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0 沒輸 文 / 軒之飛翔
禹州城中,雲國的將士們,聽到這雷鳴般的戰鼓聲,個個臉色倏地一白。不是他們怕打仗,而是對方實在是太過強悍。
一聲聲整齊劃一,響徹天際的叫陣聲,緊隨著單調、沉悶的戰鼓聲響起。催生出的火熱戰意,更使得雲國的將士,感到咽喉一陣陣撕裂的疼痛,禁不住將手中的兵器攥得緊了又緊。在將要到來的對戰中,不是他們殺死對方,就是被對方殺死。
可是……可是即便他們拼了命的廝殺,就能守住這禹州城麼?
別說雲國將士心中沒底,恐怕連楚御寒在內,心裡也沒底。
城牆上,楚御寒看著下方那黑壓壓的軍隊,以及騎在戰馬上的那襲白衣,目中神光深邃而冷然。
按照現在的情勢,兩國之間的兵力根本就沒有可比性,但就這麼認輸,作為一國之君,楚御寒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城門打開,一名中年將領騎在馬上,率身後數萬兵士衝了出來,看到前方不遠處的朝國大軍,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
他是大將,本不該沖在隊伍最前放,然而接連城池失陷,加之皇帝站在城牆上,他不能退縮。
胯下馬兒如狂風般捲出城門,那將領大喝道:「吳思謙,前來領教!」威遠候朝身旁的一名將領看了眼,就見那將領一夾馬腹,倏地應了上去。狂風大作,黝黑的鐵槍被那將領敏捷的動作,舞成了一團強勁的黑氣,轟然向雲國那衝向前的將領怒砸而下!
雲國那名將領大吃一驚,本能地舉起兵器,兩隻手向上一抬,卡嚓嚓一陣聲響,他手中的兩柄大刀,立時被砸的粉碎。驟時,那將領怔愣了住,他的兵器可是精鋼打造而成,卻被對方一出手,就摧毀。胯下的戰馬在這時發出一聲悲嘶,原來它竟被朝國這名出戰的將領、一槍砸得跪倒在地!「噗!」沒有了兵器,加之人冷不防被摔下馬背,雲國那名將領張口就噴出一蓬鮮血,不等他站起,就被朝國這名將領襲來的鐵槍刺中胸口。
登時,他胸口血花四濺,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開戰!」
威遠候揮著手中的兵器,高喝一聲,便率軍與雲國的兵士廝殺在了一起。
「齊方,本將軍命令你率五千兵馬,護送皇上從南門撤出禹州城。」城牆上,侍立在楚御寒身後的兩名將領中的一位,對身旁之人沉聲命令道。衣袍翻飛,髮絲輕揚,楚御寒看著下方的廝殺戰場,沉聲道:「朕說過,就是戰死在這,也要阻止住朝國大軍攻破禹州城。」
那倆將領齊跪地,拱手悲聲道:「皇上!」再不離開,怕就來不及了。朝國大軍來勢兇猛,就他們這六萬兵士,實在是撐不了多久,那倆將領心中甚是清楚明白,而楚御寒又何嘗不明白,但固執如他,就是不願捨棄禹州城,躲進山裡。
「你們無需多說。」
鼓聲還在響著,廝殺聲更是不絕於耳,楚御寒目視著血淋淋的戰場,目視著自己的兵士一個個的倒下,負在身後的雙手不由收緊。
「保護好皇上!」
「將軍,你留下保護皇上,末將前去應戰。」齊方緊跟那說話的將領站起,語聲堅決道。
那將領深望他一眼,道:「你想違抗本將軍的命令?」
「末將不敢。」
齊方拱手道。
「不敢,就聽本將軍的命令行事。」說完,那將領倏地抽出腰間佩劍,騰空而起,縱身躍下了城牆。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雲國出戰的兵士,不到一個時辰,就死去過半。
那將領一躍到自己的隊伍中間,揮劍喊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朝國攻破我禹州城!」
回應他的是陸續響起的應答聲。
「殺!破了禹州城,咱們很快就會拿下整個雲國,殺!」威遠候手中的兵器揮出,圍住他戰馬的雲國兵士立即倒下了一片。「殺!」他邊揮舞兵器邊高喝。
將士們一個個倒下,如此狀況,楚御寒如何還能在城牆上再這麼安靜地站著,提起輕功,他縱身躍下城牆,「皇上,不可!」齊方見狀,急忙加以阻止,卻還是晚了,沒得法子,他只好運轉真氣,跟著躍下了城牆。
手持士兵手中的兵器,楚御寒衝進了兩軍的廝殺中。他感到自己像是進入到一片粘稠的血海。
刀刺入人體的聲音,骨頭碎裂的聲音,還有那發自咽喉的慘叫聲,混雜在兵刃碰撞聲中,讓他的聽覺逐漸變得模糊。
就是他的腦中,也在這一刻逐漸變得空洞,只剩下一個字:殺!
為了防止雲、霧兩國入侵,朝國大軍在平日裡,遵照凌曦定下的訓練規則,應對戰爭非常的有規律,且機動能力特別強。
兵士受傷,有人專門運送到後方,著軍醫醫治。
進攻,防守,相互配合,皆訓練有素。
因此,朝國的兵士,死傷遠遠少於雲國這邊。
廝殺中,楚御寒驚駭地發現,朝國的兵士在面對死亡時,無一人有恐慌之色,他們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刀槍,與自己的兵士在血搏。而自己的兵士,他們的體力幾乎透支,疲倦、恐慌幾乎將他們折磨得站裡不穩,倒下,又不知倒下了多少個兵士,朝國的兵士就像是有著使不完的氣力,強悍如虎。
這樣的一支軍隊,他的兵士如何能對付得了?
「皇上,咱們回城,從南門撤進山裡吧!」齊方縱身到楚御寒身旁,急聲勸道。
楚御寒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似是沒聽到他說的話,齊方再次道:「皇上,這樣拚殺下去,咱們會全軍覆滅的!」楚御寒依舊不吭聲,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但,雲國的兵士還是在不知不覺中連連後退,向城門口退去。
鼓聲陣陣,依舊震天徹底般地響著,朝國大軍在這有力的鼓聲中,越殺越勇,璟一直坐在馬背上,遠遠望著這浴血戰場。他神色淺淡,對於楚御寒出現在兩軍廝殺中,神色間沒有絲毫起伏。
見楚御寒被自己的兵士圍在其中,向城門口撤退,威遠候騎在馬上,再次高喝道:「殺!」
然而,沒等他率兵追上,城門在齊方和他屬下的兵士們護楚御寒進入的一剎那間,重重地關閉了上!那些未進入城中的雲國兵士,手持兵器,含著滿眼的驚恐,堅持著與朝國兵士做著殊死搏鬥。
奈何力量懸殊,不多會,他們全倒在了血泊中。
塵煙滾滾,血霧瀰漫,屍橫遍野,璟的目光凝注在那堅固而緊閉的城門上,輕抬手,一聲轟響隨之響起。
城門被火炮發出的炮彈擊得粉碎,朝國大軍在威遠候的率領下,衝進了禹州城。
「不得傷害城中百姓。」
璟淡淡的聲音,傳遍整個禹州城上空。
「是!」整齊的應答聲,瞬間響徹天際。
每攻破一座城池,璟都會啟唇,說剛才那麼一句話。這是凌曦交代他的,攻破城池,絕對不可傷害城中百姓,對此,璟無絲毫異議。
「曦兒,禹州城破了,用不了多少時日,整個雲國都會納入我國版圖,你現在可好?」如血般的殘陽照在他的眼裡,讓他不由想起了遠在蒼松峰的人兒。雲、朝兩國間的戰爭展開沒多少時日,霧國大軍果真通過蒼松峰,欲攻打朝國,聞得這個戰報,凌曦經過再三考慮,決定親自前往蒼松峰,以免距離蒼松峰不遠的那座山城被霧國大軍攻破。
想起不久前差點失去凌曦,璟說什麼也不讓她去,但在凌曦說清厲害關係,並一再保證絕不會讓自己遇到危險後,璟才不捨的放她離開了自己。
手在馬背上輕一拍,璟身形如電,掠過血色長空,朝那高聳的城牆飛了過去。
皓雪白衣,臨風獵獵作響,璟負手立於城牆上,遙望向遠方,低喃道:「曦兒,你答應我的,絕不可以出事,絕對不可以!」音落,他緩緩轉過身,接著,提起輕功,飄入了禹州城中。落地不久,威遠候到他身旁,躍下戰馬,抱拳道:「王爺,楚皇逃進山裡了,咱們要不要追上去?」
山中地勢險要,大軍若冒然進去,後果不可預知,璟微微皺眉,思索片刻,道:「他身邊大約還有多少兵士?」
威遠候道:「不到萬人。」
「你留下整頓大軍,本王帶五千人進山。」璟說著,就提步朝前走。「王爺,您帶五千兵士進山,恐怕……」威遠候有些擔心道。璟腳步未停:「五千兵士足夠。」見璟意已決,威遠候只好領命,從軍中挑選出五千名精兵,跟隨璟身後自南門出了禹州城。
半山腰一塊平地上,楚御寒凝視著自己剩下為數不多的兵士,目中盡顯痛色。「皇上,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齊方站在他身後,出聲問道。鮮血已浸透他的衣衫,這一刻,他真得已沒多少氣力,但他不能倒下,他還要保護眼前的帝王,還要統領這為數不多的兵士,護送帝王回京。
「蘇將軍,他……」沒在兵士中發現那抹熟悉的影子,楚御寒轉向齊方,動了動唇角,終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齊方神色一痛,回道:「蘇將軍已戰死。」眸光從齊方臉上挪開,楚御寒默然半晌,才道:「都怨朕……」蘇奎,就是那位對齊方下命令,護送楚御寒撤出禹州城的那位將領,在聶老將軍被斬後,他算是楚御寒在軍中最為得力的大將,因自己不理智的決定,葬送了一員猛將,一位重臣的性命,若說楚御寒心中沒丁點不適,那是假的。
接下來怎麼辦?
穿過山脈,去下一座城池,直至回到京城?
楚御寒苦笑,禹州城已失,朝國大軍拿下整個雲國,只是時間問題。
再者,這剩下不到萬人的兵士,個個鬥志已完全瓦解,一旦朝國的大軍追上,必將全軍覆滅。
怎麼辦?他接下來究竟該怎麼辦?
「皇上,要不咱們從青城調兵過來,再把禹州城從朝國大軍手中奪回來?」
齊方語聲微顯虛弱,徵詢楚御寒的意思。
「青城雖距離咱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接近,但要調兵過來,來回也需要四五個時辰,你覺得朝國大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嗎?還有,青城頂多也就有兩萬兵力,與朝國大軍比起來,恐怕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被其摧毀殆盡。」楚御寒目中神光虛無,緩聲道。
「那咱們就這麼坐以待斃嗎?」
聽完楚御寒的話,齊方心中一急,不由脫口道。
待他感到自己語氣不對,忙跪地,拱手道:「微臣剛剛心急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治罪。」楚御寒沒有看他,只是淡淡道:「起來吧,都這個時候了,朕哪還有心思治你的罪。」
「你們是直接放下兵器投降,還是要抵死與我軍抗衡?」
璟淺淡的聲音自半空中落下。驟時,那些坐在半山坡上的雲國兵士,如炸開鍋一般,嚇得忙攥緊手中的兵器,晃晃悠悠的站起,他們抬起頭,看見懸浮在他們頭頂上空的白色身影,目中皆充滿驚恐之色。
「保護皇上!」齊方一回過神,忙對那些兵士喝道。
「本王數三聲,若不就此放下兵器投降,那麼等待你們的,只有死!」注視著這些望向他滿目驚恐的雲國兵士,璟淡然的星眸中,無一絲多餘的感情。跟隨他而來的那五千精兵,手持兵器,在他語落後不久,便趕了過來。
雲國兵士嚇得臉色蒼白,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皇帝。
死,他們不願意死,也不想死,他們有家人要照顧,有妻兒在家等著,再者,他們也不是人家的對手。齊方見兵士們不動,又喝道:「保護皇上!」熟料,一點作用都沒有,反聽到兵器逐一落地的聲音,璟滿意地頷首,對那五千精兵道:「押他們回禹州城。」
「是。」
隨著應和聲起,放下兵器的雲國兵士,被璟帶來的五千精兵押著下了山。
璟緩緩落至地面,目光凝注在齊方臉上,「你呢?」看著自己的兵士被押解下了山,楚御寒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而齊方聽到璟的問話,緊攥手中的兵器,擋在楚御寒身前,道:「保護我皇,是我的使命!」
秀眉微挑,璟淡淡道:「你不怕死?」
「死有何懼?」
齊方想也不想就回他一句。
「很好。」璟唇角漾出一抹雅致的笑,不待齊方從他的笑容中回過神,璟抬起手,指尖劃過一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刺中其胸口,「噗」一口鮮血自齊方嘴裡噴薄而出,接著,他倒在地上,掙扎著想要爬起,卻只是徒勞,「皇上,微臣……」嘴裡的話未說完,人便絕了呼吸。
白衣若雪,璟負手於身後,宛若天人般的容顏上,一派淡然,他問楚御寒,「後悔嗎?」楚御寒凝視著他,未作答。璟又道:「若知今日的處境,你還會對我國用兵嗎?」楚御寒依舊未作答,璟笑了笑,道:「知道麼?當年你對曦兒,以及對她的家人所做的一切,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不為過!」
「沒能救下她,於我來說,仿若失去了整個世界,我恨自己恨的要死。你呢?可有恨過自己?」
「折磨她,不愛她,為何還要糾纏她?」
楚御寒臉上的表情未起半點變化,他終於開口道:「對她,我是有錯,但我是被蒙蔽的,後來,我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了我深愛著她,為此,我才想要她重新回到我身邊,而你,卻無恥的禁錮住她,使得我不得不發起這場戰爭。至於我眼下的處境,我無話可說。」
「你太自以為是了?也太不瞭解曦兒,不理解本王。」璟說著,輕歎口氣,接道:「當年那些事沒發生前,曦兒喜歡你,愛你,這些我都是知道的,而我,也沒打算向她吐露我心底的愛慕。只要她幸福,只要她一世安好,於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但是,那些事發生後,我看到的她,是痛苦的,是無助的,那時的你,談何愛她?多年後,為了討回公道,她不得不再入你的後宮,她不愛你,對你,她只有恨,倘若你真得知錯,完全可以在她二次來到你身邊,用你的愛感動她,你有麼?沒有,你又一次傷害了她。」
「為我,她做的每件事,我都牢記在心裡,想起那些我不得已對她的冷漠,我心裡很不好受,她卻一點都不在意,還是一如既往地守在我身邊,這樣的她,叫我如何不愛?叫我如何捨得放手?」笑了笑,璟又道:「就算我放手,你覺得她會離開麼?她不會,因為我們的情緣前世已注定,來世,永生永世,我們都會在一起。」
楚御寒看向璟,一字字道:「她是我的嫡妻,最終,她只能屬於我,你信麼?」
「說你自以為是,一點都沒錯,這種狂妄的話語,也能出自你的口,實在是太過好笑了。」璟的話語平平淡淡,不輕不重,但傳入楚御寒耳裡,卻充滿了諷刺,「你覺得,你還能活過今天嗎?」
「能不能活過今天,不試試怎能知道。」楚御寒神色一凜,回璟道。
「那日在蒙城,你中了那一箭,以為短短數月過去,就會大好嗎?」朝楚御寒胸口瞥了眼,璟繼續道:「還有剛才兩軍交戰中,你怕是消耗了不少內力吧,這樣的你,能接我一招,都算是本事了。」
楚御寒盯視著他:「出手吧!」
「出手?」璟笑著搖了搖頭:「你出手便是,我就站在這。」
「你瞧不起我?」楚御寒怒了,目中瞬間聚滿殺氣。璟笑道:「你有什麼讓我瞧得起的?一個快要失去國家的昏君,有什麼值得我瞧得起的?」楚御寒眸底劃過抹痛色,身子顫抖了下,道:「我是昏君?我快要失去我的國家,你以為這樣我就輸了嗎?你以為你奪了我的女人,奪了我的國家,你就贏了,我就輸了嗎?」璟與他視線相對,笑著沒有說話,楚御寒冷哼一聲,接道:「我沒輸,因為我知道,很快你也會失去一切,知道是誰會讓你失去一切嗎?」璟的神色登時一變,他從楚御寒的話中,想到了煜。因為煜曾經說過,為了讓他身陷痛苦之中,為了報復他,報復所有人,他要摧毀一切,摧毀這整個天下。
「你怕了?」楚御寒這時卻笑得淡然,「咱們誰也別笑話誰,只因咱們最終的命數一樣!」音落,他猝然向璟發起了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距離璟有一丈距離時,璟袖袍輕輕一揮,就見他身形倏地向後飛了出去,「我今日就親自送你一程。」璟的身形,如蒼鷹一般飛了起來,追向楚御寒。而楚御寒在璟剛才揮出的勁氣下,向後飄出十數丈後,他迅速調理好真氣,緊跟著提起輕功,向山上飄了去。
璟緊追不放:「你以為你能從我手中逃離嗎?」
「逃離?我可沒覺得我現在是在逃離。」聽到璟從身後傳來的話語,楚御寒冷聲道:「指不定等會咱們同歸於盡呢!」
「同歸於盡?你還真感想。」
唇角勾起抹譏笑,璟停在了一棵樹木的枝頭上,朝著楚御寒的背影,猝然拂袖。
「你……你卑鄙!」感受到後方襲來的猛烈殺氣,楚御寒倏地轉換身形,欲出手接住那襲向他的勁氣,可沒成想,那勁氣太過強大,在與他擊出的勁氣碰撞後,發出一聲爆響,依然向著他襲來,身下是望不到底的深谷,避無可避,難道他真要死在對方之手嗎?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種恥辱!
(近期忙,更新有些晚,抱歉了!群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