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七:斜陽湖畔淚眼顧話淒涼,蓮花並蒂成眷屬心中愧 文 / rich
兩個人就這麼看著對方,許久、許久,兩對濕潤的眼睛互相凝視著,似乎在訴說著心裡無限的哀愁。突然,靖波站了起來向季傑飛奔過去,一頭便撲向季傑的懷中。
「季傑,對不起!對不起!」靖波為自己的妥協而感到羞恥,她覺得她背叛了季傑。
季傑心疼得安撫著靖波,柔聲說道:「我知道你的為難,我不怪你因為我也」季傑同樣也為自己的決定而無顏面對靖波。
靖波一雙淚眼凝望著季傑,雙手捧著季傑的臉龐親吻著他。季傑的心似乎就要融化了一樣,雙手緊緊摟住靖波的腰。熱吻夾雜著苦澀的淚水,讓這兩顆年輕的心貼得很近很近。
季傑和靖波手牽著手做在樹下,靖波靠在季傑的肩膀。兩人一同看著落日緩緩西下,似乎就像兩人目送著他們之間的感情漸漸落幕一樣,各自心中都有著難以言明的悲傷。
此刻季傑想過開口帶靖波走,但是話到嘴邊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於是又將話嚥了回去,只是癡癡的望著靖波。他想多看看她,不久之後她即將是別人的妻子,他再也不能這樣溫柔的看著她了。夕陽下的靖波顯出淡淡的憂愁,眼睛裡的血絲是她這些日子來以淚洗面的證據。向來開朗喜悅的她,如今臉上卻再也尋覓不到笑容,季傑知道這次的決定會改變靖波的一生,而這個改變會是她這一輩子最不願意但又不得不承受的。可能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緣分,有的只是將來無限的懷念。想到這裡,季傑不由伸手將靖波攬入懷中。
靖波靠在季傑的胸膛,她真的希望他能開口說帶自己走。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這句話,但是卻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出來。靖波很清楚他們兩個背後牽連著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決定會左右到他們至親的安危。靖波並不責怪季傑沒有勇氣開口帶自己走,因為她知道他作出娶公主的決定就是最大的勇氣。躺在季傑的懷中,仰望著季傑略顯消瘦的臉龐,一向孩子氣的季傑卻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臉上顯露出一個男人所具有的成熟。難道波折坎坷真的會使人成熟嗎?眼前自己愛著的男人,即將成為自己未來丈夫妹妹的夫婿。將來他們之間的關係複雜難言,靖波不知道將來他們再見到的時候,還能不能做到平靜以待。
「季傑,這會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相擁嗎?」靖波含淚問道。
季傑無奈的點了點頭道:「你我都很清楚自己將來的身份,我想這會是我們最後一次溫存。但是」季傑緊緊握住靖波的手,認真地說道:「但是我心裡最愛最愛的人始終是你。永遠都不會變!」他輕輕撫過靖波的烏髮,感歎道:「我現在才深深體會到表姐對我所說的話。原來當時二哥和表姐是傷得如此慘重。現在想到二哥成親凝望表姐的眼神,我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一樣。」
「季傑,我可能沒有你表姐那樣堅強。我真的好怕好怕,我好怕沒有你的日子,我好怕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一起。」靖波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懼。她握著季傑的手說道。
季傑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因為他自己也同樣擔心著同樣的問題。他能做的就只是此刻給她最後的溫柔。「靖波,不要想那麼多。我們的分開是為了家人,相信一旦想到我們的至親,我們就會充滿勇氣面對將來的生活。記住,我永遠都會為你祈禱,為你祝福。」
「季傑。」靖波將臉貼近季傑,道:「你讓我再好好的看看你吧。」
想到不久後就會有另一個男人擁有自己心愛的女人,季傑便心痛難忍
想到不久後深愛自己的人的枕邊就會出現另一個女人,靖波就又一次落下淚來
回到家裡已經是暮色沉沉。靖波有些疲倦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剛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坐在裡面。見到靖波回來便一臉怒容的看著她。「你去哪裡了?」
「爹我出去走走」靖波忙拭去眼角尚未乾透的淚痕。
看到女兒眼睛紅腫,淚眼濛濛,程頤便有幾分猜到。「你見過季傑?」靖波低眉垂目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坐在梳妝台前。「你真的見過他?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啊?」程頤歎道:「萬一人知道了,你將來如何面對吳王殿下?你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懂得避嫌才是啊!」
「爹!我們沒有您想像得那麼不知輕重!」靖波聲辯道:「我們只是偶遇而已。」
程頤相信季傑不是一個會亂來的人,剛才情急之下才會說出一些情急的話來。「爹知道你們都很懂事,為了家裡寧願犧牲自己的幸福。但是旁人卻不知道啊,未免不必要的麻煩,你們以後還是不要見面了吧。」
「爹」靖波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幽怨的看著父親哽咽道:「您認為我們將來還會有機會再見面嗎?就算能再次見面,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留下的僅僅是銘刻在心裡的回憶而已」說著靖波便痛哭起來,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似乎在訴說著自己這麼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苦楚。
程頤心疼地安撫著女兒,道:「靖波,是爹不好。你這麼懂事,爹不該懷疑你。」靖波在父親心裡一向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兒,但是此刻程頤卻覺得女兒完全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完全沒有了往昔的天真可愛。「女兒,既然你和季傑都很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那就都漸漸忘記一些事情吧,今後的路還很長,不要再沉溺於往昔的回憶之中,這樣只會徒留傷悲而已。」程頤老淚縱橫的說道。
揚州,一個離城較偏遠的小鎮上,衙役在小鎮的公示牆上張貼了黃榜。是皇帝告示天下皇子吳王迎娶程氏女和皇女壽康公主下嫁孫門的告示,因為兩位皇子皇女都是嫡出,所以皇帝特此大赦。村民們紛紛站在黃榜前聽代寫書信的先生解釋黃榜上的榜。一個身穿短打頭戴斗笠的年輕人,凝視著黃榜上的每一個字,久久不曾離去。這個人便是孫叔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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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一間鄉村的小酒館前,站著一身素服的少女。這間小酒館是她與情郎來此後頂下來經營的,而今天則是她出嫁的好日子,她未來的丈夫一早便去市集買婚禮要用的東西去了,這時已經是日落時分,眼見著未婚夫還沒有回來,少女有些心焦的站在門口張望起來。忽然,她看見她的未婚夫在路口出現了。姑娘臉上露出了笑容,但是她卻發現未婚夫垂頭喪氣的,完全沒有一早出去時的喜悅。
「你怎的這麼晚才回來啊?」姑娘接過未婚夫手中的東西問道。
叔豪抬眼看著自己的未婚妻眠玉,眼中遍尋不到即將成為新郎的欣喜。「眠玉,我剛才在鎮口看到了黃榜……」
眠玉將叔豪店門關上,然後給叔豪倒了杯水,道:「黃榜?是不是朝廷要抓你啊?」
「不是。」叔豪耀了搖頭道:「是公佈吳王和壽康公主的婚訊。」
「壽康公主?不就是你本來要迎娶的那位公主嗎?」眠玉問道:「這麼快又選好駙馬了嗎?是什麼人哪」
叔豪抬頭凝望著眠玉,說道:「新駙馬是是季傑」
「啊?是季傑?」眠玉不由得驚呼起來。
叔豪點了點頭道:「而吳王的王妃卻是老師的女兒,靖波」
「靖波?她和季傑不是……」眠玉不敢相信這種事。「這是真的嗎?」
「唉∼∼沒想到我們的離去會造成如今的局面。」叔豪頗為內疚的說道:「季傑和靖波好不容易才在一起,這回他們一定傷透了心。」說著便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任性,季傑可能就不會這樣都是我不好!」
看著叔豪這樣責怪自己,眠玉更是自責。若不是自己,叔豪不會拋開家庭和她來到這裡。如果說要找個人付上全部的責任,那毫無疑問那個人肯定是自己。眠玉握住叔豪的拳頭,不讓他捶打自己。「叔豪,你不要這樣!要怪就怪我!都是我,不但連累了你,還連累了你的家人。」眠玉撫過叔豪,說道:「如果你後悔了,那我們就回去吧。」叔豪抬頭看著她,眠玉沒有說話只是悄然走開了。
回去?叔豪乍一看到黃榜的時候,他的確有過這個念頭。但是當聽到眠玉親口說出後,他卻動搖了。他和眠玉也算得上是經歷了風風雨雨,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安寧的日子,今天之前他們還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但如果回去他們過往的努力不就是白費了嗎?弟弟代替自己迎娶公主,叔豪這個做哥哥的心裡的確內疚,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對季傑說一聲「對不起」了。就當是他這個做哥哥的虧欠了他,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好好報答季傑今生為他的犧牲。
叔豪看著漸漸升起的月亮,對自己說:孫叔豪,你是個自私的人。你為了自己不顧家中至親,不但讓他們為自己擔心還要弟弟為此付上一輩子的幸福。相較之下,你真的很懦弱很沒用!他轉頭看著後院,後院裡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子。如果回去,那就是負了她。孫叔豪啊,孫叔豪,你已經對不起這麼多人,不能再對不起眠玉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那就在自私一次吧。叔豪望著開封府方向,輕聲自語道:「季傑,三哥對不起你,請你原諒三哥的自私!若有機會,三哥一定會報答你!」
眠玉回到房裡,拿出了包袱開始收拾起衣物。巧兒做了一桌子的菜,要去尋小姐姑爺卻只看到姑爺兀自坐在院子裡看著夜空。推開房門看到小姐正在收拾衣服,巧兒便問道:「小姐,您不趕快穿上喜服怎麼卻在這裡收拾衣服呢?怎麼姑爺還不點上龍鳳燭?」
「巧兒,姑爺在幹什麼?」眠玉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兒,頭也沒抬的問道。
巧兒道:「他呀?正坐在院子裡發呆呢。我去催催他吧。」
「不用了,巧兒。隨他去吧。」眠玉這才抬頭說道:「你也去收拾一下。」
「嗯?為什麼?」巧兒疑惑的問道。
這個時候門突然推開了,只見叔豪滿臉笑容的問道:「巧兒,你飯菜做好了嗎?吉時就快到了。」
「姑爺,小姐說要收拾東西呢。發生什麼事啦?」巧兒問道。
叔豪看了看眠玉,笑道:「沒什麼事。你先去前面擺上香案吧。我和你家小姐換了喜服就出來拜天地了。」
「好啊。」巧兒笑吟吟的出去了。
叔豪關上房門,走到眠玉身邊握住了她正在折疊衣服的手,道:「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我幫你畫眉好不好?」
眠玉抬頭看著他,見他一臉微笑,但是在微笑背後卻是無限的愧疚,這份愧疚是他這個做兒子做哥哥的對家人的愧疚。「你決定不走了嗎?」
「眠玉……」叔豪坐在她身邊,感慨地說道:「你我經歷了這麼多,為的就是這一天。我不是一個好臣子,不理會幼時的豪言壯語和父親的教導,甘願做一介布衣;我不是一個好兄長,連累了弟弟一輩子的幸福,要他和一個陌生的女子結為夫婦;我更不是一個好兒子,連一句告別都沒有就背井離鄉,不能再侍奉雙親。我已經負了這麼多人,我不想再有負於你,我要做一個好丈夫,一生一世的照顧你保護你。」
「你真的決定了嗎?」眠玉有些激動。
叔豪笑了笑道:「嗯,決定了。今生我欠家人的,有機會我一定會還,今生若無機會來世也要竭力償還。我只是想今生與你攜手渡過。」他緊握住眠玉的手放在唇邊親吻道:「因為下輩子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你,若今生不握緊你的手,我怕會後悔千世萬世。」說著就將眠玉抱在懷中,笑道:「我不但要做個好丈夫,將來還要做個好父親呢。」
「你又開始
始貧嘴了。」眠玉笑罵道。
「咦?怎麼?嫁進我們孫家還不想為我開枝散葉嗎?起碼也要二子二女才行啊!」叔豪「哈哈」笑了起來,「好了,快換衣服吧。我替你畫眉,誤了吉時就不好啦!」說著就拿起了眉筆,那認真勁兒絲毫不比他唸書練功差。
一對龍鳳燭晃動著明亮的燈火,照耀著牆上那大大的「喜」字。巧兒侍立在一旁,微笑著看著一對新人走到香案前,巧兒道:「吉時已到,新人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禮成——」
拜完天地後,三人聚坐在一起吃了飯。夜色慢慢降臨,巧兒便回屋睡去了,叔豪與眠玉攜手回到他們的洞房。關上房門,叔豪回頭向妻子望去。雖然不是像普通夫妻那樣洞房初次見面,但叔豪還是覺得眼前的妻子就像剛認識時那般清美動人。
眠玉對著梳妝鏡慢慢卸下臉上的妝,從鏡子裡她看到身後的叔豪正癡癡的看著自己。於是回頭問道:「你在看什麼呢?」
叔豪笑了笑走過來,拉著眠玉的手道:「我在看我的娘子,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眠玉笑道:「你呀,還在耍貧嘴。真討厭!」說著便要轉身,可是叔豪卻一把抱住了她,俯身吻著她的朱唇。眠玉一時沒有準備,叔豪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她不知所措之後便感覺到絲絲柔情,不久整個身體就像癱軟了一樣,臉上也泛起了紅暈。
雖然他們早在溫柔鄉的時候就有過肌膚之親,但是那時候夾雜著太多的傷感。而此刻卻是充滿了溫情和歡欣,叔豪看著燭光下嬌美的妻子,柔聲道:「娘子,天色已晚,我們早些安歇吧。」說著便吹熄了不斷晃動的龍鳳燭,然後將嬌妻抱起上了牙床
半夜裡,叔豪醒了過來。他身邊的眠玉在他懷中睡得正香,藉著月光,他看著眠玉長長的睫毛,忍不住親吻了一下。他伸手摟著眠玉,心裡卻想起了遠在開封府的家。
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但是雙親不在堂上,兄弟亦不知情,整個婚禮顯得有些冷清。想起父母,叔豪便牽掛起來,不能侍奉雙親左右可能成為他這一生最遺憾的事。幸好家中還有大哥和四弟,能替自己盡孝。而他只能在此默默地為父母祈禱,祈禱他們健康長壽。想起兄弟,叔豪此刻覺得最愧疚的莫過於四弟季傑了。再看看懷中的眠玉,一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叔豪告訴自己:既然自己選擇了後者,就不要再猶豫不決,相信父母兄弟會體諒他這一次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