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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 沐恬 文 / 燁璘

    林凌幽幽的晃了晃頭,說到叛逆亂黨什麼的他倒是想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雖然這兩者毫無聯繫。「據我所知這玄城距寒衣調比較近的有個紫幽樓,我離開之時他們似乎正在收留那麼些人啊~」他刻意的揚了揚聲音,雙目從那十幾人身上瞟過「我們是叛逆亂黨,你們做男倌自然沒什麼問題。」

    四周還留下的一些看熱鬧的人自然不怕這些被制住的鬧事人,聽林凌一言都覺得深得其意,叫好聲連連四起,且愈演愈烈。那十幾人的臉面早已成了豬肝色,怒氣衝天的憤然大吼「大凌百姓竟然幫著叛逆賊子,你們也要造反嗎!」

    四周嘈雜的聲音靜了一瞬,沒過多久稀稀落落的聲音響起,只一瞬間竟比之前還要強烈!

    林凌好笑的看著那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這事兒真是太好玩了!「我說你們是不是當兵被馬踢壞了腦袋?這裡是寒衣調,寒衣調的主人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羽少夜。叛逆賊子?你們來這就是給我講笑話啊?」四週一陣哄堂大笑,就連原來躲起來的人也都露出頭來。

    那些人神色驀然一緊,竟被識破了身份!掃了眼四周哄堂大笑的眾人,其中一人面色黑紫,既然已經被識破那便沒什麼好顧慮的,他壯著膽子怒喝道「寒衣調老闆羽少夜,協助叛逆逃跑、傷大凌無數親兵、更直接阻礙攝政王行事,證據確詳。我等乃是玄城守城護衛,特奉城主之命,捉拿叛逆黨羽羽少爺。」

    人群漸漸靜了下來,空氣中迴盪著他慷鏘有力的聲音,直震入雙耳,倒也一番氣質。

    忽然一聲噴笑打破了安靜,眾人看去,大廳前那粉衣的少年已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抬手一直說話那人,手指因笑顫抖很明顯,最終他還是收回了手,使勁的摀住肚子。「哎呦!笑死我了~守城護衛?奉城主之命?證據確詳?證據呢?我記得守城護衛都是有個人腰牌什麼的,來來,拿出來看看~還有那個什麼城主紙喻,我家老闆成為叛逆黨羽的證據,來吧來吧,都拿出來~」

    被止住的那些人面色鐵青,守城護衛有腰牌不錯,但上邊人說此事一定要做的隱蔽,代表身份的腰牌自己不能帶在身上。這種不入目的命令自然沒有紙御,至於羽少爺成為叛逆黨羽一事,看到的人早已死了,活著的人只能推測,口頭相傳何來證據!

    見他們久久不言,面色越來越難看,議論聲紛紛響起。

    林凌嗤笑「給你們一根繩子你們還真順著爬了。」

    四周人漸漸明白過來,這些人還真是好笑,一會兒說江湖人一會兒說朝廷人,結果都不是。眾人一副看熱鬧模樣,有侍女上前換茶,常來的一些身份尊貴,姿態泰然的客人悠閒的對飲起來。一群有了點能力的混混吧,敢在寒衣調鬧事,也算有幾個膽子。

    見那些人面色青黑,一個個都要將他私吞入腹的模樣,林凌驚恐的後退一步,抱著胳膊瑟瑟發抖,連聲音都發著顫顫的抖音「哎呦~各位大爺這麼看著我,當真讓小的好生怕怕~」

    滿廳的人哄堂大笑,那些人眼中的殺意越來越重,其中一人忍無可忍地怒喝道「我等不管你是何人,速速將羽少爺交出來,若違抗城主將會下令,午時三刻踏平寒衣調。」

    林凌無趣的擺了擺手「這繩子你還真爬上癮了,得了我把這繩子賞你。」他挑眉看向那人,笑意從眼角溢出「至於午時三刻踏平我寒衣調啊~歡迎歡迎,歡迎至極!」

    林凌拍了幾下手,朝廷人果真沒有江湖人好玩,他隨意一揮手「拉出去,扔給紫幽樓,告訴他們老闆,這些人做什麼都上道。」

    那些人聞言怒吼,全身凝聚的內力一瞬間爆發!大吼聲過後是一陣詭異的寂靜……

    廳中的人聽到這些怒吼齊齊精神一震,再看去便是那些人睜得極大的死魚眼,滿臉的驚恐,讓黑如鍋底的面色顯出一股驚悚。

    這些人當真恐懼了,他們終於知道一人為何沒有反抗就飄出一股血腥味。他們的指尖可以動,也僅僅是指尖可以動,即使內力凝聚裡外衝擊,他們全身仍無法動彈一絲一毫。

    林凌掏了掏耳朵「若沒有你們提醒我還真是忘了,廢了他們的武功,拉出去。」話罷,他毫無再停留之意,轉身離去。

    那些人當真恐懼了,恐懼、憤恨,他們憤怒卻又顯得那麼無力。午時三刻踏平寒衣調不過是隨口說來鎮/壓這人的謊言,上邊也不過讓他們探探寒衣調的虛實,他們本就是棋子,若是武功被廢,那麼幾個無關輕重的廢子誰也不會在意!

    林凌毫不理會身後的大吼掙扎,直向內室走去。一路上享盡美人們身上的清香。美人愛英雄,林凌不是英雄,但他一劍救水嫣然的離落,可是讓不少美人兒對林凌又多了一個認識。英雄救美,沒有哪個美人不喜歡英勇的男人

    林凌一路痞裡痞氣的笑,直到轉入內室他忽然揚聲到「林一,把大廳給我打掃乾淨,事後過來找我。」

    為首的黑衣人對著消失在迴廊的身影恭敬俯首。

    林凌轉入花苑,一眼便看到迴廊前水池上飄然飛舞的精靈,青綠色的精靈飛舞在雪白的蓮花之上,黑髮與衣衫翩飛,精靈與精靈交身相錯之間衣裙裹紅芒,美如仙境。

    林凌睜大了眼睛看著,見那些精靈腳尖一點蓮葉,俯身落在蓮花之前,指間一抹紅芒輕輕放入蓮花蓮蓬之上,輕靈的展臂起身,同這蓮花一般,美如一朵綻放的青蓮。

    林凌恍然大悟,這哪裡是精靈,是人啊!那抹紅芒是碧海硃砂?原來這冬季所有的花都枯落了,只有這蓮花開的依舊燦爛如初。

    林凌看著水上四名女子輕盈如落花的身姿,整個臉都垮了下來,這輕功……真是打他的臉。

    忽然一聲琴聲傳來,林凌一震,那琴聲輕而易舉的破開了他的神識直入大腦。只這一聲再無下弦,不知如何形容這聲琴音,林凌卻好像看到一個孩童的身影,他歡快的奔跑著,在水旁小道滿地野花中,在漫天落花紛紛擾擾中,那孩童輕快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他沒有看到身後漸漸罩來的黑暗……

    林凌猛然回神,首的靈台空靈。他眼中閃爍不定,卻在下一聲琴音傳來時瞬間被帶入,細細體會著琴聲中的意境。

    這聲琴,果真沒了先前的歡快。那孩童好像長大了,但他並不快樂。他茫然、疼痛,卻沒有憤怒沒有期望,他經歷了太多,美好的、痛苦的、可怕的,他已經不認識自己,更不知何為前路。漫天都是雪,一望無際,這雪很快將他淹沒,沒有一絲溫度。麻木的身軀麻木的思維,視線的最後一點光芒,是一個白色如雪的影子。

    琴聲再次響起,意境已變。那少年早已經大了,他活了下來,身邊有花有陽光還有另一個人的溫度。他很高興,很滿足,他展開的笑容如此真實,他的眼中沒有天下所有,只有那永遠身著繡著錦雲衣衫的身影。不離不棄,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沒有陰霾、沒有黑暗,一切都那麼美好。

    正在聞者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時,琴聲忽然一聲爭鳴。

    所有的東西都變了,火光沖天,大雪下的極大,卻如何也撲不滅這大火。痛苦的記憶再次襲來,擺在他面前的是他最不願想起的東西。美好與安然一瞬間便被打破,輕而易舉的將他心中一點溫度毫不留餘地的轟的支離破碎。他怔怔地看著倒在紅蓮之中的身影,怔怔地看著漫天的火紅,怔怔地看著天空仍不斷飄落的大雪,怔怔地忘記了流淚,忘記了反抗,忘記了敵人就在他身後觸手可及。世間一片黑暗,再也不會有光明。

    琴聲只到此,再沒有下弦。

    林凌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到了花亭之前,面前便是一棵木槿,他若再往前一步,定然撞上。他向後退了一步,看向花亭之中那藍色的身影,大大地讚了一聲「這是什麼曲子?絕世之作啊!」

    水嫣然回頭朝他一笑「沒想到林凌竟是懂琴之人。」

    林凌一甩肩邊髮帶,兩步便躍上了花亭,直接坐在水嫣然對面「懂談不上,略知一二,剛才那是什麼曲子?」

    水嫣然輕撫過琴弦仍在震盪的波動,收回指尖「可聽說過『一曲落殤』?」

    林凌點頭「『一曲落殤』?可是長公主一舞殉國所言之曲?」

    水嫣然聽他這麼說,輕輕笑起「正是此曲。」

    林凌瞳中一亮,繼而不解道「為何只彈四聲?雖然只是四聲,也已是深入人心,難忘之作。」

    水嫣然抬手招來侍女「這曲子我可彈不出神韻,若我真彈出,便是侮辱了這首曲子。」

    林凌見侍女上前蓋上了木琴抱離了桌面,瞳中一抹可惜,晃頭晃腦的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有幾回聞?」

    另一個侍女上前來煮茶,聽林凌痞氣十足卻強扭的文縐縐的聲音,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茶香洩出。

    水嫣然輕聲笑起「北方碧螺春,可有興致一嘗?」

    林凌聞言頓時翹首以盼「有興致有興致啊,這北方的茶我可是饞了許久!」

    林凌被只顧的問這曲子之名,竟一時忘了問這曲子為誰所作,直到很久以後他忽然想起,他已親耳聽到了這絕世之曲,他也終於知道可稱天下第一琴師的水嫣然為何說『若彈出,便是侮辱了此曲。』一言。

    水榭莊園中心院,名副其實是水榭莊園一處中心隱蔽之地。

    水上長廊四通八達,正中間一棟華麗不凡顯盡威武的樓閣穩穩立於中心院唯一一塊土地上,浩大的氣質不遮不掩,迎面撲來,駭人心扉。

    畫薇閣,可遠遠沒有它的名字那般文雅。

    畫薇閣樓閣大開,大廳正中便是一張渾然大氣的八方桌。八方桌一角堆著無數像人,依稀可辨有哨兵、偵查兵、巡邏兵、步兵、騎兵,敵我兩陣,涇渭分明。桌面溝壑不平卻極為清晰明亮,條條理理,暗含神韻,這一絲不苟雕刻的竟是玄黃八卦圖。

    再向前看去,一方傾長的紅木桌上僅擺著筆墨紙硯,在其之後便是一副巨大的地圖。國與國相臨的邊境如此宏偉,城與城相連的邊界如此寬廣,這片廣闊的疆土上有高聳的高山、縱橫的溝壑、密佈的水系乃至汪洋大海、沙漠沼澤,便是如此大的一個帝國,疆土的每一處一絲不差的照應在這張地圖上,甚至連鄰國的疆土,都未逃得出這張地圖。

    地圖前一人戎衣加身威儀不凡,他看著帝國正中被層層保護的城池,聽罷身邊人所言,神色微沉「重立軍餉,沐原是想得軍心所向。」

    尉遲零謙看了眼帝都星辰樓的標記,冷聲道「不止如此,不過一日,我手中的鎮西兵權將會直接被他削去三十萬,可笑的是他現在並不能給我一個叛逆黨羽的罪名,如此一來可能經恬帝之口,給我一個旬私包庇之罪,罷了我手中的兵權。」

    沐辰挑眉,聽他下文。

    尉遲零謙道「他在整兵,兵發邊關,就趁這個時機,得民心所向。帝宮天台已鑄,先帝祭祀典禮舉行時,映月必然要去參加,沐原想借祭祀典禮奪取傳國玉璽。」

    尉遲零謙看向月城「如若我猜的不錯,沐原整兵期間定然想好了牽制你的辦法,兵發邊關之時定然會與先帝祭祀典禮的舉行毫無空隙的連接起來,帝國鐵騎他無權動用,兵去城空之時便想以映月與我做人質,牽制於你。」

    沐辰沉思,並未急於言語。若是在一夜前,他聽到這則消息,或許當真會放下帝王之心,但是現在,先帝能讓大凌江山易主,他為何又要將打開的心結再次纏上。「牽制於我,沐原整兵期間能牽制我的只有禁衛軍和水榭莊園,現在看來擾亂禁衛軍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擾亂整個水榭莊園,這幾日我會密切注意。至於先帝祭祀典禮,到那時也該規劃一下未來的路了。」

    尉遲零謙點頭「我和映月已做商議,下一步便是由你給天下一個『樂土』,你意下如何?」

    「『樂土?』」沐辰微一思索便知他意,毫不遲疑的點頭「不費一兵一卒便扭轉了軍心民心所向沐原的局面,如此甚好,只是若是這般的話,先帝祭祀我要同去一趟。」

    尉遲零謙聞言蹙眉「你同去?」沐辰既然要求同去,必然有他的目的,只是「沐原若要牽制於你,月城必然一番動盪,到時寒衣與林凌定會被纏住無法脫身,芸姑娘要守在映月身邊隨行離去。但在這期間月城缺不少首領,水榭莊園也不能沒有高手坐鎮,僅剩千行幾位久經沙場的將軍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沐辰神色微沉,這些他也已想到,但給天下一個『樂土』之前,有些事他必須親自問一問這『樂土』。「我也知不是明智之舉,千行的能力我自然相信,但畢竟久經沙場,不能完全拿定江湖人的心性。這兩日不過,他們會來尋我,玄冰脈一行相信他們的心智會變得更加強硬。」話到此處,他聲音沉下,不再多說「這事先這麼定下,等映月回來由他定奪。」

    尉遲零謙聞言也不在多言,他喉間癢得難忍,不由低咳了一聲,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那便如此,我的事情你不必費心,鎮西兵權給他便是,至少現在還不是你露面的時候。」

    沐辰看向他,深淵不沉的瞳,微微平緩了鳳目凌厲的線條「零謙,你為何突然……」

    他話未說完,尉遲零謙眉頭微蹙,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是我有意於你,不然青龍星四宿尾火虎的光芒不會點燃。」

    沐辰眉梢一動,這句話,大有怕他誤會他是因命格所在青龍星尾火虎星宿而助他,他在說明我願意助你。這人唯一留下了尾火的至情至性,即使隱藏的再深,自認為不在,但依舊在。「好,此事我不會過問。你注意身體。」

    尉遲零謙眉目冷然,他瞳中神色波動不停,最終還是皺著眉點了下頭,冷聲道「不用你操心。」

    帝宮崇明,沐原依舊坐在院中已枯落僅剩枝椏的梧桐樹下,看著窗邊人凍得青白的面色,毫不在意「鳳來將軍的能力你應該清楚,你覺得鎮北兵權放空更好?另外,鎮西兵權放在皇朝比交給遙遠邊城的一個包庇叛逆的城主手中要有用的多。」

    沐恬聞言一顫,沉聲道「你不過是想奪取兵權,又何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果然沐原要對兵權下手了,他握緊拳頭,卻無計可施。

    沐原玩弄著手中木茶杯,陰冷之色在他話語之後更加森冷「兵發邊關、抵禦外敵,這守家護國的重任,現在也只有我能做。莫非恬帝喜歡看邊關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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