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離去 文 / 燁璘
這重重山巒不是空山,仍有鳥鳴,溪水之聲魚兒戲水之聲,隱隱又可聽到山間兵甲輕響,茫然的人兒並未察覺到它真正的暗潮洶湧,或許這也是她最好的歸宿。「我明白。」
那人兒看到了他瞳中一閃而過的情緒,酸澀了心窩。她在從未在這人眼中看到過自己,但剛剛她似乎感覺到了這人因她而起的波動。正好的風兒吹著,陽光鋪灑山間,迎面而來的空氣新鮮帶著草藥的清香,似乎隱隱還含著面前人身上的幽幽暗香,挺好的……
莫遠汐看著那人兒離去的身影,總覺得那麼寂寞。「我知道小谷是無辜的,卻還是忍不住那麼對她,我真的很不好。」
謝嘌呤無聲靠近他一些,冰藍的衣衫遮去了外表的幾分柔美顯出了神色中的漠然。
莫遠汐感覺到他靠近,心中暮然覺得暖暖的,釋然的搖了搖頭朝他嘻嘻一笑「我沒事。」
千行收回目光走到沐辰身左後半步止步「大將,你所來是為何事?」
沐辰沒有看他,他依舊看著腳下深崖萬丈。良久沉聲響起,幾人傾耳傾聽「你們知道玄冰嗎?」
三人聞言覺得奇怪,謝嘌呤與千行相視一眼,轉而便知沐辰另有目的。千行思量一下,這玄冰他倒是聽說過「玄冰據說是大陸上最冷的冰,千年不化,聚寒聚陰,所以玄冰不止冰寒更是帶著股入骨的陰冷。」
沐辰點頭「聚寒聚陰,冰花千年不落紅。」千行不知他此言何意,卻知這話中意思,料想莫遠汐大概不知此意便道「大將是說這玄冰可瞬間凍花,花千年不敗且色彩依舊。」
果然莫遠汐恍然的哦了一聲。謝嘌呤看向沐辰,聽他下文。
自水榭莊園後山是看不到城主府的,但沐辰仍將目光投到東側遠方。「這片大陸只有一處玄冰脈,史人曾發覺卻無記載,因此世人少知。」
沐辰鳳目沉靜,深不見底的瞳中依舊什麼也看不出,卻莫名的三人心底皆是一顫,那低沉的聲音響起,眾人聽著油然而生一股心慌之意。「那唯一一處玄冰脈便在我們腳下的月城。」容不得幾人驚訝,接下來是足以讓他們震驚的消息。「月城城主府。」
那人似乎不想停頓,但他還是微微頓了一下。「我們想見的人現在就在城主府,城主府底的玄冰脈。」
千行已經不震驚了,或許是震驚過了頭反而冷靜了。他手沒有顫抖,甚至他的目光連波動都沒有,但他卻是瞬間就明白了大將口中想見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內心是不是沉重的壓抑不住,他聽到了謝嘌呤微微沉重的呼吸和莫遠汐驚呼,接著四周安靜了,彷彿世間都安靜了,天地卻一片蒼涼。
沐辰在這片死寂的靜中轉身,他與千行擦身而過,與謝嘌呤、莫遠汐擦肩而過,腳步毫無留滯。他開口,幾人立刻被他吸引而去,似乎在這個時候他們潛意識裡想找個依托,但他們沒有如願。那人聲音中實在含了太多太多卻藏的太深,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過些時日,想看看的就去尋我。」
聲音隨著腳步越行越遠,幾人即使再堅強,在這一刻的內心都是說不出的雜亂、沉重、壓抑、苦澀、掙扎、害怕、絕望……太多太多說不出的情感,這一刻如刀子一般挖戳著心臟……
長庭迴廊池間雅亭,入冬的薔薇早已凋謝,但被人打理的很好,一股唯美的意境。棋罌亭,這裡還處於莊園前庭,花間兩人立於亭間,亭間正中一副棋盤,然而兩人好像未看到一般,立於亭欄座椅前,更似遊人賞花話談。
其間一人綺麗的寶石色深藍衣衫,冷凌而立,連帶著週身空氣也一片冰冷傲然。「這沐辰少說也是富可敵國,枉我還為他買盔練器。」想想剛才隱了身份從水榭莊園大門而入,一路上龐大的出資,當真想不明白為何還會有那麼多真正的遊客閒來無事便來遊玩。
一支薔薇枯籐斜露生出,枝頭一人立於花旁看滿池白蓮,晶瑩如白雪無疵無暇。「亂世前的平靜只會掩藏著更加無法預料的洶湧,棋子可為萬物,不可或缺。」
那抹深藍看向他,劍眉撩起更甚了他的冷凝「金錢也可做棋子?映月是在為他說話。」
那人白衣清薄,不見聲色,身旁的枯枝似被他渲染,失了孤意盡顯風華。「他不需要。」
尉遲零謙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回答,或許根本就沒有想過他會回答。「沐辰竟然能贏得你獨特的在意,雖然是意料之中卻又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他說的是實話,但是他並不想說,卻不知為何還是說了出來。他劍眉緊蹙,冷瞳沉下,這讓他很不舒服。
重映月沒有看他的神色,卻也似乎沒有聽到他說的話。「沐原這次的計劃極為凶險,你要小心。早日將病養好。」清薄的話語輕輕緩緩帶著微微的停頓。
尉遲零謙看著他,手中精美的八音盒微微轉動,這人知道他不想與他人交葛太多,但是他剛剛的話…尉遲零謙瞳中輕閃出口的話依舊冰冷如他。「你還真是清薄。」為了沐辰竟這般收攏他,若非薄情之人怎待他如此,若是薄情之人又怎會待沐辰如此……
重映月看著白蓮的聖潔,似乎沒有感受到尉遲零謙瞳中閃過的思緒,似乎他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東西,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眼中光景,來來去去不留色彩,他又如何不知已入這紅塵又如何抽身。「我回雪山期間寒衣會留下。」
尉遲零謙沒有看他,他隱隱能察覺近幾日的凶兆,卻也知道重映月是必須要回去。「你讓弈墨去了百花谷,我相信你自有用意。不過芸姑娘大可以隨你回去。」
重映月輕嗯了一聲。這池白蓮的聖潔,那池紅蓮的燃燒……
迴廊曲水一人黑衣加身,絲毫不見黑的沉穩,盡穿出一股猖狂張揚。他抬腿坐於迴廊木欄上,長的肆意的黑髮,鋪灑在身後,垂過木欄迎風而落。看著不遠處棋罌亭內兩道身影,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不由向著對面的道「小芸,你說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同了?」
慕容芸斜坐圍欄上,聞言挑眉「大哥還能指出這方面意見?」
慕容寒衣抹了下鼻尖,回頭看她「這感情之事我是不太懂,不過這直覺我還真是不錯。」
慕容芸看了眼那方雅亭,輕笑搖頭「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子依舊是公子。」
若單說這性格,慕容寒衣和慕容芸倒不愧是兄妹。
慕容寒衣聞言也不再思考這些並無用處的事,他本肆意猖狂,經沐辰一語點通後豁然開朗,只是這些感情事他還真的不知如何下手。「過幾日便是月圓之夜,公子此時回雪山定是為了此事,這裡交於我,你盡心將公子照顧周到。」
慕容芸瞳色微沉「自然,這幾日你也小心。」
慕容寒衣聞言不由大笑,他一躍而起,黑衣黑髮隨著他的身姿飛舞輕揚,儘是張揚與猖狂。「無礙無礙!」
慕容芸挑眉,感受著他放開的氣場,唇角一抹笑意。擔心是多餘的……「看來我要提醒大哥一下,鄲城飛雪月的嫡寶鑒當在今日已經進入正式階段,邯城桃花墜因你放出的消息也已經開始張羅。」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慢幽幽開口「大哥啊,你看林凌都去了寒衣調,這期間我盡在雪山,小墨也不會從百花谷出來,那你說這兩個地方……」她看著慕容寒衣瞳中的意味一瞬間萎/靡,唇角的笑意輕揚,愈發英氣逼人。
慕容寒衣見她如此喜歡看他吃虧,只能搖了搖頭,歎聲「自作孽不可活。」
寒衣調慶典早已結束,只是這些參加寒衣調慶典的江湖人,顯然有些是為了一見羽少爺而來。羽少夜僅在慶典開始之前露面一次,慶典期間主管言其身體不適在花亭靜養。慶典結束他們依舊留在玄城,卻遲遲得不到羽少爺的消息,只從寒衣調主管那裡得知羽少爺被迫去了南方一處隱蔽的山谷養病,不知歸期。水嫣然雖一介女流,但只憑她在寒衣調的地位與權利,眾人也無法說出不滿之意,因此寒衣調倒也相安無事。
但是這幾日總有一些不明身份自稱江湖人的一群人前來,這兩日更是膽大,今日簡直可稱無所顧忌!
水嫣然的笑落落大方永遠都帶著一股沉穩溫婉之意,她依舊一身寶石的藍色霓羅,猶如天上仙霞不可褻瀆,再粗俗的人在他面前也永遠溫聲溫氣,這是她獨特的魅力。「我看諸位這幾日不間斷的前來卻從不入室一坐,可是等著諸位的姑娘還沒有對鏡捏黃花。」她輕輕一句話四周新來的客人便明白了對方來歷不明、目的不純。
前庭一群人大約十五六人,黑衣黑劍,滿臉的猖狂傲意,為首那人聞她此言鄙夷不屑之意顯而易見。「風塵浪蕩之地,大爺我們見識過的多了,不過風塵女子,如此地位低微,等著我們只會讓大爺覺得噁心!」江湖人的打扮模仿著江湖人的話,但到底不是江湖人,學不出江湖人的味道。
四周客人顯然更知了他們目的,他句句享盡煙花,卻不知這『等著的姑娘尚未對鏡捏黃花』乃是煙花之地所言你心中要等的姑娘還沒有打扮之意。
水嫣然依舊笑的落落大方,這裡不同於煙花之地,這麼多年的老顧客自然多不勝數,似乎還未見過水美人的臉色微微變過。「那諸位可曾告知小女子是為何事而來?小女子這裡不才,但是彈歌唱曲的整個帝國也數我寒衣調最好。」她這句話已說了無數次,卻都是時機正好。她永遠都是這般進退知度,得體大方。
但那幾人顯然不想再與她糾纏,那為首的人冷哼一聲,臉上的不屑溶於陰沉竟生出一股扭曲之色。「少廢話,羽少爺現在何處,這麼故意不見你又如此欺欺瞞瞞,到底是做了見不得光的事!」
水嫣然瞳中微閃,面色依舊不變「我想諸位誤會了,我家老闆出門遠遊,怎有故意不見之理。」
那人的忍耐似乎終被她磨光,再不耐與她多言,抬手一劍直劈入身邊精緻的青瓷,劍未出鞘,劍氣滑過,青瓷竟直直被他斬開,切口平平整整,那巨大的青瓷直滑落地上,摔得粉碎。也在這粉碎聲中,四周驚呼四起,客人女子都向遠處躲避而去,唯有水嫣然依舊立於原地,連笑容也未曾變一下。
那人可不管她是不是女子,見她如此不識趣,早已忍耐許久,怒道一聲「浪/蕩!」抬手拔劍便向她刺去!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就連水嫣然身後兩名女子都未反應過來,那劍尖已到了水嫣然面門。
水嫣然並不怕他的長劍,但是煞氣直逼入靈台,她還是忍不住寒毛直立。她可以輕易躲過,甚至她已經下意識去躲,但是她似乎又不想動了,她腦中一瞬間閃過很多,但閃過了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最終還是沒有動。
那持劍的人唇角勾起獰笑,他的眼睛隨著劍的迫近越睜越大,最後大到了眼珠周圍爬滿的血絲清晰可見,這股說不出的猙獰四周人竟無人從中回過神來。
直到一點寒芒劃過,鮮血噴灑染紅了那倒地的青瓷滿地的碎片,眾人才被一聲慘叫扯回心神,定心看去,頓時四周驚呼聲四起。那原本凶殘猙獰的人倒在地上捂著手臂不停的慘叫翻滾著,鮮血早已染紅了身下的竹地竟還在蔓延,有些大膽的人倒是敢看,很快便發現了那人的胳膊竟被從肘部截斷,向四週一看,那斷臂赫然掉在不遠處,鮮血匯聚一地,手中竟還握著那把長劍!
水嫣然看著眼前的場景,瞳中閃過一絲異色,她重拾笑容,沉靜而溫婉「來者是客,客人既然來了小女子自當大方相迎。」
「嘖嘖,我走了不過幾日,就有人跳到門檻之上搗亂。」陰陽怪氣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眾人抬頭,大廳門上方的衡木樑上赫然有一人抬腿跨坐,微抬著頭斜目看下,長髮盡梳入冠,露出一張較好的面孔,明亮的雙瞳唇角的痞笑,更加襯托出他姿勢的霸氣瀟灑,若是忽略那粉嫩嫩衣衫的話,確實如此。
水嫣然抬頭看他,她對林凌的出現顯然並不出奇,瞳色也溫下了幾分。「林凌,你怎麼來了?」
林凌一甩肩邊的粉色髮帶,一個不留神,竟撲騰一下從樑上墜下,他脫口幾聲驚呼,在半空中使勁掙扎,最後在一陣驚呼聲中煞是輕鬆的落在水嫣然身邊,微瞇著眼勾唇笑起立刻露出了本相,痞氣十足!
「我的嫣然姐姐啊,還好我來的及時,你要是有點兒什麼閃失,先生不得滅了我啊。」
水嫣然輕輕一笑,很簡單的掀過了對話。「來者都是客人,客人竟在我寒衣調流了血,如何處理便交給你了。」
林凌聽她此言,立刻嘻嘻哈哈的開口保證「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心中卻一陣抽搐,果然不該弄髒了地面!這個世界在某些人面前耍酷絕對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慘叫聲早已消失,地上那人顯然已經昏死過去,上古之劍又怎是好受的。那隨行的十幾人憤怒也罷、驚恐也罷,都不敢違逆脖子大血脈前泛著寒氣的長劍,身後無形中散發的殺氣,他們毫不懷疑若有一絲異樣將立即斃命於這長劍之下!
林凌目送著水嫣然轉入內庭,才回過頭來打量著到現在都不再吭一聲的十幾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好不有興趣,似乎他們當真是什麼稀有物種。在看他瞳中的興致越來越明亮之時,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聲音竟然帶著一股正氣凌然「落到你們這些賊子的手裡是我們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們是不會向你們這些叛逆亂黨低頭……」
他話未說完林凌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哈哈笑的好不歡愉。那說話的人被他笑的面色青紫,他極其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又要出聲時,卻驀然感覺脖子上一陣刺痛,那鋒利的劍刃仍在向皮膚內切去,那種感覺十分清晰,那是死亡臨近步伐!他猛然驚醒,正要抵抗,卻發現竟然使不出絲毫力氣!
那覺的這話很好玩的人終於在四週一片寂靜落針可聞中,若無其事的收起了笑聲。他沒有再看那人,卻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別殺,有用。」
此時那人面色青白,僵硬著緊緊收縮的眼瞳,冷汗早已侵濕了衣衫,他沒有死但已如一個死人。另外那些瞳中異色連連心思各異的人,再也不敢生出其他念頭,血液的味道縈繞在鼻間,這猩甜的味道竟可以讓人如此恐懼!
林凌幽幽的晃了晃頭,說到叛逆亂黨什麼的他倒是想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雖然這兩者毫無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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