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四)如此這般依計行 文 / 許洋(書坊)
李自成問:「你現在這臨時工怎麼樣?」高立功說:「這算什麼呀?幹得最多,拿得最少,誰都能使喚我,搞不好就一腳踢了,沒一點保證呀!」李自成感歎說:「那也比我強,我現在連命也難保,你起碼沒有牢獄之苦!」高立功湊近李自成秘密說:「像你這案子,殺的是姦夫奸婦,如果上面有人說句話,或是有錢送給縣長一筆,就會什麼事也沒有,這種事,我在這裡見得多了!」李自成說:「說一百天不就是沒錢嘛!」
高立功自嘲說:「像咱這種人,要得有錢,只有去偷去搶了。」李自成說:「那都是小人勾當,君子所為,就是取天下,當君主,讓百姓都過上好日子!」高立功說:「取天下沒想過,爬官干,我還有這個想法。」忽然想起,說:「唉,對了自成,我有個親戚任甘州總兵,我幾次想去投他,就是離這兒太遠了,我不敢去,怕找不到地方。」
李自成不以為然說:「鼻子底下一張嘴,不會問。」高立功忽然想起,說:「要不咱倆一塊兒去投軍?」李自成苦笑說:「我恨不得扎翅飛出這牢籠,可身不由己,咋走呢?」高立功歎說:「唉,也真是!」李自成悄問:「這裡究竟看管得嚴不嚴,能不能越獄逃跑?」高立功沉思說:「要說也能,必須得我值班,夜裡只有兩個正式人員在值班室;說是說不通的,塞錢也不可能,只有下狠手,把他倆幹掉了。」李自成說:「那乾脆來個狠的,干了咱倆竄,事大事小跑了就了!」高立功沉思半天,說:「你讓我想想再說。」
原來這高立功是壺蘆山人,距縣城60多里,那裡較為偏僻,他有個妹妹叫高桂英,也是好武之人,與哥哥高立功一樣,極講義氣,身手不凡。因父母下世,姊妹倆相依為命,高立功必須得把這事給妹妹商量商量,把妹妹做個妥善安排,才能決定這事。
高立功回到家裡,給妹妹高桂英說起李自成,高桂英說:「那李自成是個什麼樣子,值得你這樣為他賣命嗎?」高立功說:「人倒是不錯,有一身好武藝,也是幹大事的人,只是命運不濟,娶個老婆又私通他人,結果惹上了人命案子。」高桂英沒欣賞別的,倒是喜歡上了李自成的武藝和為人,於是就給哥哥說:「哥,我看這樣,你讓我到監獄看看他,我說干你就干,幹完咱仨一起逃;我一看不行,那就別幹了,讓官府把他殺了算了!」高立功看著紅著臉的妹妹打趣說:「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按你說的。」妹妹撒嬌說:「哥!」
又輪到了高立功夜裡值班,高立功帶著妹妹來到了監獄。監獄在縣衙內的一個小院裡,高桂英跟哥哥來到值班室,同著兩個正式工獄卒,非鬧著哥哥要看看監獄犯人。高立功向兩個獄卒無奈說:「你看這,我這個妹妹也沒見過監獄,更沒見過犯人是咋坐監的,我帶她去看一眼就出來——不過妹妹,這可是違反獄規的事,只這一次,下不為例。」
兩個獄卒覺得一個小姑娘家,又是高立功的妹妹,想也不會有啥事,也就同意了。高桂英跟著哥哥來到獄中,一眼就看中了李自成。他一米八的個頭,劍眉明眸,渾身散發著一股逼人的英氣,但又是那樣的普普通通,平易近人,便向哥哥使個眼色。
李自成一見高桂英,也為她的姿色所動心,客氣問高立功:「這就是令妹?好漂亮!」
高桂英按著心跳,向高立功耳語說:「就按你的計劃行動吧!」高立功朝妹妹使個鬼臉,就向李自成如此這般地耳語一陣,便退了出去。
當高立功又來到監獄時,給李自成打開了腳鐐,李自成跟他來到門口,只見兩個值班的獄卒被結結實實地捆在一起,嘴裡塞著東西,高桂英在看管著。李自成說:「為什麼不殺了他們,這樣可知是你放了我。」高立功說:「不能啊,畢竟我們同事一場,儘管知道是我反叛放了你,但這樣可以使他們有個活命,甚至不至於丟飯碗。」
李自成說:「我明白了。」高立功朝妹妹一揮手,高桂英輕輕把值班室門關好,外面扣緊了釕吊。於是三人不從縣衙大門出,怕再驚動更多的人,就越牆而過,逃離了縣城。此時,李自成的舅舅高迎祥已在安塞拉起了一支隊伍,起兵造反,要說投奔舅舅也是一條出路。可這時的李自成還有傳統觀念,以為那是為匪,不到萬不得已是不願幹的,總想走一條正規的仕途之路,便與高立功投奔了任甘州總兵的楊肇基。
甘州,就是現在的甘肅張掖,一千多里餐風宿露的長途奔波,高桂英和李自成互相關心照顧,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已是暗暗相戀起來。三人從軍後,由於李自成工作出色,有帥才,不久就提為把總,相當於現在部隊連長的職務。有了職務,經高立功哥哥的同意,在士兵們的簇擁下,擺幾桌酒席,就把李自成和高桂英送入了洞房。
李自成的屬下劉良佐,本與李自成十分要好,親兄弟一般。都是年輕人,又小自成一歲,與高桂英也十分熟悉,軍中又沒個什麼娛樂活動,趁著李自成結婚大喜,帶著手下的兵卒們,要好好的鬧一個洞房。他們把李自成和高桂英圍在了婚床上,由劉良佐主持和出節目,讓新婚夫婦表演。
劉良佐給新人說:「我先說四句詩,你兩個一替一句對,對好了還算罷,對不好下邊還有更酸的!四句詩這樣的:『夜裡床上翻,俺也難入眠;你咋不來呢?軍隊紀律嚴。』自成先說第一句,第二句桂英說,然後自成再說,桂英說最後一句。說,自成先說!」兵卒們在一邊起哄著:「說!說!」
高桂英哪聽過這樣粗俗的話?自己還是個黃花姑娘,雖然李自成也強拉她想過那事,可她堅決不同意,她怕懷孕,非要等到新婚那一天。她沒想到兵卒們,包括劉良佐在內,過去也沒人敢對她開玩笑,見她都是挺尊重的,正正經經,一是一二是二,連誰呲呲牙也沒敢過;現在竟然一下子變了,變得一點也不尊重她了。想想是的,過去都把她當成小妹妹,現在繞身一變成眾人的嫂子了;嫂子就是夫人,夫人就是睡過男人的女人,一下子使她感到那個少女時代是永遠的告別了——人為什麼非結婚呢?
現在不變也得變了,高桂英想,在這群人的心目中,她再不是臉皮薄,羞答答的黃花女,儘管她臉上還是熱刺刺的,終於反擊了,說:「你這是啥詩?一點詩味沒有,說是黃段子還差不多!」大家都笑起來。劉良佐說:「就是叫你說點黃的,不黃哪能算鬧房?」於是催著李自成說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