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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毛骨悚然的魂靈托生 文 / 許洋(書坊)

    夜是那樣的靜,剛從河南老家回到廣州的常清高,與妻子段冉做完愛,便都滿意地沉沉入睡。段冉迷迷糊糊地覺得,她又回到了和丈夫來廣州打工前的老宅子裡,死去十年的公公常德明,蓬頭灰面,衣衫襤褸,一副落魄無望的樣子走進了家門。段冉十分吃驚,而且意識到這是公公的魂靈,活的公公已經死了。

    可公公怎麼會是這幅窮酸狼狽相呢?段冉心疼地問:「爹,清高不是給你的有錢嗎,你咋不捨得花呢?」常德明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都是鄰居,我也見不得誰家窮,這個借的,那個要的;特別我住那個地方房租貴,年年漲,物價也貴!」段冉著急問公公:「那你手裡還有錢嗎?」就做出要掏錢的樣子,可聽常德明說:「算了吧,我走的!」便出門去了。

    段冉一下子驚醒了,揉揉眼睛睜眼看看,裝修豪華的臥室裡,壁燈發著柔弱的微光,屋裡靜悄悄的,在她家住的這片高級住宅群裡,不時傳來公路上沙沙的小車聲和海浪的輕微呼吸聲。並沒有公公的蹤影,可她有點怕,她過去從來沒有夢見過公公;她突然意識到,一定是公公的魂靈跟著丈夫一起來到了廣州,甚至現在還在臥室裡,只是她看不見。

    人究竟有沒有靈魂段冉並不知道,可剛才的印象太深刻了,公公分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一下子抱著了丈夫那寬厚的胸脯,把丈夫搖醒問:「你這次回去,給咱爹燒紙了吧?」常清高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想半夜三更妻子問這幹啥?就回答說:「燒了呀?」段冉就把剛才夢中的事向丈夫說了,最後斷定:「咱爹一定是跟你一塊兒來廣州了。」

    常清高不耐煩說:「滾吧,睡吧!」就又打起鼾來。段冉捏著丈夫的耳朵,有點耳提面命的味道,不滿說:「你別不信,明天我去買紙買炮,你拿到十字路口,再給咱爹燒燒,多給他送點錢,別叫他光來找,啥都指望小兒!」她的明顯不滿是常清高的哥哥常清波,在段冉的心目中,公公是偏心眼兒的,從來只顧大兒,不顧小兒。

    常清高弟兄兩個,姊妹四個,大哥常清波在清水縣土地局工作,老常是個孝子,每年記得最清的,就是三節回魯營鄉里去給父親上墳燒紙:清明、農曆十月初一、大年三十。不想今年清明過後的一天——也就是弟弟清高回廣州以後,他的姐姐常秀波給他說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是父親已經托生了,也就是轉世了。

    老常聽了有些毛骨悚然,能有這種事?不能說他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但他至少不信鬼神,對於人死後有轉世托生說,他覺得那是無稽之談;至於燒紙,那不過是一種紀念,從來不會相信人有靈魂,陰間和陽間一樣需要錢花。可姐姐說的有鼻子有眼,說妹妹叢波找神人算過,甚至連父親托生的地點、人家、姓什麼都說的清楚。

    妹妹是中學校長,也算知識分子;妹夫也是中學教師,精通《易經》和陰陽八卦,不斷有人找他看陰陽宅,而且還有豐厚的外塊兒收入。讓老常不得不佩服妹夫的有兩件事:一件是20年前,家裡怎麼也財不旺,弟弟在廣州打工,總是不富裕,妹夫說陽宅有問題,要弟弟把房子扒了重蓋。於是把老宅房子扒了,挪一處新宅重蓋,果然,沒出幾年,他的弟弟發家了,在廣州當了老闆,現在是億萬富翁。

    第二件事是老常自己,他第一個老婆不生育,娶第二個老婆只生一個女兒,又不會生了。眼看要絕後,妹夫告訴他,老墳有問題,對他不利。當父親去世時,老常堅持父親不進老墳,另扎新墳地,讓妹夫選了一塊地方葬下父親,還真靈,沒過三年,得了個兒子。

    假如姐姐說的「神人」是假話,假如陰陽宅是迷信,老常小時候遇到的一件事那可是親眼所見。那時他有五六歲,還沒上小學,正是搞合作化的時候。合作化是黨在農村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將農民土改時分得的土地、農具入到社裡,走集體化道路。

    老常家是中農成分,就是土地剛好夠自家的份,既沒有分得地主的也沒有分給貧農的,是自己解放前就有的。把土地和農具、牲畜白白交給社裡,老常的爹爹常德明不情願呀,可當時政策緊,區長閔春大不依,坐鎮魯營鄉強行家家入社。老常爹實在違抗不過去,就想把自家那頭剛搭套的大牤牛賣了。

    農民的這點小伎倆,政府早有防備和限制,市場不准交易牲畜,再說到處都是入社,也沒人買了,只有賣給牛肉鍋上。誰知牛肉鍋政府也勒令停止,不准宰殺耕牛,違令者法律制裁。老常爹實在沒辦法了,正在發愁時,他自小的燒香結拜弟兄繩義川來了。這繩義川外號胡幹,會燒窯,還會殺豬宰羊,他一副老道世故的樣子,給老常爹說:「嗨嗨,你咋恁死腦筋哩,把牛夜里拉北河沙灘上,我拿刀把它一宰一剝,肉往缸裡一醃,啥事都解決了!」

    老常爹想想這還真是個辦法,當夜就開始行動,人腳定後,兩人悄悄地把牛拉到三夾河的河灘上,三下五去二給宰殺了,肉弄回來醃在一個大缸裡。不想沒過幾天,繩義川的妻子褚翠華從西營跑到東營來,一見老常的奶奶趙氏,就哭叫著跪地喊媽,說:「我是你兒德印呀!那年火判子來拿我,我不得不走,使咱家差點兒化成富農成分;害得我爹不得不讓我弟弟十五歲結婚。我覺著對不起爹爹和你對我的養育之恩,給咱家沒做啥貢獻,就托生個大牤牛,好好為家裡出把力,誰知我哥又把我殺了。這一次可就不怨我了,我也算把情給你們還清了,我又托生了,家在王油坊周厚家。」

    老常奶聽的半信半疑,知道是自己十八歲死去的二兒子撲到了翠花身上,就說:「既然你又托生了一家,那你還回來幹啥?」翠花說:「我就是回來給你道別一聲。」老常奶說:「那走,跟我回家去!」翠花說:「我不敢,有人把著門不讓我進,說我欠他們的錢非問我要。」老常奶說:「那好你坐那兒等著,我讓你哥去墳上給你送點錢,還人家。」

    於是,老常奶趕快讓老常爹拿了火紙,到二兒子墳上燒了燒,那翠花也就打了個哈欠清醒過來,不解問老常奶:「四神,我咋會在這兒呢?」老常奶給翠花說剛才的情況,翠花說:「我壓根就不認識您家二兒子,他咋會撲到我的身上?」對於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五六歲的孩子當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時老常就是怕,以為這是活見鬼了。那時,老常總是聽大人們說,鬼就是死人的魂靈,人雖死了,靈魂還在活著,只要沒托生以前,就夜晚到處遊蕩,誰的陽氣不足誰就能遇上。他不知道自己的陽氣足不足,晚上嚇得不敢出門,唯恐哪個黑影處,就藏著一個鬼,冷不防會竄上來,把自己抓住,或附在身上自己失了性情。

    老常的叔叔叫常德扁,在生產隊使著一犋牲口,就是當掌鞭的,晚上牛屋裡需要喂牲口,點一盞煤油燈,這裡就成了孩子們聚集的地方。叔叔是有名的娃子頭,十五歲結婚,十八歲得兒,孩子已經幾歲了,還愛跟大孩子們一起嬉戲打鬧。他吸著旱煙,使用火鐮子打火,,晚上在牛屋裡,一邊餵牛,一邊愛給孩子們講神魔鬼怪故事。而講得最多的,還是常氏家族老祖宗死後,被康熙帝挖壞陰宅龍脈,鎮以「追虎鞭」的故事。

    原來,常氏家族就是明末農民起義軍領袖李自成得力的「有武才」的戰將李信的後裔。李信,也叫李巖,在李自成攻陷北京城後,就在牛金星和劉宗敏等昏昏然陶醉於勝利鑼鼓聲中之時,李信曾進諫4件事,提出不同意見,其中就有嚴肅軍紀和招撫吳三桂父子這兩項重要建議。這原本是一服良藥和清醒劑,但李自成的態度如何呢?「自成見疏,不甚喜,即批疏曰『知道了』,並不行。」終至鑄成無可挽救的大錯。

    魯營的常氏家族都知道,李自成軍定州失敗後,有人說河南全境都向明朝軍隊投降了。李自成大驚失色,同部下商議對策。李信主動請纓,願意親率兩萬精兵,趕到中州,附近的郡縣一定不敢再輕舉妄動,就是有敢暴亂者,也能及早收拾它。

    李自成的軍師牛金星見闖王要答應李信的請求,就給闖王使眼色,闖王當時沒有回答。接下來,牛金星向闖王進言,恐怕李信另有所圖,建議要尋找機會除掉李信,得到闖王首肯。第二天,牛金星以李自成的名義召李信到軍營中飲酒,安排伏兵在營中隱蔽處,牛金星在酒中下藥,李信被擒殺。後來的情況就是:李自成兵敗,吳三桂引清兵入關,建立了大清帝國。

    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裡,而在李信死後,他所葬的地方據說是個虎地,竟然引起了康熙帝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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