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一）生離死別兩茫然 文 / 許洋(書坊)

    皇上是賭氣，眾臣都納罕，溫體仁則是既驚又喜。驚，就是吃驚害怕，連他溫體仁也感到皇上心毒手狠，袁崇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特別對皇上那份忠心，沒有一意孤行圍魏救趙，而是回到京城勤王，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他害怕，說不定有天他也會落得袁崇煥的下場；喜，自然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袁崇煥死了，皇上還會放過他錢龍錫嗎？從此再沒人干擾他與皇上的事情了。

    八月，正是「二八月裡看巧雲」季節，北京的天空雲變無常，人們都習慣於從現象看問題，都覺得雲頭變幻莫測，殊不知令雲彩變幻的不是雲本身，而左右它的是氣流和氣旋；當天地形成一股邪氣的時候，哪塊雲都難以自己控制自己漂浮幻化。此時的袁崇煥，死成為定局的了，連百姓都認為他死有餘辜。

    袁崇煥這年46歲，正是人生的壯年時代，本來身體是健壯的，八個月的牢獄關押，那裡暗無天日，又吃不到什麼有營養的東西，他瘦消了，臉色蒼白而無血色。用囚籠拉著他到菜市口刑場，一路上，北京城的市民們爭相圍觀，都想看看這位賣國賊的嘴臉。市民們的生意一天比一天難做，生活一天比一天更苦，在如此民不聊生的煎熬下，就是這個壞蛋，又引來皇太極的金軍，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更讓百姓雪上加霜。

    是皇上找到了替罪羊，還是替罪羊讓百姓找到了終於可以發洩的機會？誰也說不清。總之，當刑車過來，憤怒的市民百姓，無不哇哇亂叫，向袁崇煥投去石塊、磚頭、瓦礫，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賣國賊砸死。

    此時的袁崇煥，確沒有將死的恐懼，對於死，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定要死得大義凜然，氣貫長虹，不能失去作為民族英雄的氣節和形象。出乎他意料的是，百姓們為什麼也會這樣恨他呢？他突然笑了，百姓們恨的是賣國賊，而他袁崇煥咋能是賣國賊呢？賣國賊是賣國賊，袁崇煥就是袁崇煥，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冤屈總有一天會澄清的！袁崇煥在笑，笑崇禎，笑百姓，笑這個人世，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他看見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錢謙益、柳如是、陳圓圓，啊，那不是卞玉京嗎！

    三人是不允許卞玉京來刑場的，怕她受不了，可她執意要來。看見袁崇煥被鐵鐐鎖住的粗大手腳，被木籠關著的偉岸身軀，木枷上面露出的清白面孔，卞玉京的眼睛濕潤了，她絕望地叫著：「崇煥！」袁崇煥看見了卞玉京，向她微笑著，忽然想起，向押送的獄卒說：「兄弟，請幫我把我口袋裡的一件東西送與那邊那位叫卞玉京的姑娘。」

    獄卒順從地從袁崇煥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方手帕包住的一件硬物，過到這邊來，問：「誰是卞玉京小姐？」卞玉京一驚，說：「我是呀！」獄卒說：「袁大人讓交給你的。」卞玉京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她送給袁崇煥的那枚定情物簪子；手帕也是她送的，現在上面卻是血寫的一首詩：

    一生追求今成空，半世柔情在夢中。

    死後與君不忍離，忠魂依舊向遼東。

    卞玉京看著，已是淚如泉湧。只聽錢謙益問獄卒：「獄爺，知道今天劊子手對袁大人動多少刀？」獄卒回答說：「不多，就24刀吧！」就匆匆離去，回到了囚車跟前。錢謙益明白，

    所謂二十四刀，就是：一、二刀切雙眉，三、四刀切雙肩肉，五、六刀切**，七、八刀切雙手和兩肘間肉，九、十刀切去兩肘和兩肩之間部分肉，十一、十二刀切去兩腿的肉，十三十四刀切兩腿肚肉，十五刀刺心臟人死，十六刀切去頭，十七、十八刀切掉雙手，十九、二十刀切斷兩腕，二十一、二十二刀切去雙腳，二十三、二十四刀切斷兩腿。

    如此殘酷的行刑，錢謙益明知卞玉京受不了，就勸她離去，可卞玉京說什麼也不肯，然而，當劊子手剛割了兩刀，卞玉京已經昏了過去??????

    袁崇煥被處死後，崇禎帝的心裡亂極了，偏溫體仁又來請示，如何處置錢龍錫的問題。崇禎有些氣急敗壞，說：「你看著辦吧，我有些累了，想清靜清靜！」溫體仁一看皇上把大權交給了他，這是多難得的機會呀？立即下令，讓錦衣衛去錢龍錫的老家，把錢龍錫捉拿，押回北京刑部大牢治罪。

    錢龍錫被抓，錢謙益更有點坐不住了，如果任溫體仁再追死黨，就要追到他的頭上了。鑒於皇上誰的話也聽不進，只有見張皇后一條路了，如果能讓張皇后曉之以理，深明大義，勸說皇上收回成命，並進一步動員皇上，從大明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安危出發考慮問題，走改革政治體制和聯合農民軍一致對外的道路。

    然而，要見張皇后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沒有張皇后從宮中傳出話來，他們誰也難以進宮，現在唯一的就是紅娘子，利用她原來在宮中留下的腰牌，冒充宮女去私見張皇后。為了錢謙益，李巖如此這般地給紅娘子一再交代後，紅娘子就扮成宮女硬著頭皮進宮了。不過還好，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來到宮中並見到了張嫣皇后。

    張嫣現在深居宮中，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又沉醉在她喜愛的琴棋書畫裡，對外界發生了什麼事她一點也不知道。她知道皇宮的規矩，女人是不能干政的，尤其皇上已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丈夫的弟弟；崇禎能順利登基當皇帝，皇嫂沒少起作用，所以皇帝十分感激和尊重皇嫂，因而兩人的叔嫂關係相處的很融洽。

    張嫣一見紅娘子，當然是意想不到的，驚奇問：「你是小玉吧，咋能夠進宮來了？」紅娘子就把自己逃出宮後，如何見到李巖，後來成婚，又一起投靠李自成農民軍的事都如實地給張嫣說了。張嫣心有不安說：「我的娘，那你倆不都成了與皇上做對的反賊了嗎？」紅娘子說：「皇后娘娘你不瞭解外界情況，百姓們都是活不下去呀！」張嫣真是消息閉塞，連皇太極進攻北京，崇禎帝都怕嚇壞了皇嫂，一直都在隱瞞她。

    經過紅娘子的介紹，張嫣的心裡真是七上八下，大明朝怎麼會成了這樣一個千瘡百孔，岌岌可危的爛攤子了！紅娘子說：「主要是皇上不辨忠奸，聽信鬼話，取消礦稅，加重百姓負擔；特別內憂外患的緊要關頭，還草菅人命，誅殺忠良，像袁崇煥忠誠的將才，他卻給他捏造莫須有的罪名，置他於死地，這不是自毀長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