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麗香院起大火 文 / 佐佐葉
這個男子，一直守候在門口，不離音兒的身邊，可是個麻煩。
謝娘站在樓梯一側，轉悠了半天，終於頭腦一個激靈，連忙奔向廚房。
不一會，倆個廚房打下手的小廝就用大盤子端著滿滿的酒菜上到樓間，往裡面雅間的方向而去。
琥珀只是瞟了兩人一眼，沒見什麼異常，繼續不動聲色的守在門口。
豈料其中一個小廝經過他身邊時，不小心一個趔趄，腿一絆，身子一歪，琥珀避之不及，滿盤酒菜湯水全部灑在了他的身上。
酒菜全是剛起鍋的，很燙人，琥珀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是用露出面巾外的那雙黑眼盯著兩個惹禍的夥計看。
那個惹了禍的夥計不停的在旁邊點頭哈腰，陪著不是。
「哎喲，你兩個找死呀，走路這麼不小心，看把這個小哥弄得這一身成什麼樣子了，趕快帶去換身乾淨的吧？」
謝娘的聲音適時的出現在樓梯口，看見眼前的情形裝模作樣的訓了一通。
「我沒事，就這樣吧。」
琥珀絲毫不買帳，依然筆直的站在原處。
謝娘只能涎著老臉，厚著臉皮湊到他的跟前。
「這位小哥，聽我的沒錯，一會著涼了，你還怎麼照顧你的主子呀，看看這身，濕得不輕呢，髒兮兮的，氣味又難聞，讓音兒小姐看見了也不好吧。」
「額，真的嗎？」
琥珀終於正視了一下自己這一身，菜，湯，酒味全在身上，的確不怎麼好聞。
他朝房間看了看，門關著，沒有動靜，小姐正歇息吧，走開兩分鐘應該沒有事情。
這樣想著琥珀就點了點頭。
謝娘心下大喜，趕緊使喚小廝帶著他去換衣物。
琥珀身影剛消失在拐角處，謝娘迅速推開房門，音兒已經迷迷糊糊的暈倒在床榻邊上，一動不動。
謝娘從身上掏出一紙準備好的契書和紅色印泥，伸手抓著音兒的柔荑，掰著她的一根手指在印泥上使勁戳了戳，就欲往契書上蓋去。
謝娘使了很大的力，卻一點動靜沒有，正奇怪著，就看見掌中的手自己動了動。
「是不是蓋這裡呀，鴇娘？」
輕輕柔柔的聲音，很甜。
「對的，對的！」
謝娘答應著，猛然感覺不對，回頭一看，音兒正坐在榻上含笑看著自己。
「你，你，你怎麼會沒事？」
謝娘因為心虛，嚇得不清，頭頂開始冒汗，沒有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
奇怪了，明明這個音兒在笑著，她卻怎麼感到渾身不安，毛骨悚然呢。
「我正想問你呢，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這，這，音兒姑娘，你可不能怪我，是有人拿錢吩咐我這樣做的，不關我的事情，真的不關我的事情！」
既然事情敗露，不如直接揭穿了說，能推掉責任就推，出來混的不都這樣？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鷹翹冷冷的睇著她，正想再開口仔細詢問一下情況，突然間聞著氣味不對，只看見門簾一掀，幾隻火把朝著她們扔了進來。
屋內都是易燃之物，火苗迅速串起，頃刻間濃煙四起，根本讓人閃避不及。
謝娘驚恐萬分，顧不得這麼多了，邊咳嗽邊往門口爬，想要大聲呼喊無奈被煙嗆得出不了聲，不一會就被濃烈的煙熏暈了過去。
火勢四卷迅速擴大，轉眼間旁邊的房間全部相繼著火，大堂中的布幔一觸即燃，席捲了整個大堂，火勢愈燒愈旺，跟著竄上屋頂，不一會整個麗香院就被吞沒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漆黑的夜空中，遠遠望去火光滾滾，直衝雲霄。
這樣的熊熊大火，照得整個夜空透亮，想不看見都難。
不僅整個京都的人都看見，風燁也看見了。
他帶著花開和東風剛回京都不久，立刻就去了將軍府，卻沒有見著鷹翹的人影。
夏屏正要向他稟告小姐這幾天的行蹤和所做的事情，就聽見樓上窗口邊傳來冬墨驚恐的大聲叫喚。
她的手指著遠處，聲音顫抖著。
「小姐！天哪，好像是麗香樓方向著火了，小姐現在不正是在那裡嗎？」
聲音還沒落下，風燁的身影已經如煙般在眼前消失。
不止夏屏，整個賦雪閣的人全部把目光投向了同一個方向。
她在裡面嗎？安全著嗎？
沒事的，她不會有事的，這麼多艱難她都熬過來了，絕對不會有事的！
老天不會對她這麼殘忍，你要相信自己，相信鷹翹！
可是，她畢竟沒有武功，這樣的大火，如雙腳踏蟻般可以瞬間吞噬掉一個人。
瞬移間無數個念頭在風燁的心中閃過，他也不停的這樣安慰著自己。
她太讓他心疼！因為她，因為這一刻，他的每一瓣心都碎了。
面對千軍萬馬眉頭都不眨一下的風燁第一次容顏變色，汗濕了額頭。
他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麗香院口，卻感覺過了好久好久。
遠遠的站了一大群圍觀的群眾，整個麗香院已經陷入一片茫茫火海中，無力挽救。
門口的空地上躺著，坐著，站著許多從裡面僥倖逃出的人，個個神色恍惚，目光呆滯，還沒有從驚嚇中完全恢復過來。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麗香院前方，是琥珀！
「她的人呢？」
風燁揪緊他的衣衫，啞聲問道。
「我不是交代過你要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嗎？」
琥珀自責的低下頭，眼角淚花閃爍，沒有說一句話。
風燁又審視了一遍人群，努力搜尋那個熟悉纖柔的身影，喉結上下滾動。
「打起精神，我不相信她會就這樣消失，你再去附近找找！」
風燁這樣對著他說了一句，飛身一躍，在眾多人驚詫的目光中如大鳥般投身於火海，消失在斷垣殘壁之中。
琥珀看著他如蒼鷹般的背影，想到他剛才的話，想起平時堅強**的小姐，想著那張淡定如水的笑靨，突增信心，轉身朝著麗香院的後院遁去。
「瘋了！我剛才好像看見有人跳進火裡面去了？天哪！這人不是傻了吧？」
很多人瞧見了這一幕，有的人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火勢越燒越旺，「劈啪」聲中，梁墜牆倒，雲香院兩旁的商家住戶房屋也跟著受到牽連，迅速蔓延，百姓都跑出屋子聚集在大街上。
有很多人已經加入滅火的行列中，爭先恐後的從附近的水井裡取來清水潑在火上，無奈風太大，火勢竄升得太快，已經回天無力了。
這些老百姓只能望著火海興歎，等著官府來人。
街道一隅，坐在轎裡的鷹舞掀開簾子一角偷眼瞧著漫天的大火，瞥了瞥一旁慌不擇路，呼喚叫嚷的人群，嘴角輕輕上揚，眼底是報復後沸騰的暢快。
停留了片刻，確信她再無生還的可能，便吩咐轎夫起轎，慢慢消逝在擁擠的人流中。
「咳，咳，咳……」
離麗香院幾個街的一間簡陋的院子門口，三名女子互相攙扶著倚著木柵欄輕聲咳嗽著。
幾名女子的頭被裹得嚴嚴實實，掉在外面的頭髮散亂開，灰頭垢面，已經完全瞧不出原來的模樣。
其中一名個子高挑的女子探頭看了看身邊的院子，悄無聲息，好像沒有人，她回過頭，連忙對著另外倆人指了指，率先打開木門走了進去。
簡陋的房屋，的確是沒有人居住的樣子，應該是出門在外吧。
「我們先在這裡暫時的歇一歇，喘口氣吧！」
帶頭的女子開口說了話。儘管眼圈已經黑成一團，清亮的雙眸卻猶如燦爛的星星般發著耀眼的光亮。
沒有人會想到她正是大家以為已經葬身火海的鷹翹。
另外兩名女子同時點了點頭，疲憊的靠著牆坐在地上。
「嘻嘻，你看大家的樣子，笑死人了！」
青衫少女首先開口，輕笑出聲。
的確，三人因為都用濕布包裹著頭部，只有眼睛暴露在外，所以現在的情形是臉色慘白一片，眼圈周圍黑黑的，是挺滑稽。
「這位小姐，你好厲害，怎麼知道可以用這種方法屏住呼吸，還把我和姐姐救了出來，真的很謝謝你！」
兩人正是早前受苦困在麗香院的少女。
「噓！」
鷹翹看了一眼她們，示意倆人禁聲。
有密集的腳步聲從院門口不停的跑過，應該是一些因為出事趕往火場看熱鬧或者救援的百姓，整個京都都驚動了吧！
「我們休息會，養好精神！」
「珠兒，以後我們要去哪？好像沒有地方可去呢？」
說話的女子聲音細膩溫柔，把頭斜靠在妹妹肩上，語氣帶著一絲傷悲，卻也並不慌張。
「我也不知道，不過姐姐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喚做珠兒的青衣少女堅強的拍了拍她的臉，安慰道。
鷹翹的雙眼熠熠生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兩人。
「既然你們沒有地方可去，不如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