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生死之謎 文 / 七日殺(書坊)
在請示過李部長後，柳昀帶著一個班的戰士，驅車來到了市郊的黃公館。
這個黃公館是青幫大佬黃大麻子的家祠，裡面不但有小橋流水、疊山立峰、更是樓台掩映、亭榭參差、曲徑通幽、花木蔥茂。極具江南園林風格的黃公館內到處種滿了桂花樹，還沒到門前，就已經聞到了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
在解放軍對濱海市形成合圍攻勢之前，青幫大佬們紛紛倉皇出逃，而最大的青幫大佬黃大麻子反而沒什麼動靜，帶領二十多個徒弟和家眷住進了黃公館，閉門謝客。
黃大麻子心中明白，自己雖然在濱海市利用流氓勢力呼風喚雨，但畢竟只是一流氓地痞。而流氓地痞也只是倚仗地方勢力才能橫行一時，要是離開了這塊地盤，那就什麼都不是了。
更主要的是，他一輩子所創下的龐大家業都在濱海市，這才是最讓他割捨不下的最大心病。因此，黃大麻子婉言拒絕了國民黨方面邀請他赴台的要求，堅持在濱海市留守。
濱海市解放後，黃大麻子約束門人，足不出戶，謝絕了所有來訪的人。而濱海市軍委會也在開會研究後，認為黃大麻子雖然為一流氓頭子，作惡多端，卻在抗戰時期給國共雙方提供了許多便利與物資支持，暗中支持了抗日，又鑒於他年齡偏高，在解放前後閉門不出，因此決定對黃大麻子暫時不作任何處理，觀其言行再作論處。
柳昀的到訪，讓黃大麻子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雖然軍管會提前電話通知了他，告知今天中午軍管會將派柳昀同志奉命對他進行訓話，黃大麻子仍是緊張不已。他知道自己一生劣跡斑斑，擔心這是軍管會要對他下手的前兆。
汽車喇叭聲響了幾下，黃公館那緊閉了幾個月的大門忽然打開，二十多個身穿黑色綢緞衫的彪形大漢從黃公館中一擁而出，分列成兩排，站在黃公館大門口。
黃大麻子顫巍巍地從裡面走了出來，垂首拱手道：「恭請軍代表進內敘話！」
柳昀從吉普車上跳了下來，見到曾經不可一世的青幫大佬黃大麻子完全沒了當年的威風，誠惶誠恐地肅立迎接自己，不禁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冷笑。
柳昀大聲道：「奉軍管會命令，對青幫黃老先生進行首次訓話！」
黃大麻子連連點頭，陪著笑臉請柳昀他們入內。
來到大廳中，黃大麻子恭敬地請柳昀上座，傭人在端上茶水後，黃大麻子驚疑不定地試探道：「柳長官，解放後我可是一直閉門不出，同時要求青幫眾弟子一律不得鬧事，不得與人民政府對抗。不知柳長官今天前來，是不是軍管會將要槍斃我？」
柳昀淡淡地道：「黃老先生，今天柳昀前來的目的，是向黃老先生傳達軍管會關於黃老先生如何處置的一些決定。黃老先生雖然犯下許多過錯，可念在抗戰時期的功勞上，軍管會決定暫時不對黃老先生作出任何處置，以觀後效。」
黃大麻子大喜過望，不住聲地說著「感謝人民政府的寬大處理」之類的話，柳昀話鋒一轉，打斷了黃大麻子的話頭道：「黃老先生，聽說你在濱海市剛解放時，就嚴格約束自己的門人不得鬧事，這一點，軍管會給予了肯定。可我想請你解釋一下，今天我們三位公安戰士，在市郊遭遇了兩名槍手的襲擊。雖然我們的戰士擊斃了其中一個槍手，另一個槍手逃跑，可我們也犧牲了兩位同志。」
「黃老先生，青幫中有個外號『二狗』的人，是不是你的弟子？他就是被我們擊斃的那個暴徒！」
黃大麻子大吃一驚，手中的茶水潑了一地。他楞了一會，轉而問大廳中站立著的那二十多個徒弟道：「你們中有誰知道這個叫『二狗』的人嗎？」
眾人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柳昀冷笑道：「怎麼？出了事就不敢承認了？」
黃大麻子一臉苦笑地道：「柳長官，你我在解放前也有一面之緣，那次是我有個徒弟出了事，我到警察局出錢擺平此事，而警察局出面處理此事的，正是柳長官您。」
「柳長官，你本就是濱海市人，又在警察局任職多年，想必也聽說過我們青幫『許靠不許賴』的道上規矩吧？我門徒眾多，除了幾個一直追隨我的心腹外，還真的記不起有這個叫『二狗』的人，更吃不準他是不是我門人之一。」
柳昀察言觀色，那黃大麻子不像似在說謊。他自然也清楚青幫中的這個行規，『許靠不許賴』。
青幫弟子遍佈大江南北，尤其是濱海市，幾乎所有青幫大佬都匯聚在濱海市。由於青幫各級人物，廣收門徒，甚至多到連自己也搞不清有沒有這個弟子。因此，許多闖蕩濱海市的各色人等，都想傍上青幫這棵大樹。
他們往往假托自己是青幫某大佬的門徒，借此壯大自己聲勢。青幫由此形成了一條不成的規矩，默許混跡濱海市的各路人物，假托是某青大佬的弟子，這就是『許靠』；而『不許賴』則是指青幫弟子一旦惹出麻煩，明明是某青幫大佬的門徒，卻因害怕該青幫大佬而矢口否認，一旦查出，將受到幫規的嚴厲懲罰。
和黃大麻子交談了半天，見再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內容，柳昀便聲色俱厲地警告黃大麻子，嚴格約束自己和眾門徒，不得為非作歹，更不得與敵特勢力勾結，破壞新生政權。
黃大麻子連聲保證，恭敬地把柳昀送到門口，目送柳昀駕車帶著一個班全副武裝的戰士離開，這才鬆了一大口氣。黃公館那黑漆漆的大門，再次緊閉。
青幫人物，魚龍混雜，這點柳昀當然心知肚明。其中不乏有後來參加革命的我方同志，還有參加了敵特勢力的頑固分子。
柳昀斷定，這個叫『二狗』的青幫人物，必定與青幫並無多少關聯，不然黃大麻子那些門徒，不可能沒聽說過他的句號。所以，他認為二狗雖然有不知真假的青幫身份，其真實嘴臉應該是國民黨潛伏特務。
在二狗屍體上並沒發現黑貓紋身，應該不是中調局外圍組織黑貓社的成員。他對虞瑾的襲擊，顯然又是針對虞瑾在霞埠鎮展開對黑貓社女特務莫金花的調查，柳昀的眉宇不禁深鎖了起來，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二狗極有可能是保密局撤退前秘密潛伏下來的特務，而這次霞埠鎮上更夫阿六離奇死亡案引起的一系列案件中，一向為死對頭的保密局和中調局竟然罕見地聯手，這其中必定有著重大隱情。
鑒於敵特分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襲擊公安人員，柳昀向李部長提出申請，由副科長劉雙林帶隊，對霞埠鎮展開排查，清剿潛伏在當地的敵特分子，打擊敵特勢力的囂張氣焰。
他自己則把注意力集中在小洋樓上，尤其是小洋樓傳出鬧鬼前的主人，國民黨保密局濱海站上校副站長夏仁偉的身上。
從各處調來的關於夏仁偉的資料，厚厚地摞在柳昀的辦公桌上。他已經整整看了大半夜，雙眼中佈滿了血絲。
柳昀慢慢地從檔案中理出了頭緒，原來夏仁偉在解放前夕，於自己居住的小洋樓內先是槍殺自己女兒夏雪，再舉槍飲彈自盡，竟然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黃埔軍校畢業的夏仁偉，精明幹練，在『八?一三』淞滬會戰中，帶領敢死隊和日軍展開了殊死決鬥，引起了當時正大力加強軍統勢力的特務頭子戴笠的注意。
淞滬會戰失敗後，撤退到後方的夏仁偉被戴笠秘密吸收進軍統。戴笠死後，他又得到了繼承戴笠衣缽的毛人鳳的賞識。
直到一九四九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強渡長江天塹，包圍了濱海市時，夏仁偉已經官至當時已經由軍統改名為保密局的濱海站上校副站長職務。
毛人鳳在撤退前夕，秘密制訂了一個絕密潛伏計劃，而夏仁偉，就是這計劃的核心領導人之一。
這時，一份秘密報告擺在了毛人鳳案桌上，讓毛人鳳大為震驚。
報告中稱，夏仁偉的夫人蔣英的真實身份是**地下黨員，而且是濱海地區**地下黨領導人之一。她並沒有如夏仁偉對外宣稱的那樣，已於一年多前不幸病逝，而是回到了當時的北平，參加了**方面召開的關於如何接收濱海市的絕密會議。
雖然毛人鳳相信夏仁偉對黨國忠心耿耿，隱瞞老婆的真實身份和去向，可能是害怕牽累到自己，但作為毛人鳳頗為重視的那個秘密潛伏計劃的核心人物，如果夏仁偉一旦投誠，那毛人鳳精心安排的潛伏計劃就徹底完蛋了。
毛人鳳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命令夏仁偉自殺成仁，一是可以保證他潛伏計劃的安全，二也可保全保密局濱海站的名聲。
柳昀站在辦公室窗口，連抽了幾枝煙，暗暗下定了決心。他覺得，既然這一切可疑跡象都指向夏仁偉生前居住的小洋樓，那麼夏仁偉對小洋樓中的秘密肯定知情，何況他還曾是保密局秘密潛伏計劃的指定核心人物之一。
柳昀隱隱覺得，夏仁偉並沒有死！要解開這些謎團，就先得解開夏仁偉的生死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