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回家 文 / 虛度(書坊)
第二日晌午，肖德忠一行人才回到了石林鎮。
肖潛還未下車，就在車窗邊看到一眾僕役在一個身材矮胖，一隻酒糟鼻子很是扎眼的中年男子帶領下迎上前來，那男子滿是贅肉的臉上堆著笑容大聲道：「恭喜老爺，少爺真是吉人天相，日後必有大福啊。」
肖潛微微的笑了笑，算是回應，這是肖府的管家，曹正茂，多年來一直幫助肖德忠管理田莊和內宅的事物，可以說是肖德忠的左膀右臂。
肖德忠也許是這段時間太過疲勞，只是肅然地點了點頭道：「老曹這幾日家裡幸好有你照顧，這一路上顛簸，我也有些乏了，潛兒還在康復中，你速安排下人照顧，不要再有什麼差池了。」
肖潛看的出來，肖德忠還是非常緊張自己，怕自己又會犯病。在肖德忠的攙扶下，肖潛緩慢的走下車子，突然一名青衣少年從曹正茂身邊搶上前來，一把拉住肖潛的手，叫了聲：「潛兄！」
肖潛先是一怔，馬上回過神來叫了聲：「李延？！」
這個少年正是肖潛私塾裡的同窗好友，因父親早就過世只是母親將他拉扯大，三年前因母親重病李延為侍奉母親不得不輟學回家，肖潛念他一片孝心，偷偷的每次叫人給他送去錢糧，幫他請大夫為他母親看病，兩年後他母親病逝臨終前交待李延要好好報答肖家的這份恩情，故而肖潛無論有什麼事，李延總是會幫他出主意，也許是生活的磨練，李延少年老成，處事冷靜果斷，在同窗中素有「小包拯」的美譽，肖潛遇事也多喜歡和他商議，兩人關係愈發親密。
這次肖潛突然往縣城看病，李延本欲送行，但沒趕上，故而希望等肖潛病好後再來探望，誰知前不久突然聽到肖潛病故的消息，心念他對自家的恩情，傷心痛哭了一場，本欲趕往縣城去弔唁，隔天卻又聽肖府裡人說肖潛又活過來了，遂打聽到肖潛回家的日子，在肖家家門口恭迎自己的好朋友。
只見李延的眼眶中充滿淚水，顫聲道：「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不能……不能回報你的恩情啊。」
肖潛微笑著揶揄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什麼時候你來報恩，我隨時恭候。」
「哈哈」，一席話讓李延破涕為笑，肖德忠在旁也是微微一笑，道：「李賢侄，潛兒這幾日正在康復中，如有空，你可常來我家看看他，兄弟兩多熱絡些」。
李延忙施禮道：「伯父放心，這幾日我但凡有空一定過來看望潛兄」
嗯？這幾日？延兄難道過幾日要遠行？肖潛聽出李延話中的意思忙問道。
李延似乎有些愧疚，低頭蠕蠕道：「我舅舅為我謀了一份在縣衙裡的差事，過幾日就要動身前往縣城，所以……所以……」
肖潛知道他不想長期靠自己的救濟生活，但又不好直接說，況且現在正是自己重病需人陪伴之時他卻要選擇離開，心裡肯定有些糾結。因此他忙拉著李延的手道：「那是好事啊，好男兒當志在四方，一個小小的石林鎮必不是你的久居之所，你不必擔心我，等我有朝一日若能科舉中第定當與你在京城最好的酒樓裡共醉一場」
聽到肖潛這麼說，李延知道自己的心事被肖潛看破了，但肖潛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一番肺腑之言讓人感動，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緊緊的握住了肖潛的手。
「少爺，外面天寒，早點進屋去休息吧」，曹正茂從一個丫鬟手裡接過一件裘皮大衣給肖潛裹了起來。
李延也忙道：「對，對，光顧著說話了，兄台身體還需注意多休息，快進屋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肖潛點點頭，遂在肖德忠和一眾人的陪伴下走進了肖府。
肖家雖然不是什麼士紳巨富，但也是歷經幾代的鄉紳人家，整個肖府的佈局簡潔大氣卻不奢華，眾人走過大門穿過三進大院落，來到一個偏院，有假山魚池，籐架曲廊，花畦中臘梅還未凋謝，整個院落十分清靜幽。
坐北朝南有三間花廳，正是肖潛平時睡覺讀書之處；只見偏廳正門上懸一蒼勁有力隸書匾額「自省堂」，取論語中名句「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將肖潛安頓好之後，肖德忠才離開去休息。
肖潛剛在床上躺定，一個身材嬌小圓圓臉蛋的丫鬟就端了一碗煎好了的湯藥進來。
肖潛皺了皺眉頭，未穿越之前他是最討厭喝藥的，更何況是難聞的中藥，於是不耐煩的說道：「放下吧，以後就不要再給我送這個東西了，我不喝」，丫鬟有些吃驚，她爭辯道：「曹管家說少爺您身子還很虛，需要大夫開的這些藥好好調理調理。」
「嗯？」提到曹管家，肖潛腦海裡立馬浮現出了一張滿是贅肉的臉上那個紅紅的酒糟鼻，心裡說不出的一種厭惡感油然而生，「我說不喝就不喝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給我出去」
也許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眼前的這個少爺發火，所以肖潛這番話，把那個丫鬟唬得一怔，慌不迭的端著湯藥出去了。
肖潛對今後該如何還沒有什麼打算，而且由想起今世前生便不覺心中有些煩悶，房間裡此時只有他一人，他不願再躺在床上，於是翻身而起，踱步至窗前。
只見窗外天空已是墨黑一片，不知從什麼時辰起已經陰了天，一陣涼風襲來，肖潛不禁打了個冷噤，遠處似車輪子碾過橋洞的滾雷聲伏地而來，肖潛的心也愈發冰冷，在這亂世之地，自己該何去何從？又該怎麼做，才能活下來？正思慮之間，濃黑的雲層裡忽然一道明閃劃空而過，滴滴答答，清澗的第一場春雨就這樣「颯颯地」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