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十一章 公墓血案 文 / 七日殺(書坊)
柳昀獨自駕著美式吉普來到了濱海市郊外的龍柏公墓時,已經是晌午時分。
從國民黨保密局上校副站長夏仁偉的檔案中,他並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柳昀憑多年的特工經驗,已然猜到發生在霞埠鎮的一系列命案,都與夏仁偉曾經居住的小洋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對所謂的鬼魂殺人之說自然是嗤之以鼻,憑直覺,他認為小洋樓曾經的主人的特殊身份,才是破解小洋樓之謎的鑰匙。
檔案中雖然記錄了夏仁偉在解放前夕已經飲彈自盡,但柳昀心中卻存了很大的疑問。雖然國民黨當局在解放前夕倉皇撤退時來不及銷毀的資料具有重大的價值,但在那段亂世之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檔案中的材料未必完全正確。
曾經在濱海市舊警察局供職多年的柳昀,自然對濱海市的風土人情很熟悉。他知道那個時候死亡的達官貴人及其親屬,一般都會安葬在風景秀麗的龍柏公墓。
柳昀對夏仁偉的生死之謎既然產生了疑問,在檔案中找不到相關線索,他自然而然地把焦點集中到了與夏仁偉有關的至親身上。
夏仁偉的夫人蔣英在解放前近一年左右的時間裡,是如何死亡的,死後又埋在了哪裡?這在檔案中根本找不到半點線索。他對檔案中唯一記載到的蔣英是病死之說產生了懷疑,決定把揭開蔣英的生死之謎作為突破口,這才獨自驅車來到了龍柏公墓。
濱海市地處江南水鄉,很少見到有山。因此,勉強可稱得上是丘陵的小小龍山,就成為了當時達官貴人眼中的風水寶地,逐漸建成了現在所見到的規模頗大的龍柏公墓。
柳昀在小山坡下停下了車,看了看頭頂的炎炎烈日,趕緊奔跑了幾步,來到了在兩邊的松柏掩蓋下的林蔭小道。
說來也怪,雖然驕陽似火,可是在這通向整個墓區的林蔭小道中,卻是說不出的涼爽,甚至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陰冷的感覺。
柳昀看了看兩邊密密麻麻的墓碑,快步走向林蔭道盡頭的一座略顯高大的屋子。
這是龍柏公墓管理處,平日裡有一個牧師住在裡面,負責公墓的登記和管理。另有當地的四五個老人,靠幫襯著給出殯的人家打打雜、哭哭喪,平時代替因事不能前來的富人祭掃換取點微薄的收入。
柳昀快到門口時,停下了腳步,整了整軍裝,準備拜見張偉牧師。在他出發之前,刑偵科副科長劉雙林就用軍管會的名義,電話通知了龍柏公墓的張偉牧師,告知公安局的柳昀科長即將前來龍柏公墓調查,希望張偉牧師予以配合。
一個老人佝僂著腰,正拿著把大掃帚,吃力地在公墓管理處門口掃著滿地的松針。不時地有人從管理處出出進進,柳昀卻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此時已經將近農曆七月十五,前來祭掃的人自然多了起來。
而在當時的濱海市,信基督教者甚多,葬在龍柏公墓中的死者家屬,都時興請張偉牧師做祭掃儀式。
柳昀來到了那掃地老人跟前,臉帶微笑地說道:「老人家,您是龍柏公墓的工作人員嗎?請問張偉牧師在不在?」
那老人一聲不吭,仍是吃力地掃著滿地落葉。柳昀不覺提高了聲調,再問了一遍,那老人這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老人看到一身公安軍裝的柳昀,似乎吃了一驚,結結巴巴地問道:「公安同志,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老人指著自己的耳朵,柳昀明白了,原來這老人的耳朵不大好使。他大聲地把剛才的問題再問了一遍,引得進進出出的人群都對他齊齊側目。
老人這時才聽出了柳昀的來意,緊張地道:「公安同志,張牧師犯了什麼事?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張牧師可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柳昀趕忙解釋,自己是有事相求張偉牧師,而不是張偉牧師犯了什麼事。老人這才露出笑容道:「公安同志,這小樓共有三層。本來張牧師是住在二樓的,只因許多路遠的祭掃客經常疲憊不堪,因而張牧師主動騰出了二樓的臥室供人休息。他自己清掃了原本堆雜物的三樓儲藏室,搬了進去。這當兒他估計剛幫人做完禱告,你要是有事,可直接到三樓找他。」
柳昀道了聲謝謝,剛欲撥腳進樓,忽然眼前一黑,一個黑影快速地從他眼前墜下。
一聲悶響傳入了柳昀耳朵,幾滴熱乎乎的水滴狀的東西濺到了他的臉上。柳昀下意識地用手往臉上一抹,一看之下不覺心中大驚,原來自己的雙手上滿是鮮血。
四周的人群發出了陣陣尖叫,柳昀驚愕地看到,一個穿著黑袍的中年男人趴在他跟前臥倒在血泊中,四肢還在微微地抽搐。
柳昀迅速蹲下身,把那趴臥著的男人翻轉身來。只聽得許多人驚嚇地大叫:「張牧師,是張牧師,他竟然跳樓了。」
目光敏銳的柳昀,看到張牧師的頸部有道深深的刀痕,情知有異,立即從腰間撥出了手槍。
在他『喀嚓』一聲把子彈頂上膛的瞬間,他那如鷹一般的目光掃到了三樓突出的小陽台處似乎有個黑影一閃而過。
柳昀奮力分開圍觀的眾人,持槍向樓上衝去。這時,屋子內湧出一陣驚慌失措的人群,紛紛尖叫著向樓下衝來。
柳昀好不容易從人群中衝到了三樓,此時的三樓已經空無一人。唯一的房間門虛掩著,柳昀警惕地靠近房間門,飛起一腳踹開房門,緊握手槍對準了房間中。
房間中空無一人,柳昀這才細細地打量起來。只見房間中靠壁擺放著一張乾乾淨淨的床鋪,對面的牆壁上有一排書架,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
地面上流淌著一大灘鮮血,一件黑色衣服扔在血泊中。
柳昀從血泊中小心地拿起那件衣服,很快便從衣服的尺碼上排除了這是身材魁梧的張偉牧師的衣物。
聯想到自己撥槍瞬間見到的三樓那個黑影,柳昀立即明白了,這件丟在血泊中的黑衣,必定是殺害張偉牧師的兇手所留。
他不禁心中一陣懊悔,立即推斷出了,兇手必是割斷了張偉牧師的喉嚨,然後把他的屍體推下了樓,以圖製造混亂。
果然,在眾人發現屍體後,一片大亂,而兇手則乘機脫下黑衣,夾雜在混亂的人群中逃離了公墓管理處的小樓。
也就是說,自己剛才與那兇手打了個照面,卻根本沒對那向樓下衝來的一張張面孔留下任何印象。
張偉牧師為什麼被害?柳昀一邊苦思著,一邊用公墓管理處的電話通知了市公安局刑偵科。
這時的公墓管理處早已不見一人,只在門前那一片空曠的泥地上留下了一片雜亂的腳印。
待劉雙林帶領刑偵科的同志趕到後,柳昀向大家簡單介紹了一番案情。大伙開始忙碌起來,拍照、檢查屍體,一切都在莫斯科受過特殊訓練的虞瑾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柳昀重新回到了張偉牧師的住處,裡裡外外細心觀察著。三樓的房間門正對通向樓梯的方向,房間裡還有一道門,門外有個小小的陽台。
陽台正對著公墓管理處的大門,案發前後,人來人往,柳昀很快排除了兇手是從三樓陽台進入張偉牧師臥室的可能性。
那麼,兇手進入張偉牧師的臥室的唯一路途,就只有那道通向樓梯口的房間門了。而據那位在公墓裡掃地的老人介紹,案發時,大約有七八人正在二樓的休息室裡排隊等張牧師給他們死亡的親人舉行禱告儀式。
而根據慣例,張牧師在自己的臥室兼禱告室中,一次只能接待一位祭掃人。雖然當時在二樓的七八個人,幾乎沒有可能一一調查到具體身份,但柳昀很快作出了判斷,兇手也應該是祭掃人中之一。
每個祭掃人受到張牧師接待的時間,據老人介紹都是半小時左右,那麼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當柳昀來到公墓時,在張牧師臥室內接受禱告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穿黑衣的兇手。
而自己在和那掃地老人詢問時,四周雖然有不少祭掃人,但因為身處公墓,幾乎所有人都保持著肅穆,四周的環境仍是十分安靜。
柳昀根本沒有聽到三樓傳來什麼打鬥聲和呼救聲,這就說明張牧師當時根本沒有意識到死亡的來臨。
兇手趁張牧師給自己做禱告儀式之際,突然發難,凶殘無比地割斷了張偉牧師的喉嚨。從張偉牧師屍體來看,他頸部那致命一擊,傷口小而且深,準確無比地割斷了張偉牧師的喉嚨。
由此柳昀心中對兇手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兇手不是一般人,動作利索老辣,必是經過嚴格博殺訓練之人。
而兇手丟棄在血泊中的那件黑衣,柳昀認為兇手極有可能是一個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能有如此厲害的身手?且又極為殘忍地割斷了張牧師的喉嚨,而且又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作出了快速反應,及時製造混亂從容地逃離了兇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