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穿越?! 文 / 虛度(書坊)
明天啟七年,雖已是初春時節,整個綏德州仍是寒風料峭,許多山頭的積雪還未融化,有些地方甚至還在零零散散飄著細碎的雪花。如此寒冷的時節正是人們窩在家裡,貓在炕頭上的時候。但在通往綏德州清澗縣的官道上一批批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們,或數十口成群結隊,或一家人扶老攜幼從各個方向彙集一起,形成一股黑沉沉的人流,向清澗縣縣城的方向緩緩蠕動著。
這是一群逃難的災民,在遭受前兩年的旱災、蟲災後,今年發生了大饑荒,在飢餓的驅使下,人們都湧向縣城,希望能在那裡能依靠官府的救濟活下來,說不定再挨過一段時日,興許還能回家把荒蕪的田地再收拾開。
但這只是災民的簡單想法,饑荒的程度已經到了他們無法想像的地步,就連清澗縣城也不例外。
此時,清澗縣縣城早已戒嚴,城門口的數十名兵丁在嚴格盤查著進出的路人,而在城門口左右兩邊稀稀落落的擺著三四個施粥的棚子,已被從蜂擁而來的的饑民圍的水洩不通,即便是周圍有兵丁竭力維持也很難有個正常的秩序,還有些老幼病殘手持藜杖的,孀婦背負嬰兒的,在洶湧的人流裡已餓得移不動腳步了,有的人走著走著就倒下來。
由於暫時官府有救濟可吃,所以這些倒下的屍體還遠未成為另外那些饑民的果腹之物,但在未被人們拖去焚化掩埋之前,那些在饑民頭頂上盤旋的禿鷲就會迫不及待的衝下來,將這些屍體當做它們的食物,直至有人過來驅趕,才極不情願的盤旋飛走。
這日清晨,從剛開啟的城門裡緩緩駛出一輛馬車,避開吵雜的災民人群,沿著官道向城外駛去。在災民的雜亂之聲漸遠漸寂之時,車中一個頭上戴四方平定巾的中年人,捲起車簾,望著車外這等情景,不禁長歎一聲,眼眶也紅了,說道:「可憐,可憐!」話畢,車窗旁又探出一個眉如墨畫,面若中秋之月的英俊少年來,只是少年那略顯蒼白的臉色顯出他是一個帶病之身,只聽他向那中年人問道:「爹,這些人是怎麼了?他們在幹什麼?」那士眼中帶了幾分慈愛,溫語道:「他們都是災民,幾天前我們從石林趕往縣城請卞大夫為你看病時,你正躺在車內昏睡,是以沒見到這等景象。」
「哦,哦,」那少年訕訕應道。
中年士並沒有注意到兒子的神情有什麼不同,他的眼光又被車外那成群結隊趕往縣城去尋求救濟的難民所吸引,自言自語到:「從天啟五年到如今,已是兩年了,年年天災,不是旱就是蟲,官府不體恤百姓,修繕水利,反而一味追逼錢糧,讓那些窮苦百姓哪有活路啊。」
「兩年之前是天啟五年,那今年是天啟七年了,那我豈不是穿越到李自成起義的那個年代裡了?」
中年士仍在看著車窗外的災民,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兒子的心裡在想著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個少年正是肖明誠,當他睜開眼睛時,就發現自己正身在一個白色帷帳之中,身邊圍著一群身穿古裝的人在哭哭啼啼的,其中一人突然看到他睜開眼睛,驚呼了一聲,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順著那人的手指方向,眾人才看到是躺在床上的肖潛睜開了眼睛,大多數人未作出反應之前,一個中年士模樣的人立馬撲過來跑起他,不知是苦還是笑的大喊,「潛兒,我的兒,你還活著,你還活著,我的兒啊……」
肖明誠只是任由著這中年人擺佈著他,他想說,他想問,但是他發現自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什麼都問不出來,反而大腦裡昏昏漲漲,各種奇怪的人物畫面在腦海裡洶湧而至,肖潛有一種頭疼欲裂的感覺,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這三天裡他時醒時睡,模模糊糊聽到身邊有人來來往往的嘈雜聲,還有似乎是醫生的人在身邊忙碌著詢問的聲音,那些聲音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但是他沒有辦法去分辨那些聲音,而是讓大腦充分消化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信息。
逐漸肖明誠清楚了現在自己的身份,他叫肖潛,字義山,是清澗縣石林鎮鄉紳肖德忠的獨子,他母親十幾年前就已離世,因夫妻間感情深厚,所以肖德忠一直以來也未續房納妾,只是專心培養這個獨子,望他能有朝一日科舉高中,光耀門楣。
但沒想到這個肖潛甚是體弱多病,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斷過藥,好不容易今年長到了十七八歲,可幾天前肖潛又突發疾病,到了不能進食的地步,病的奄奄一息,請了幾個大夫都說未見過此症狀,無藥可救。
肖德忠在萬般無奈之下將他帶往清澗縣城,花高價請城裡曾在宮裡做過太醫的卞嘉瑜大夫醫治,沒想到送來之後卞大夫瞧了瞧,在開藥方的紙上只寫了三個字:備後事。這讓肖德忠徹底喪失了繼續請醫診治的信心,第二天病榻上的肖潛就沒了呼吸,肖德忠傷心不已,因城外災民雲集,縣城戒嚴,一時之間無法將肖潛遺體送回家,所以只有借住一個朋友的宅子給肖潛辦起了後事,但沒想到正在操辦的途中,肖潛卻又活過來了。
隨後的兩天,躺在床上的肖明誠清楚了一個事實,他穿越了,儘管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多麼荒唐可笑的結論,這種只在網絡小說中才有的情節不知怎麼就附著在自己身上了。所以他寧願相信是老天爺給自己開的一個巨大玩笑等自己再次醒來後會一切照舊。但他一次一次的閉眼睜眼,看到的依然是那些古代的房子,古裝的人。
認命,肖明成最後只有這樣默默的接受這命運的玩笑。幾天以來,他努力讓自己逐漸的適應著這個身體,這個名字,這個穿越的遭遇。因為那個被自己稱作父親的人這兩天在城裡各間廟宇裡為他還願祈福,所以肖明誠盡量在照顧他的下人面前不露出馬腳,不想讓他們感覺到有什麼不正常的變化。
又過了兩天,看著逐漸康復起來的兒子,肖德忠在得到卞大夫已無大礙的診斷結果後,為了兒子能夠得到更好的照顧就急忙帶著兒子趕回石林鎮。……
此時車上父子兩的的一番對話卻又打亂了肖明誠的內心。
肖明誠心裡哀歎,穿到了這麼個亂世中來,自己有活頭嗎?他心裡有些絕望了,但隨即又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冒出: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這個命運不是被自己掌握就是被別人所掌握的年代裡,橫豎也是個死,既然老天這麼不眷顧我,那我就要與這賊老天鬥一鬥,自己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也不在乎多一次。以後自己就叫肖潛了,看看自己能在這亂世中闖出一片什麼樣的天空。
也許是打定主意後讓肖潛感覺輕鬆了很多,肖德忠剛將眼光從窗外收回,就看到低頭不語的兒子突地嘿然一笑,不覺一驚,生怕這場病,又把兒子的腦子給病壞了,忙問道:「潛兒,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額,額,沒有,只是,只是,……」被肖德忠突然的一問驚醒過來的肖潛有些片刻的慌亂,但隨即又感覺到有些莞爾,自己心裡想些什麼他又怎麼知道?
但是看到肖德忠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關愛之情,肖潛心裡感到了一絲暖流,這是前世作為孤兒的他從來所沒有感受過的,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父愛吧,「爹,你放心吧,我的病已經好了,過不久我還要繼續讀書,靠個狀元你看看呢,」肖潛笑道,肖德忠看到兒子微笑的臉龐顯出了一絲久違的紅潤,心下頓時安定了許多,他呵呵笑道,「科舉雖然重要,但比起你的身體來,我倒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在我有生之年能讓我再抱上個孫子,那我就覺得很滿足了!」
肖潛鼻子一酸有些想哭的感覺,穿越之前每次面臨人生抉擇時他多麼渴望也有父母雙親能在自己的身邊鼓勵自己,安慰自己,幫助自己,但是沒有,所以自己那一路走來的孤獨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肖德忠簡單的幾句話,卻讓肖潛感受到那如山般恩慈的父愛充塞胸臆,「爹,放心,會有那一天的,」聽著肖潛那略帶著點哽咽的聲音,肖德忠笑了,輕輕的拍了拍肖潛的瘦弱的肩膀,雖然有些感覺他說不清楚,但這番話讓他感到這次病痊癒後兒子變的更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