐婉再次從地上爬起,她目中已沒有淚水,有的只是決然,「主子若不信奴婢,現在就一掌劈了奴婢吧!」語落,她跪爬至北堂鳴近前,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她相信百里醉不會不管她。
「你以為我捨不得殺你嗎?」北堂鳴冷哼一聲,「就你,踐人一個,我有什麼捨不得的,你別以為你勾*引黑煞,我就不知道。不妨告訴你,黑煞每次與你歡好,都是經過我同意的!」唐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地掐人肉中。
何時,她也成了小丑?
那個粗魯的男人,那個她自以為已掌控住的男人,竟與他的主子一樣,只是玩弄她,將她當做洩*欲的工具!
唐婉感到從沒有過的恥辱,如潮水般地直湧心頭,然而,瞬間過後,她心下搖頭:不,我沒輸,我的身份還沒有暴露,為了主人,為了能和主人在一起,我要忍,無論眼前之人怎樣折辱,我都要忍住!
她豁然睜開眼,道:「與黑煞在一起,我承認,我承認我自己耐不住寂寞,才會勾*引他。你有後宮那麼多嬪妃,還有百里公子在身邊,我呢?你想到我,才會喚我到身邊伺候,你說我淫*蕩也好,說我下賤也好,做了就是做了,我承認!」今日的皮肉之苦肯定是要受的,既然這樣,那麼她沒必要再作踐自己,自稱奴婢。
登時,「啪啪」兩巴掌落在唐婉臉上,「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淫*蕩、下賤!」唐婉這次摔倒在地,沒有再爬起來,血,殷紅的血,自她的額頭,嘴角,緩緩流出。
頭好痛,剛才猝不及防地挨了兩巴掌,頭直接撞在了地板上。
「北堂鳴,這些我會還給你的,我今日受的這些,都會還給你的!」唐婉暗忖,在雲國皇宮,楚御寒對她所做的一切,她同樣會還!
傷害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個都不會!
「裝死?」北堂鳴手上催動真氣,道:「我現在就了結了你!」
「慢!」見北堂鳴抬起手,欲向唐婉的頭部擊去,百里醉驟時出聲:「鳴,這麼些年相處,我覺得唐婉不會背叛你,至於寂大人如何知道聶府一門的變故與你有關,或許他是從別的人口中聽到的。」緩了口氣,他接道:「唐婉的蠱術很厲害,現在正是你用人之際,單因為一個猜疑,就下手殺她,我認為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滾下去!」慢慢收回手,北堂鳴盯著蜷縮在地的唐婉,怒道:「今日有醉為你說情,我先放過你一次,一旦我有了你背叛我的確鑿證據,你的下場將會生不如死!」唐婉撐著地板,緩緩抬起頭,嘴角血絲滴落,顫聲道:「謝……謝主子……」她後話沒說完,北堂鳴又道:「滾!」
「是……」
艱澀地應了聲,唐婉吃力地向閣樓外爬著,忍,一定要忍住,她邊爬邊暗自告訴自己。
寂府,聶瑾鴻一進到自己院中,見書房內竟亮著燈火,修眉微皺,腳下步子不由快了一分,然,沒走出兩步,他頓住身形,未再前行。
她又來找他做什麼?
壽宴上看到凌曦,聶瑾鴻很是吃驚,他沒想到坐在朝國使臣中的那抹青衫,就是名聞天下的「夜公子」,更是朝國赫赫有名的夜相。
想到一個女子,不僅武功了得,就是文采謀略也不輸於男兒,他的心深深地被其觸動了!
嫡姐,她說的如果,意思就是她是他已死多年的嫡姐,想想真夠荒唐。
對,她不是,人死不能復生,她絕不是他的嫡姐!
「我等你有一陣子功夫了。」聶瑾鴻一進到院裡,凌曦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然,片刻後,腳步聲驟停,是因她的到來嗎?嘴角泛出抹苦笑,凌曦從椅上站起,走至書房門口,就見聶瑾鴻站在院中,望著書房這邊發呆,「站那做什麼,這可是你的府邸,我說幾句話就走。」輕淺一笑,凌曦步回椅旁重新落座。
「昨晚你說的已經夠多了。」
聶瑾鴻提步,一入書房,看都不堪凌曦一眼,直接走到書案後坐下,冷聲道。
「鴻,你不是他的對手,因為報仇,你已經傷害了紫鳶公主,難道你還想搭進自己的性命不成?」凌曦望向聶瑾鴻,眸色認真,出口之語聽似責備,實則流露出的全是關心,「聶府就剩你了,你若是有個萬一,讓九泉之下的親人,如何能瞑目?」
「別叫我的名字,」聶瑾鴻抬起頭,與凌曦目光對視,道:「傷害?我哪個都沒傷害,是她自找的,」言語微頓,他眼裡劃過抹痛色,繼續道:「如果為家人報不了仇,我活著有什麼意思?你,我並不熟識,還請別再管我的事,管我聶府的事!」
「你怎就這麼執著?」凌曦的臉色微有些不好,「我說了一切有我,你只需好好的活著就成,為什麼就是不聽我的話?」
聶瑾鴻冷著臉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見凌曦欲開口截斷他的話,他又道:「別說與我沾親帶故的話,因為你不是,我的家人,我從未見過面的家人,在很多年前全死了,他們全死了!」
「我是你的姐……」話剛說到這,凌曦突然打住,起身倏地揚起手,就見一枚流雲刀自她右手透窗發出,緊跟著,她身形一閃,人已出現在院中。
好快的身法!
聶瑾鴻怔愣地看著凌曦剛坐過的那把椅子。
窗戶緊閉合在一起,門是敞開著沒錯,可她如何出的書房,如何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他竟完全沒看清楚。
仔細在院中觀察了下,未發現不妥之處,凌曦這才返回書房。
「看來,你被人盯上了。」坐至椅上,凌曦道:「會是北堂鳴的人嗎?」
「是他的人又能怎樣?」
聶瑾鴻冷聲回了句。
凌曦看向他,一字字道:「若是他的人,說明你現在危險了,不適合再在霧國呆下去,聽明白了嗎?」凌曦不知道的是,聶瑾鴻在今晚的壽宴上,以及在北堂鳴的御書房中,已將自己復仇的目的全然暴露了出。若她知道,想必無論如何,也會在今晚帶聶瑾鴻離開霧國都城。
「危險,我不怕危險,不讓他付出代價,我是不會離開霧國的。」聶瑾鴻的執拗,凌曦拿他真得是沒了法子,長歎口氣,她道:「如果你能與紫鳶公主成親,就算一個不慎,被北堂鳴發現什麼,想來他也不會立即取你性命,這樣的話,我就有時間趕過來,救你離開這裡。」
「你是什麼意思?」聶瑾鴻臉上怒色盡顯,「我就讓你這麼瞧不起?」他還沒真正對北堂鳴復仇,她就給他下了定論,覺得他會失敗,他真就那麼差勁嗎?
經聶瑾鴻這麼一問,凌曦也覺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些不妥,因此,她出言解釋道:「我說那話,沒別的意思!」
「沒別的意思,是什麼意思?」聶瑾鴻起身,走至書房門口,做出個請的手勢,道:「你走,我這不歡迎你!」
從椅上站起,凌曦定定地注視他瞧了一會,道:「今晚在御花園中,我有和紫鳶公主說過幾句話,我感到她的情緒很不對,你如果喜歡她,在乎她,就該在她遠嫁雲國之前,找她好好談談。」
聶瑾鴻的心被凌曦說的話觸動了,頃刻間,他腦中全是紫鳶在壽宴上望向他的眼神——深情而痛苦。
「晚了……晚了……,她不該愛上我的……」無力的垂下手,聶瑾鴻靠在門上,緩緩闔上雙眼,沒再說話。
凌曦道:「什麼晚不晚的?只要她一日沒嫁給楚帝,就不晚。愛一個人沒有什麼錯,無論是什麼人,她都有愛人和被愛的權利,喜歡她,就找機會與她說清楚,只要她不願,想來北堂鳴不會逼她遠嫁雲國的。」
「晚了,她不該愛我,而我,也給不來她幸福,你走吧!」
聶瑾鴻說出的這句話,說過的人,應該很多,聽過的人,應該也很多。
它裡面包含多少辛酸,多少痛苦,多少無可奈何,說過,或是聽過的人,怕是都有所瞭解。
凌曦的眼裡,漸漸湧出抹無奈和悲傷。
親手殺了韓平之兄妹倆後,她心中的仇恨,削減不少。
神秘人是北堂鳴也好,是魔尊幽冥也好,終了被她殺死,不過是為民除害罷了,與聶府一門的變故無多大干係。
眼前的他則不然,他看不開,他恨北堂鳴,連帶著與北堂鳴有關聯的人,一併恨了上。
可他又是矛盾的,他愛上了那溫柔的女子,卻因為仇恨,不能相守一起。
哪個,究竟是哪個與他說聶府一門的變故,是北堂鳴在暗中謀劃的?那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謎團,全是謎團。
傻小子不信她是他的親人,也不願與她好好說話。
書房中的燈火,不知何時已熄滅,月光淋在院中的草地上、花叢裡、樹葉上,也透過窗照了進來,將凌曦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低頭望著自己的影子,不知能對聶瑾鴻再說些什麼才好。
良久,她唇角吸動,終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緩步走出書房,她回過頭,深望聶瑾鴻一眼,然後雙腳輕輕一跺,人瞬間凌空而起,飄然離去。
黑煞奉北堂鳴之命,尾隨聶瑾鴻到寂府,奈何他的身形剛落在聶瑾鴻住的這方院落的牆頭,運內力,僅聽到一句不清不楚的話語,就被書房中的人發現,隨之一道泛著凜然寒光的暗器,朝他飛速射了過來。
他躲的夠快,卻還是被暗器沿著脖頸劃了過去。
抬手一抹,指間頓時有鮮血湧出,登時,他腦中只有兩字「覆命」。
回宮覆命!
流雲刀出,絕無活口。
黑煞不知傷他的暗器就是流雲刀,他也不知是哪個向他發出的暗器,但他要在生命終結之時,將他聽到的那句不清不楚的話語,傳遞給他的主子——北堂鳴!
浮曲苑,唐婉爬出閣樓後,北堂鳴便與百里醉回了他的寢宮。
「主子……」回宮途中,黑煞的手一直捂在脖頸的傷處,一聽到他的聲音在內殿中響起,北堂鳴和百里醉本在g上的動作,倏然停下,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袍,他挑開g幔,望向黑煞,就見其單膝跪地,捂在脖頸上的手,有鮮血從指間不時地湧出,道:「是誰傷得你?」
黑煞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語聲虛弱道:「……我……你……姐……」斷斷續續就溢出這麼幾個字,黑煞「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我,你,姐……」北堂鳴對於黑煞的死,像是沒看到似的,他嘴裡重複著黑煞說的那三個字,百里醉這時下g,至黑煞屍身旁,蹲身拿離黑煞捂在脖頸上的手,然後看向他的傷口,「黑煞脖頸上的傷口,是被利器所傷。」轉向北堂鳴,百里醉淡淡地說了句。
「利器所傷?會是誰傷的他?還有他說的「我,你,姐。」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北堂鳴從g上站起,亦走到黑煞屍身旁,蹲身看了看他脖間的傷口,問百里醉。
除過他的流雲刀,誰還能有本事,僅憑一枚暗器,殺死一名絕頂暗衛高手?
百里醉從黑煞脖間的傷口上,猜出是凌曦所為,但他回答北堂鳴的卻是搖搖頭,道:「單憑他脖間的這個傷口,想知道是誰傷的他,恐怕有些難度。」
語落,他起身回到g邊,坐了下來。
「來人。」北堂鳴思量片刻,對著殿外喚了聲。
「皇上,奴才在。」
兩名宮侍躬身步入內殿。
「妥善安葬。」起身,忘了黑煞的屍身一眼,北堂鳴對那倆宮侍吩咐道。
「是。」
那倆宮侍應聲,抬起黑煞的屍身,很快出了內殿。「會是他嗎?我著黑煞去寂府,就是想看看夜妖有無到寂府找無名,會是他出手的嗎?」北堂鳴步至g邊,落座在百里醉身旁,出口之語,像是自問,又像是在問百里醉,「還有,黑煞說的那三個字,代表了什麼意思?」
百里醉沉默片刻,上g躺在了枕上,道:「今個時辰不早了,先睡吧!」
「你先睡,我再想想。」
看了百里醉一眼,北堂鳴起身,來回在殿中走了兩圈,突然道:「醉,傷黑煞的一定是夜妖,而黑煞說的那三個字,多少應該與他有關係。」北堂鳴有些激動地走至g前,奈何回答他的除過一片靜寂,就是百里醉的的睡眠聲。
朝國,璟王府。
夜已深沉,璟站在竹苑,望向霧國的方向,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曦,你還好吧?等你回來後,看到我身邊多了位女子,別傷心好麼?我想,她就是煜送我的大禮。」唇角浮出抹譏刺的笑,璟心下暗忖:「他這樣做的目的,我是知道的。」那晚,太后與軒帝商量到最後,終決定第二日讓璟漸漸突然出現在宮中的白衣女子。
也不對,應該是讓璟見見「聶後」。
翌日早朝後,孫琦奉軒帝之命,宣璟到他的寢宮敘話,在璟得知一切後,著實震驚不已。
但,瞬間過後,他便恢復淡然。
「你不是說將曦的屍身安葬了嗎?」
面對璟的問話,軒帝沉默良久,才道:「我之所以那麼對你說,是為了你好,但我還是怕,怕真得安葬了聶後的屍身,你會一輩子不原諒我,我便在你的寢宮下面建了座冰室,將她的屍身安置在了裡面。」
「你確定她是曦?」
璟問。
「應該說身體是她的沒錯,至於身體裡面的靈魂是不是她,我不敢確定,不過,母后覺得她身上的氣韻,不像是一國之後該有的。」軒帝說出了他的看法,並將太后對那白衣女子的看法一併道出。
「我去母后宮裡見見她就知道了。」
璟離開軒帝的寢宮,到太后宮中見到了白衣女子。
女子看到璟,只是掉眼淚,一句話不說,璟的心微泛起些不適,曦,他的曦在傷心時,就是這麼落淚的,可他又知道,他看到的這個女子,不是他的曦,因為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不是曦該有的。
見他要走,女子跟在他身後,一聲聲喚著璟。
考慮到的煜的目的,璟只好帶那女子住進王府。
「煜,你究竟想做什麼?」斂回思緒,璟幽歎口氣,低喃了句,接著,他笑了,那笑甚是幸福,心下暗忖:「曦,我怎會認錯你?你是獨一無二的,即便那具身子是你的,可她不是你。曦,我很快就會結束這一切,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