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回 兩條好耳 文 / 尋歡刀(書坊)
豫州界口，一騎飛馬入關，直往小沛奔去，不及守城軍士稟報，便有城內之人上前來迎。
府中，一人正襟危坐，面容俊秀，垂耳至肩，容光煥發。他身後有兩座鐵塔一般的大漢昂首挺立，眼中頗為不屑的盯著堂下的三尺信使。
一個小娃也能做信使？這曹操未免太瞧人不起了！
「信使不必多禮，不知曹公有何事要囑咐於備？」
說話之人溫爾，語氣柔和，正是先前求助曹操之後駐紮在小沛的劉備劉玄德，即便是面對曹操這樣有失禮節的待遇，也是絲毫不慍，風度從容。而他身後怒目圓睜的兩人，自然是當初關東軍征討董卓時大出風采的關羽、張飛二人了。
來此的信使不是別人，真是主動請纓送信的曹植！
為了親眼見一見這個歷史上真仁和假義難辨真偽的梟雄，曹植可沒少費心思，在原本的信使出發前，他以公子的名義令那人前來相見，之後左後便閃出兩人，將其拿下，搜出書信，綁了信使之後便自行出發來小沛了。
當時只留下愣在當場的趙鐵和另外一個虎豹營的伍長唏噓不已，這小子，了不得呀！連大司空的信使都敢綁了，要不是衝著那幾壺好酒，且這小子又拿出什麼兄弟必須共患難的道理擠兌他們，借他們十個熊膽他們也不敢如此造次！只是此事實在蹊蹺，這小子居然敢冒充四公子，不可謂不膽大包天啊。不過他們也猜度出也許這小子就是和四公子走的比較近，且受到主公的器重才敢如此，否則怎麼可能輕易的進入虎豹營，又怎麼能從騎督大人手中借來虎符？何況在臨走的時候，這小子也說了，出了事他一人承擔，絕不累及他二人。這樣的話都說了，他二人豈有不答應之理，就算將來真有禍事，那還不就是那小子之前說過的，互相擋刀唄！
虎豹營裡有同袍，肝膽相照是兄弟。
且說曹植將那封書信呈上，見張飛冷哼了一聲接過書信，只可惜盯了半天卻沒認出一個字，曹植當下就頗感有趣，這張飛敢情是不識字啊。
「這曹操就是麻煩，說話便說話，扯這縐縐的玩意兒作甚！」
無奈，誰叫咱老張沒化呢，當下只好將書信交給旁邊尚還讀過《春秋》的二哥關雲長。
關羽看了一眼書信，眉頭一皺，對劉備道：「大哥，袁術在壽春稱帝了！」
劉備手腕一抖，神色大變。
「如今曹操被天子拜為大將軍，邀天下諸侯共討袁術，會獵壽春！眼下曹操大軍已將進入豫州地界。」
信上雖是短短幾句，但劉備卻連忙接過書信，確認無誤之後，雙手來回摩挲，神情一變再變。
「請問使者，曹公此次出兵多少？諸侯又有幾人應詔？」
曹植心中當下不禁腹誹，真是隻老狐狸，此時此刻你不應該大呼什麼匡扶漢室義不容辭之類的話嗎？敢情是沒把我一個七歲的小孩放在眼中？嘿嘿，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
「稟劉使君，我主欲出騎兵馬兵共……」
劉備大耳突然動了一下，卻不想曹植在這關鍵時刻卡住了話。
「劉使君，對不住，一路上走的太急，嗓子有些乾啞，一時說話不清楚了，我已經把我主的兵力告訴使君了，不知使君打算派出多少兵力前來相助？」
曹植說的一板一眼，加上孩子臉的天真無邪，還真讓劉備看不出什麼端倪，也難怪了，偏偏劉備遇到的是千年之後跟眾「厚黑學」不大成也有小成的人物整天拉條扯皮，這種表演功夫可以說是皮毛的，也就是曹植在那個社會表演功夫算是不濟的，否則也不至於流浪社會了，但饒是這般，用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傳統智慧的結晶來跟這尚不成羽翼的劉備鬥一鬥，曹植先天就勝了一招。
劉備能忍，一旁的張飛卻忍不住道：「你這不懂事的小毛孩，話都沒說清楚就套問我大哥，再說我們出兵不出兵還另當別論呢！」
曹植腦海突然閃過一條預感，他不由朝劉備看去。
果然是條老狐狸！
只見劉備一言不發，表面端詳的似大聖人臨危不亂的非凡氣度。
哼，就知道讓自己的兄弟扮黑臉！曹植又忍不住腹誹，心裡卻估摸著只要自己順坡下驢，向對方解釋清楚，這被呂布那二貨罵作大耳賊的老狐狸大概就會出言訓斥自己的三弟說話沒分寸了。
可是，曹植偏偏什麼也不說，還就不信你能比我忍！
當下曹植便只是當堂坐下，也不管劉備等人的神色，自顧自的休息起來了。
劉備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黑著臉對張飛道：「三弟，切不可如此對待信使！」
呵呵，忍不住了？
曹植倒也極為的買賬，拍拍屁股站起，表面悻悻道：「小子不通禮法，乞罪乞罪！」
劉備微微一笑，擺手道：「無妨無妨，只是小兄弟，你別看我這耳朵大，其實就是一擺設，尤其是近來閣下之主公除賊破敵如犁庭掃穴，雷厲風行，著實是在振聾發聵的同時，也叫我等汗顏的有些耳聾目盲了，生不能如曹公這般匡扶社稷，這眼睛耳朵豈不無用擺設？既是擺設，這有時候就不能直達足下之聽了，所以，還望小兄弟不吝賜教，再說一遍曹公部署，我等也好做適當對應。」
一番話說得天衣無縫，讓曹植有些頭大，這等話語簡直就是無懈可擊了，在自嘲中貶低自己，無形中就給你戴了高帽，你再臉皮厚也不能拂了人家好意吧？何況人家都說了自己近乎聾子，你總不能不照顧人家的聽力吧？
薑還是老的辣啊！
曹植不由感慨，自己到底是不到三十的毛頭小伙子，對上這等歷史梟雄，果然是有點胃口太大了。
心裡雖是這麼想著，但明面上不能認孬啊，曹植當下便道：「劉使君言重了，是我說話不利索，怎能怪使君這兩條好耳？」
兩條好耳？
也虧得曹植這傢伙能說得出口，這頓時讓一旁的關羽張飛不悅的緊，張飛甚至就要提腳前來扇曹植兩個大耳刮子了，只是被關羽暗暗拉住。
曹植心裡慶幸道：「還好還好，這張翼德的暴躁果然是名不虛傳，日後身死於此也算是注定的了。」
劉備臉上也是陰晴不定，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個小小信使，談吐竟這般刁鑽，笑裡藏刀的功夫和自己也不相上下了，不過這麼多年的閱歷，他怎麼也不會將一個孩子的話放在心上，於是很快便又恢復了神色。
「信使說得好，這兩條長耳也算是在下的難得之物了。還是煩請信使明言，曹公意欲如何？」
曹植這次倒也爽快，由不得他不爽快了，鬥智鬥勇人家都給台階下了，再不下可真得挨那張翼德的大耳刮子了。於是便道：「不瞞使君，我主出馬兵步兵共十七萬，且已經昭告諸侯，共同會獵壽春，還望使君前去助我主一臂之力！」
不等劉備再問，曹植又道：「至於諸侯動向，想必使君也是清楚，他們個個包藏私心，絕不如使君這般忠於漢庭，奉召自是都奉了，只是到現在為止，並無一人出兵相助！」
劉備付之一笑，只是轉了個話題道：「相助一事我劉關張三兄弟自是義不容辭，只是我還有個疑惑，還望信使不要隱瞞。」
曹植頓感不妙，這老狐狸不會給自己下什麼套吧？
果然，劉備笑問道：「不知足下在曹公那裡所任何職？」
好啊，原來是要探我虛實，曹植略一思索，便打起了哈哈，道：「使君可知秦國甘羅？」
劉備登時一怔，竟起身拱手一拜，道：「秦國甘羅，十二歲為使，以雄辯說服趙王發兵攻燕，秦不費一兵一卒，得城五座。自古英雄出少年，劉備有眼無珠，望閣下海涵！」
劉備這一舉動，著實嚇了曹植一跳，他只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戰爭史，才知道秦國有個神童甘羅十二歲為使的故事，卻不想此刻說出來，竟有如此效果。
雖是亂世，古人重才重德的骨子裡的性格，比後世真的是強了許多，這種不分敵我的德才，比之於後世，幸運的太多了。
曹植哪兒敢就這麼接受對方的大禮，當下便回禮道：「使君言重了！我乃一小小信使，有幸為我主行此大事，已是殊榮，何敢當使君如此大禮。」
但就在彼此相顧之間，曹植突感心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