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陰暗的角落 文 / 窮酸(書坊)
洛水城。
此時正是酷暑時分，空氣之中充斥著一股令人煩悶的燥熱，樹葉之中傳來的陣陣蟬鳴聲更是讓人心神不寧。
寧府的校場暴露在烈陽之下，默默地承受著這股炙熱。
許多少年男女正一排一排，整整齊齊地佇立在校場之上，瞧年紀都不過十四五歲。似乎是在烈陽之下呆了很久，一張張稚嫩的臉蛋上面早已是汗如雨下。
儘管此刻難熬，倒還沒有一名少年面露不滿，一個個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
而在眾人身前，一名老者正來回踱步著。
老者身著一件灰色道袍，鶴髮童顏，雖然也是暴露在毒辣的太陽之下，可臉上卻未曾滲出一滴汗珠。精明的目光不斷地在場中少年身上掃視著，瞧他時不時微微點頭的樣子，看來是對這群少年人的表現還十分滿意。
而在老者的一側，一高一矮兩名中年男子尾隨其後。
二人訕笑的眉宇之間，目光不曾有半刻離開過老者。他兩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老者的表情，見老者並未露出不悅神色，都暗暗鬆了口氣。
而在校場不遠的一個陰暗角落裡，寧塵站立在凌亂堆積的廢棄木樁之間，偷偷地瞧著校場上所發生的一切。
不同於校場上那些少年期待的目光，他的目光冷若寒潭，裡面還夾雜著幾分孤寂。
這種落寂的眼神，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年齡的少年身上。
隨著老者手指指向的變換，一名又一名少年男女從人群之中走了出去，他們臉上儘是藏不住的喜悅。
看到這裡，寧塵的嘴角劃過了一道笑容，可這笑容看起來卻是那麼的苦澀。
孤單的身影佇立在這陰暗的角落之中，就像這群廢棄的木樁一樣，被人遺忘……
那些被選出的少年之中，本該有他。
寧塵是寧家的一名少爺，寧家是洛水城中有名的大家族，作為一名少爺，身份何等尊貴，為何要躲在這角落之中偷看這一切呢？
因為實力，他沒有實力……
校場之上那老者叫穆柏，乃是天一門的外門長老，負責打理天一門在軒轅大陸上的各項事務。
天一門是軒轅大陸上正教六大門派之一，乃天下道家正統，其影響力可想而知。
今日穆柏下山來到這洛水城中，便是為了一年後天一門廣收門徒做準備，挑選出天賦上佳者，讓其一年後前赴天一門進行入門測試，通過測試者便可成為天一門內門弟子。
在軒轅大陸上，存在許許多多的能人異士，操控雷電，吞吐火焰，撒豆成兵，無所不能，人們稱之為煉氣士。
煉氣士便是軒轅大陸的主宰！
可人分九等，煉氣士同樣也有天賦一說。天賦差者就連感應靈氣的存在都做不到，何談煉氣。
寧家子弟的血統天賦自然沒的說。每一代子弟之中都有許多能夠通過測試進入天一門，修得無上仙法。
即便是不幸失敗的，也能成為天一門的外門弟子，練得一身橫練功夫。想要在洛水城謀得一席之地，自然也是十分簡單。
可他卻遭受了老天最殘忍的惡作劇……
此中緣故說起來倒也詭異的很，八年前的他，說起來還是寧家的大名人。
寧家子弟自八歲開始開始接受訓練，一來教授其基礎武技，從外錘煉其筋骨，二來教授基礎煉氣功法，從小吸收靈氣，通過靈氣的作用在體內鍛筋易骨，改造身體強度，為以後的修煉打下良好的基礎。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展現出了他驚人的天賦。
當眾人還在為那些複雜的武技感到眼花繚亂的時候，他已經將那些繁瑣的招式變換給牢牢記住了，開始嘗試演練。而眾人開始學習這門武技的時候，他早已經將其練得融會貫通了。
煉氣最開始的一道門檻就是感氣，感應靈氣的存在。只有做到了這一點才能繼續接下來的修煉，成為一名真正的煉氣士。
在這方面他依然是出類拔萃。
三天，短短三天他便感應到了靈氣！
三天感應到靈氣的存在，這麼快的速度眾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得知這個消息後，寧家上下沸騰了。
毋庸置疑，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是寧家的希望！是寧家揚名整個軒轅大陸的希望！這麼一來，整個寧家上下看向他的目光之中，自然都是尊敬，期待，羨慕。
七天後，他成功匯聚靈氣，成功跨入了煉氣士的第一道境界，凝氣境第一層，進步之快，再次令人瞠目咂舌。
一個月後，他順利突破了凝氣境第一層達到了凝氣境第二層的境界，這無疑又再一次肯定了寧塵天之驕子的身份。
這個時候，就連寧家少數認為寧塵這種驚人的修煉速度只是流星一閃，不會持續多長時間的人們都放棄了自己愚蠢的想法，暗暗地期待著他為寧家奪得一份更高的榮耀。
可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一切。
就在達到凝氣境的第二天清晨，他在睡夢之中聽到有人在輕聲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睜開朦朧的雙眼來。
依稀看到是父親，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床頭，看向自己雙目之中充斥著溫情，關懷。
他懶聲懶氣地答應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朦朧的雙眼，就要像往常一樣嬉笑著和父親嬉鬧一番。
可臉上的笑容卻被眼前所看到的僵住了，眼前的父親像是蒼老了幾十歲一般，漆黑的長髮一夜之間盡數花白，臉上也出現了歲月無情的溝壑。
只是短短的一夜，父親突然地老去了。
看著突然老去的父親，只有八歲大的寧塵所能做到的只有驚慌失措。情急之下他想要問些什麼，卻只是覺得鼻子一酸，哇哇哭了起來。
儘管是人前的天才少年，此刻所能做的，也只有害怕。
陷入無盡恐懼之中的寧塵突地感覺頭髮被一隻粗大的手掌撫摸著，慢慢地，輕柔地安撫著自己恐懼的心靈。
抬起頭來，他便看到了父親充滿關愛的笑容，這種關愛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他還是這個世上最愛自己的人。
就這樣，在父親的喃喃細語聲中，寧塵恐懼的情緒就這麼慢慢地退卻了下去。就在他要抬起頭來，給予父親一個鼓勵的笑容的時候，腦袋上那只粗大的手掌卻停下了。
再也沒有動過了……
父親突然的離開，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他受到的最大打擊，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這只是悲劇的開頭曲……
渾渾噩噩地從父親離開的悲痛中挺了過來，本以為生活會慢慢變好，他接著又發現了另外一件悲劇。
他感應不到靈氣的存在了，他只花了三天感悟的氣感消失了……
最開始他以為是父親逝世的原因，傷痛之下無心修煉。可在他努力調整好心態後，仍是感應不到周圍有絲毫靈氣的存在，無論他嘗試多少次……
在軒轅大陸，這樣的結果，無疑就是判定他成了廢人。
漸漸地，同一輩的孩子都達到了凝氣境第二層，而他仍感應不到周圍有任何靈氣的存在。氣感的消失，使得家族中眾人的目光也從尊敬，羨慕變為疑惑，擔憂。
周圍人對自己態度突然的轉變，無疑使寧塵感到十分害怕。他只有拚命修煉。可在沒日沒夜的修煉之後，他的境界仍是沒有任何提升，而周圍的人紛紛突破了第二層，眾人看他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幾種東西。
漠視，鄙夷，嘲笑……
昔日的天才最終隕落，天才之名無疑變成了一個笑話。
八歲的他，背負著巨大的壓力，在眾人的鄙夷聲，嘲笑聲中挺到了現在。
「既然是個廢人，又有什麼可能通過天一門的測試呢？明天你最好出現都不要出現，免得丟了我們寧家的名聲，寧大天才？哈哈哈……」
想到昨天眾人的嘲笑，他的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團怒火，看向場上人的眼神又冰冷了幾分。
「呵……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校場之上陣陣歡呼雀躍聲傳到他的耳中來，不由得讓他想到了這些年來他們對自己的冷嘲熱諷，想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諸多不公，心中諸多感受化作了一道冷笑，他抬起頭來，看著頭頂這片天。
「呵，與人鬥，其樂融融，與天鬥，其樂無窮，我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就在此時，伴著眾人羨慕的目光，一名身著淡綠色長裙的俏麗小姑娘從方陣中走了出來。
女孩長得乖巧可愛，臉上卻也沒有過多的喜悅。想必是十分自信，對此刻被選出來也是覺得理所應當。
趁著老者偏頭的一瞬間，她偷偷地衝著老者身後的那名較矮的中年人吐了下舌頭，樣子俏皮可愛。
看著那老者滿意的目光，寧塵冰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溫暖的微笑，「這妮子，倒是挺自信。」
寧小玲，她的天賦雖比不上自己，但也算得上是寧家這一輩中的翹楚，此刻被選出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她是少數能夠在自己從天才隕落為廢人之後，還能像以前一樣待自己的人。而且在父親逝世之後，她的爹爹更是視他如己出，關愛有加，這麼一來，自己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老者挑選的已經差不多了，場上剩下的都是一些資質低下的，沒有被選上，此刻都是垂頭喪氣的。而被選出來的喜形於色，和家族中相熟的小夥伴嘰嘰喳喳地表露著此時的興奮。
既然已經看到寧小玲被選出，他也就不打算繼續看下去了，淡然一笑，想道：「呵，總有一天，我會重新找回氣感，入不了天一門又如何？六大門派，總會有我寧塵的一席之地。」接著轉身向後離去。
就在此時，一聲蒼老的聲音如洪鐘震耳般傳到寧塵的耳中。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