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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章 :夜靜思英宗追憶當年情,田園趣叔豪盡享平淡福 文 / rich

    夜幕降臨,皇宮中打更的打響了三更天的信號。英宗今晚沒有讓妃嬪侍寢,連晚膳都沒有用就一個人呆在寢宮裡,似有心事。書案上的奏章整齊的擺放著,一本都沒有動過,此時英宗腦海中正浮現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回憶,這些片斷應早已被他忘卻,然而就在他看到仲雄胸口那塊白玉的那一刻起,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斷漸漸的連接在一起,組成了那一段已然讓英宗忘卻了的記憶。

    那個時候的英宗皇帝還是一名寄居在皇宮中的養子,當時由於仁宗皇帝趙禎膝下無子,便將當時還是濮安懿王趙允讓的第十三子年僅三歲的趙宗實接入宮中撫養,在這段日子裡少年英宗一直是接受著皇室正統的教育,他完全是為了接替皇位而入宮的。可是在趙宗實十六歲的時候,仁宗的幾位妃嬪先後生下了四位皇子,仁宗認為後繼有人便將養子趙宗實送回了濮安懿王趙允讓那裡。那段日子可能是英宗一生中最為灰暗的日子,由於自小離家,自家兄弟對他都很陌生,就連父母對他也像客人一般客氣,一點都感覺不到家庭的溫暖。這讓年僅十六歲的趙宗實很是鬱悶,於是終日無所事事,經常流連於一些茶樓酒肆中,也無人來管他。

    想起這段回憶,英宗不由得長噓一聲。他站了起來,背著手緩步在偌大的殿堂中踱著步。那時他身邊有一個服侍他的侍女,名喚月嫦,至於姓什麼他已經模模糊糊不記得了。她是生父趙允讓派來專門服侍他的,此女與趙宗實同歲,性格溫順,在當時倒是唯一一個能與他說說話、聊聊天的人。漸漸的,趙宗實便不把她當作僕人,而將她視為了朋友。在趙宗實十八歲的時候,他得了傷寒,情況很嚴重。當時他的父親只是替他請了大夫,並未表示出為人父的關懷。而日夜衣不解帶侍奉在左右的,就是這個名叫月嫦的侍女。終於,趙宗實漸漸恢復了健康,可能是出於感激亦或者是在這段最艱難的日子裡所積累下來的感情,趙宗實開始喜歡上了這個侍女

    這時英宗又想起了仲雄胸前的那塊白玉。他清楚地記得,那塊玉是他在皇宮時仁宗皇帝所賜,他很喜歡這塊刻有兔子的白玉,所以在離開皇宮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走的他唯獨帶走了這塊白玉。就在他與那個名叫月嫦的侍女打得火熱的時候,就在他漸漸感覺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溫暖的時候,一道詔書從京城送到了濮安。原來仁宗先後得的四位皇子在幾年間都陸續夭折,現在仁宗要再將趙宗實接入宮去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並且還賜了婚,將當時仁宗曹皇后的外甥女高氏指與趙宗實為妻。突如其來的巨變將趙宗實的人生再一次改寫,他在喜悅的同時也對身邊這個默默無聞的月嫦表示出了難捨。就在他離開濮安的前一天晚上,他將最喜歡的白玉送給了月嫦,並且答應她等與高氏成親一年後就會派人來接她進宮。但是一年之後,英宗派人去濮安的時候,王府的人告知月嫦已經死了。為此,當時的英宗還傷心了多日。

    原本這段回憶會隨著月嫦的去世而塵封,但是當他再次看到那塊白玉的時候,這段過往又重新開啟。英宗走到窗邊,抬頭看著那輪明月,腦海中月嫦的模樣漸漸清晰起來並浮現在朗朗的夜空中。說起來,孫仲雄的樣貌與月嫦倒還真有幾分相似,莫非他和月嫦有某種關係?英宗突然萌生了這個念頭。但是轉念一想,便覺得不可能,孫仲雄是孫廷敬的兒子,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實,怎麼可能與月嫦有什麼瓜葛呢?可是若沒有瓜葛,那他送給月嫦的白玉又怎會出現在孫仲雄的身上?難道孫仲雄不是孫廷敬的親生兒子?想到這裡,英宗突然精神起來。他忙高聲喚來貼身的內侍,命他速去密查孫廷敬與孫仲雄的關係。

    英宗吩咐下去之後,便想到萬一世上真的那麼巧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白玉呢?忽然,他記起來,當時為了表示自己對月嫦的情義,他還親自在白玉的背後刻上了一個「嫦」字。如果孫仲雄身上的那塊玉也有這個字,那就表示這塊白玉就是當年他送給月嫦的玉。這個時候,天空中已經迎來了朝霞,英宗便讓人服侍換上了朝服,準備天明時分的早朝。

    早朝的時候,英宗沒有心思聽朝臣的奏答,只是直愣愣的看著孫廷敬。左看右看孫廷敬的模樣和兒子孫仲雄總沒有其他三個兒子那麼相像,仔細想想孫仲雄與他的三個兄弟也不是很像。英宗心事重重,早早的就退了早朝,他命人傳召孫仲雄入宮覲見。

    仲雄剛要出門去郊外的軍營,還沒踏出門口就被前來傳旨的太監截住了,仲雄忙跟著太監進了皇宮。

    仲雄在御書房叩見英宗,還沒等他跪下行禮,英宗就迎了上來道:「仲雄,你來啦?」

    「孫仲雄叩見陛下。」仲雄還是恭敬的行了禮。

    英宗上下仔細的打量著仲雄,越看越覺得他眉宇間透著當年月嫦的模樣。「來人,給孫愛卿看座。」

    「謝陛下賜座。」仲雄叩謝皇恩後就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英宗笑道:「仲雄,昨日多虧了你,朕的皇兒才沒事。」

    「臣也是剛好看到,無論換作何人都會這麼做的……」仲雄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英宗面帶微笑的看著他,道:「仲雄,你一年來為朝廷治軍,頗有成就,朕甚感欣慰。不過軍營裡畢竟艱苦,不如朕將你調入宮中任職如何?」英宗不知為何,突然心疼起仲雄來。

    「陛下,微臣是將門之子,駐軍守營乃是分內之事。更何況臣樂在於此,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仲雄奏答道。

    「啊是嗎?」英宗的一片好意被仲雄婉言謝絕了,他微微的點了點頭,道:「近日雲南進貢了一批做工精細的玉器,為了答謝昨日你救了潤王,朕就賜你一件。」說著就示意太監將玉取來。不一會兒,太監就捧著一個銀盤,走了過來。

    銀盤中所盛的都是玉珮,英宗走下丹陛來到仲雄身邊,道:「來,你看看喜歡哪一塊?」

    仲雄看了看盤中的玉珮,拱手說道:「多謝陛下美意,微臣實在不敢受此寶玉。」

    「愛卿不必客氣,不瞞愛卿,這還是皇后的意思呢!」皇帝笑著說道。

    皇帝一再言謝,仲雄也不好再推辭,於是隨意拿了一塊翠綠的玉,道:「就這塊吧。」

    「這塊?」皇帝看了看道:「嗯,不錯。不如愛卿將此玉戴上,讓朕瞧瞧。」

    「這」仲雄心中納悶起來,但皇帝既然這麼說了就只好照做。於是他將脖子裡自己的那塊白玉退了下來擱在一邊,然後將翠玉戴上。

    英宗見仲雄退下了自己的白玉,立刻將此玉拿了過來。反過來一看,果然背面鐫刻著一個「嫦」字。英宗怔怔的看著這個字,手不由得發抖。沒錯,就是它!月嫦,這是月嫦的玉。

    仲雄見英宗拿著自己的玉直發愣,便問道:「陛下,您怎麼了?」

    「啊?」英宗抬頭看著仲雄,突然有一種親切感。「嗯你這塊玉不錯,是上等的和田玉。」英宗忙用笑容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激盪,「這是誰給你?」英宗急切的探問起仲雄來。

    「這是家母贈與微臣的。」仲雄回答道。

    「你母親?」英宗追問道:「誰是你母親?」

    仲雄一愣,不明白皇帝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他有些尷尬的一笑,道:「陛下,微臣的母親是鎮威將軍的妻子,林鳳荷。」

    英宗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態,於是馬上恢復了鎮靜。「你瞧朕,真是老了。」英宗將白玉還給了仲雄,道:「還是令壽堂的白玉更襯你啊!」他指著仲雄脖子裡那塊新的翠玉說道:「這翠玉就賜給你了。小小意思,就當作是昨日的酬謝吧。」

    「微臣謝陛下賞賜!」仲雄跪地謝恩後便退了出來。一出門口就退下了脖勁中的翠玉,將白玉重新佩帶上。他皺了皺眉頭,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現在雖然能肯定這塊玉珮就是當年贈與月嫦的那塊,但是英宗還是不敢貿然的將仲雄和月嫦做出任何聯繫。他只希望派出去的密探能盡快有消息,在此之前皇帝也不願意冒失的問孫廷敬任何關於仲雄的事情。

    且不說英宗那邊廂為了白玉重現而心事重重,這邊廂的孫家卻是空前的門庭若市。要說朝廷就是個世態炎涼的地方,在朝的大臣都看得出皇帝想要在孫家的四子中擇一人當駙馬,於是前來拜訪拉關係的人越來越多。孫廷敬向來不喜歡這種應酬,現在還都鬧到了家裡,於是乾脆就閉門謝客。而孫家的四位公子,除了伯英也都成了朝中大臣子嗣們競相邀請的座上賓。他們知道孫伯英已經有了婚約,被選為駙馬的機會比另外三位要小,所以他們也無心將精力放在他身上,這反而讓伯英樂得清閒,整日裡閒來無事就與卓瑄一起出遊,再加上國喪後各行業的復甦,京城裡好不熱鬧。短短數日,伯英與卓瑄就已經逛遍了京城所有的熱鬧之地。這一日,他們剛去了廟會,累了就找了家茶樓歇腳。

    伯英為卓瑄倒上清茶,道:「時候還早,還想去哪裡啊?」

    卓瑄小口喝了口茶,道:「這些天我們都已經將京城逛遍了,卻想找個地方清靜清靜。」說著就開始想起來。突然,卓瑄眼睛一亮,道:「伯英,我們去看看眠玉姑娘如何?」

    「嗯?去看眠玉?」伯英有些犯難,因為他知道要盡量避免讓人知道眠玉的下落,所以雖然眠玉的現下所居住的房子是他派人找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去過。

    「我好像聽眠玉彈琴啊!」卓瑄神往的說道:「那日我聽到一次後,那琴聲就一直在我耳邊迴盪。現在真想立刻聽到呢!」她看著伯英道:「伯英,你說呢?」

    既然卓瑄這麼有興致,伯英自然不會拗她的意。心道:只要路上小心謹慎些就是了。於是點頭道:「好吧,我們喝完茶就去。」

    伯英為了安全起見,回府套了馬車沒有帶任何隨從,自己親自趕車往城外去了。過了一個多時辰,他們才到了眠玉所居住的小山村,到了村口他們就下車步行。路邊的田園讓卓瑄體會到了自然的愜意,她興致勃勃地欣賞著這山坳中的一片風光。

    突然,伯英停下了腳步。只見他指著路邊一小塊田地,道:「你看,那不是叔豪嗎?」

    順著伯英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短打、挽起袖子撩起褲管、光著腳丫子的青年男子正彎著腰為田里長勢旺盛的莊稼除草。伯英不說還真看不出來,這個一身農夫打扮的人就是叔豪。卓瑄不由得笑道:「啊呀!怎麼叔豪這副打扮啊?還真看不出來呢!」

    只見叔豪直起腰來,趟著腳下泥濘的土地走到田埂邊。一位清秀的姑娘正坐在田埂上,她從瓦罐裡倒上一碗清水遞給叔豪,又從衣袖中拿出手絹,面帶微笑的為叔豪擦拭去臉上的汗水。若說這位衣著樸素的農家女就是不久前名揚京城的眠玉,一時間還真難以讓人相信。

    「你看他們,真太幸福了。」卓瑄羨慕的讚道。

    伯英看著她笑道:「如果你喜歡,我們也可以這樣啊!」然後他便向叔豪揮手道:「三弟!」

    叔豪回頭一看,只見伯英和卓瑄正朝著裡走來。於是便跳上了田埂,迎著伯英去了。「大哥,你怎麼來啦?」叔豪和伯英一碰面就問道。

    「怎麼?我不能來嗎?」伯英朝叔豪滿是泥土的腳丫子看去,道:「難道你怕我看到你這個樣子不成?」

    正說著,眠玉提著瓦罐走了過來,柔聲說道:「大公子,卓瑄姐。」

    卓瑄忙上前拉住眠玉的手道:「眠玉,你這個打扮,我還真認不出了呢!你知道嗎?剛才你跟叔豪在田埂邊的那副情景,真是羨煞旁人了呢!」

    卓瑄的話讓眠玉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叔

    豪笑道:「我們進屋說話吧。」說著便扛起一旁的鋤頭,引著伯英往他的「抱琴歸」去了。

    伯英與叔豪走在前面,他笑問道:「你什麼時候學了這個本事?還種起地來啦?」

    「眠玉說這塊地荒著也浪費了,不如自己種些果蔬,也不會浪費了這片肥土。」叔豪道。

    「今早小秦相公來請你去飲酒,我還以為你去了。沒成想你卻在這裡當起農夫來了。」

    叔豪搖了搖頭道:「那些應酬我能推則推,但是也正好為我來此打了掩護。」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位姑娘,笑道:「我這些天來這裡的時日多了,也覺得對她有些補償。」

    伯英看到叔豪這般滿足的模樣,心中羨慕。「看你們現在的光景,真是幸福美滿。就像小兩口一樣,我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只羨鴛鴦不羨仙』。若有一日我與卓瑄也能如此就好了。」

    叔豪歎道:「我才羨慕你們呢。你倆兩情相悅又有婚約在身,幸福對於你們來說近在咫尺。唉∼∼我和眠玉就」他頓了頓道:「只希望不是什麼水中月,鏡中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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