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由不得你 文 / 西小舟
江意瀾忙吩咐「月籠,快去把沈媽媽叫回來。秋痕,你丟門口瞧著,誰也不許進來,記住,今天的事誰也不能說出去。」
月籠秋痕見主子這般緊張,自知事情非同小可,全都謹慎應下來,月籠忙快步去叫沈媽媽,秋痕則又去院裡幹活,全副精神卻集中在偏房上,不讓任何人靠近。
駱玉湛心底亦是緊張不安,看一眼江意瀾,見她臉色蒼白,但卻很鎮靜「怎麼回事?」
江意瀾嚴肅的看他一眼,低聲道「爺,她八成是肚裡有了孩子。」
駱玉湛亦猜到這個方面來了,聽她這麼說,心裡一沉「孩子,還能保住嗎?」
「爺先出去吧。」
駱玉湛懷疑的看她一眼「我派人去偷偷叫個大夫來。」
江意瀾搖搖頭「來不及了,爺還是先出去吧。」
「那就交給你了。」駱玉湛面上帶著一絲慎重,似乎很在意,令江意瀾感到奇怪,但現在她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別的事了。
她竭力保持鎮靜,將香源的衣服褪下來少許,但見內衣上也沾著點點血跡,她頓覺手腳冰涼,瞧她這模樣,應是剛懷孕沒多久的,這個時候流血是最容易流產的。
香源全身冷得厲害,江意瀾忙替她輕輕蓋上被子,兀自坐在床上發呆。
沈媽媽很快就來了,掀開被子看了一眼,來不及多說,立即吩咐月籠去小廚上找艾葉當歸熬藥,然後手腳麻利的替香源換了衣服,又吩咐多拿了幾個手爐放在床上緊挨著香源的身子。
月籠熬好藥,沈媽媽又親自將藥餵下去,一番折騰下來,才算稍稍鬆了口氣「好在出血不多,大人是無大礙了,還需要養上一陣子。」
江意瀾也暗自鬆了口氣「媽媽,辛苦了。」
駱玉湛面色陰沉,低聲問道「肚裡的孩子能否保住?」
沈媽媽緩緩搖了搖頭「我只是幫她止了血,至於肚裡的孩子,我還不能確定,請個大夫,或許還能保住。」
江意瀾看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無一絲血色的香源,轉過頭道「媽媽,這件事暫時先不要說出去。」
沈媽媽自是知道其中利寄「奶奶放心吧,我曉得。」猶豫了下又道「奶奶,也許孩子保不住更好。」
江意瀾稍稍愣了下,隨即明白,香源不過一個小丫頭,現在卻懷上身孕,壞了侯府的規矩,又敗壞了侯府名聲,這對她來說也許是個災難。
「一定要保住孩子。」駱玉湛扔過來一句話,遂站起身「我去找世威過來,你們照顧好她。」說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媽媽看一眼江意瀾,神情複雜。
江意瀾心裡也多了份疑惑,駱玉湛的態度似乎太強烈了,香源懷孕這事,照理應受到處罰,駱玉湛這般對待究竟為何?
沈媽媽看一眼床上「奶奶,留下肚裡的孩子,可能會害死她們母子兩個,老侯爺剛去,且不論這孩子是誰的,這丫頭都躲不過去。
江意瀾打了個寒顫,臉色微變,將秋痕從外頭叫進來「秋痕,責源是哪個院裡的?伺候哪位主子的?」
秋痕低頭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香源,低聲道「香源是在大爺跟前伺候的。」
江意瀾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明白駱玉湛的心思,駱玉湛應該是認出香源來了。難道這孩子是駱玉溪的?駱玉溪還在守孝期間,若這孩子真是他的,那他豈不死路一條了?
這個道理難道駱玉湛不明白嗎?可他為什麼還要留下這孩子?
沈媽媽也變了臉色,喃喃道「奶奶,這事兒,只怕得告訴老夫人了。真出了事,您擔不起。」
江意瀾亦覺得此事重大,可好歹都要等駱玉湛回來再說,他既然已做了決定,自然有他的想法,她總要知道他是打的什麼主意才行。
她禁不住心頭微顫,如果駱玉湛真是個想制兄弟於死地的人,那他的心思未免太深了,呆在這樣的男人身邊比伴一隻虎還要可怕。
可她又不願相信,這些天相處下來,駱玉湛雖不是好男人類型的,卻也不是那心腸歹毒傷害親人的,他或許另有一番計較。
她心下微動,或許他是真想保住這孩子呢?駱玉溪成親後一直無所出,這也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亦是不斷的往駱玉溪跟前送人,駱玉溪先是納了一房小妾,又收了兩個通房丫頭,卻一直都不見動靜。
最後實在無奈,老夫人這才放棄,又將所有希望都放在駱玉湛身上,誰知駱玉湛竟落了個殘疾,老夫人備受打擊,只覺得侯府後嗣單薄,禍不單行。
他定是想保住這孩子,可是……
一時間,她心亂如麻,緊張的兩手緊攥在一起,急盼著駱玉湛回來給她一個答案。
駱玉湛還沒回來,香源倒先醒了,一看見江意瀾在屋裡,立馬掙扎著要起來「二奶奶……」
沈媽媽忙按住她「你現在身體虛的很,還是不要動的好,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二奶奶就在這裡。」
香源驚恐的看一眼沈媽媽,目裡露出一抹警惕。
江意瀾緩步走到床前「香源,是沈媽媽救了你,你別害怕,我已經吩咐過了,誰也不會將你的事說不出的。」
香源誠惶誠恐,又似乎鬆了一大口氣,眼淚的淚洶湧而出「二奶奶,謝謝您。」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伸手撫在肚上,顫聲問道「二奶奶,求求你,幫我把他拿了。」
江意瀾見她情緒激動,忙安撫道「香源,你先不要激動,先好好休息,現在莫說你不想要了,即使你想要,也不見得能保住。」香源似乎呆了一下,忽然呵呵笑了兩聲,眼裡的淚卻落得更厲害了,嘴裡喊道「保不住好,保不住的好。」
她嘴角掛著笑,可臉上卻帶著悲痛絕望。
沈媽媽看著她,歎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香源又呆了一下,隨即躺在床上不動彈了。
江意瀾知她此時心裡定然難受的很,可不管心裡有多難受,該要面對的還是要面對「香源,你跟我說實話,這孩子是誰的?」
香源愣了愣,看看江意瀾,默不作聲。
沈媽媽在一旁道「你不說實話,二奶奶怎麼幫你,即使你肚裡那塊東西拿掉了,這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你一樣得死。」
香源身子抖了一下,眸裡掠過一絲驚恐。
江意瀾看著她,盡量放柔聲音「你告訴我怎麼回事,我才能幫你,如果真被有心人知道了,什麼後果你是清楚的。」
她當然知道什麼後果,所以才會要求把孩子拿掉,淚珠再次從香源眼裡滾落「二奶奶,我原是要自己偷偷拿掉的,剛才我撞著您的那會,剛剛用大石頭在我肚上壓過。我知道肚裡這東西留不得,不但會害死我,還會害死他。」他自然指的孩子的父親。
江意瀾吃了一驚,墮胎大多都用藥的,她怎會想起用石頭壓肚,香源看出她心裡的疑惑,遂解釋道「我不敢用墮胎藥,怕被人發現,經常聽人說肚子被壓,就可能拿掉孩子,所以我就試試。」江意瀾歎口氣「或許會要了你的命。」香源忽然不再說話了,沉默片刻,才抬頭道「二奶奶,我不求您旁的,只求您能救我的命。
這事若被大夫人知道了,我一定會被杖斃的。二奶奶,即使我拿掉肚裡的孩子,被大夫人知道了,也一樣逃不過去的。這孩子是大爺的。」
果然是駱玉溪的,江意瀾自能理解香源心裡的恐懼,何氏那樣的人,自是不能放過有可能連累她兒子的人,更何況這件事若傳出去,駱玉溪就只有一個死,她寧肯先下手弄死別人,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身陷死境。
江意瀾上前拍拍她「香源,你先不要想那麼多了,好好的休息會兒,等二爺回來了,咱們再說。」
香源更加緊張了,掙扎著又要從床上起來「二爺二爺二爺會告訴大夫人的。」江意瀾將她按住「你放心好了,二爺也不會說出去的,大爺是二爺的親哥哥,他怎會害死自己的親哥哥?」香源似是聽了進去,慢慢的又躺下去。
恰在此時,駱玉湛回來了,身後跟著霍世威。
香源偏頭看見,再度緊張起來,睜大眼瞪著駱玉湛,眸中淨是惶恐不安。
江意瀾抬手按住她肩頭,柔聲安撫「香源,稱別怕,二爺不會害你的。」
霍世威瞧了瞧香源臉色,提步上前。江意瀾忙起身站到一旁。
霍世威按住香源手腕把脈,低著頭問「喂她喝過藥了?」
江意瀾點點頭「沈媽媽熬的藥,艾葉當歸。」
霍世威轉過頭看了一眼沈媽媽,眸裡閃過一絲驚異,把過脈後,他輕聲道「幸虧喝了藥先止住血,我開一服藥給她,如果能安然度過今晚,不再出血,或許還能保得住,明天我再給她把脈。」
香源忽然激動起來,猛的挺起身子跪在床上「我不要保住,我不要保住,我要拿掉,我要拿掉,求求您,求求您了。」霍世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轉過身看著駱玉湛。
駱玉湛面色低沉,烏黑的眸子閃著一抹冰冷的光,看向香源,聲音冷得亦不含半絲感情「如果你保不住這孩子,明天就是你的忌日。
香源抖了抖,一下癱坐在床上,半張著嘴傻愣愣的看著駱玉湛。
江意瀾給沈媽媽使個眼色,又對駱玉湛道「咱們去外頭吧,讓她先安靜一會子,她受的驚嚇太大了,對身體也不好。」
霍世威所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率先出門。
江意瀾跟在駱玉湛身後出來,霍世威回過頭看著駱玉湛「你確定要保住這孩子?」駱玉湛點點頭「一定要保住。」
霍世威微微搖頭「你這又何必,他還有機會,可這萬一被人知道了,他連一絲機會都沒有了。」
駱玉湛看他一眼「你應該更清楚,他的機會很小,這次留不住,可能以後再也沒有了。」
霍世威歎口毛不再說話,拿了紙筆刷刷寫了幾行字,然後道給駱玉湛「……派個可靠的人去拿藥,拿回來煎好餵她喝下,等明天再看看情況。」又轉頭看看江意瀾,囑咐道「她身邊要一直有人伺候著她現在情緒極不穩定,又受了驚嚇,好好安撫下,否則,也是保不住的。」
江意瀾點頭應下「謝謝霍公子。,…
駱玉湛送霍世威出門,順便讓人去買藥,返回屋裡時臉色陰沉的厲害,看一眼江意瀾「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江意瀾知他說的定是孩子的父親是誰,亦不刻意隱瞞實情,遂點了點頭「知道了。」「早幾年,世威就查出他很難有後嗣,這幾年也一直無所出所以,這個孩子一定要保住。」駱玉湛臉上露出一抹痛心,亦帶著一股子堅定。
如此說來,駱玉溪該是患有不孕不育的病症了,別說是在醫療條件不發達的古代,就是現代,這病也是令人頭疼的很。江意瀾不禁唏噓不已這真是世事無常啊,多年不育卻偏偏在這個不能生育的節骨眼上有了孩子。
駱玉湛接著說道「這事不能讓母親知道,否則,香源就死定了。即使能保住孩子,她也一樣保不住自己的命。這些天,你好好照顧她。」
江意瀾點點頭「我知道。」
「二奶奶不在屋裡嗎?」外頭傳來一陣悅耳的詢問聲。
江意瀾看一眼駱玉湛,是薛姨娘。
駱玉湛使個眼色「你出去瞧瞧,別讓她瞧出端倪。」他自己則靠裡站了站,將自己遮在陰影裡。
江意瀾忙整下身上稍顯凌亂的衣衫,抬腳出門。
明媚的陽光依舊閃著亮光照在身上,可她已感覺不到絲毫溫暖,手心裡仍舊藏著冷汗,她長吸口氣,定定心神,迎了上去「薛姨娘,身子可全都好了?」薛姨娘正站在院子裡詢問一個小丫頭,見江意瀾從後頭走過來,稍感驚訝,接著便笑臉迎上來「哎呀,我的奶奶,這些天可多虧了您照顧婢妾,要不然婢妾這條命只怕就要見閻王去了。」說著從袖裡掏出帕子在臉上擦了擦,似是感恩戴德的很。
江意瀾微微一笑「那是你福大命大,曰後定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以後可要當心著點,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懂得愛惜才好。」
薛姨娘甩了甩帕子「二奶奶說的是,虧得婢妾還有您心疼著呢,那些白日裡看著是親姐妹的,背地裡還不知道要動多少心思,婢妾心思單純,差點就死在上頭了。」
江意瀾見她言外之意扯出雷姨娘,忙轉了話題,她可不想參與兩人的明爭暗鬥「薛姨娘,屋裡坐坐說會子話吧。」薛姨娘似乎很開心,搖著身子上前攙住江意瀾的胳膊,扶著進了屋,一進門一雙眼便不住的四處撤望。
江意瀾在椅上坐下,又給薛姨娘看了座,見她一雙眼來回流轉,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便沉默的坐著不吭聲,等她開口。
見她不說話,薛姨娘笑嘻嘻的道「二奶奶,方才婢妾似是瞧見二爺到這邊來了,怎麼這會子不見二爺呢?」江意瀾這才知她來此的用意,原來見駱玉湛來了,怪不得一進門就找來找去,難不成還以為她把駱玉湛藏在屋裡了不成?故作驚訝道「二爺來了麼?我怎麼沒瞧見呢?」薛姨娘自覺說漏了心事,稍顯尷尬,遂笑著打圓場「婢妾這大病一場,二爺也跟著操心,自婢妾病好了,還沒機會見到二爺說聲謝謝呢。」江意瀾便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你就在二爺的院子裡,機會多得是。」
薛姨娘尷尬的笑了笑「也是,也是。」一時間,薛姨娘說走也不是說留也不是,現在說走吧,更加坐實她是特意來找駱玉湛的,留下吧又像是不相信駱玉湛不在此處,硬要等著。還真是如坐針氈坐立難安。
江意瀾見她這般,心裡暗笑,卻也不揭穿,月籠端上茶來,她便端起杯子細細品茶。
薛姨娘實在坐不下去了,咬了咬牙,起身告辭,江意瀾自不會多留。
秋痕過來稟告二爺已經走了,臨走囑咐她們好生照看香源。
江意瀾略一沉吟,問秋痕「你對香源瞭解嗎?是個什麼性子的?」秋痕想了想才道「香源是府裡的家生子,她爹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老子娘也早早的去了,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為人老實厚道,做事也勤快。只不知這鼻是怎麼回事,倒是闖下大禍了。」
「那她是一直在大爺跟前伺候嗎?」秋痕如實說道「原來是在漿洗房裡,後來大爺房裡的一個丫頭到了年紀許配人了,她才過去伺候大爺,以前常跟奴婢來往,自進了大爺院裡,來往的也很少了。」江意瀾點點頭,心裡有了點數,依舊吩咐秋痕好生照顧香源,多開導開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