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回 一雙紅尾狐狸 文 / 尋歡刀(書坊)
曹操完全沒想到這次原本只是想拉袁術下馬的征討,到了最後竟變成了眼前完勝到完結的情形。
一個紅木匣子中,一顆到死尚不能閉目的人頭正瞪大著眼和曹操對視,曹操嘿嘿一笑,也不去替那人頭合上眼睛,只是輕輕蓋上盒子。
給你蓋棺,不保你黃泉安心與否。
亂世死於戰場,便要馬革裹屍還,誰死了也不冤枉。
只是,叫曹操詫異的是,那個經歷過一年遊歷之後的兒子正不斷帶給自己意外,甚至連他這個父親都越覺得難以看透年紀方才七歲的兒子了。
有子如此,百年之後夫復何求?
當時曹植進賬的時候,隨手扔下一顆頭顱,只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就驚呆了帳中所有武。因為這顆人頭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袁術身邊最得力的戰將張勳!
當初呂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殺退張勳的七路大軍,卻不料想今日竟被一個七歲小兒槍挑黃泉頭,雖然他們心中都認定這肯定是曹仁率領虎豹營的成果,況且此時曹仁尚未歸營,這小子不過是代曹仁先一步前來報戰果而已,但是僅憑這小子七歲年紀就能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槍挑張勳人頭,且無絲毫異動的表現來看,他日必成一赫赫殺神!
就在眾人各自猜想的時候,轅門之外忽有騷動聲傳來,士兵鼓噪不止,正當曹操欲派人去探查時,一人槍挑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大步進賬!
和曹植之前的動作一般無二,停步,摘頭,隨手一扔,和張勳的人頭相距不遠,曹仁聲音重如洪鐘:「稟主公,袁術人頭已被某斬下,特此獻於麾下!」
此話一出,群英一震再震!
即便是曹操,也是極為驚訝的起身,仔細往地上的另外一顆人頭瞅去,確認無疑之後大喜道:「子孝果然神勇,用區區八百騎竟然就斬了袁公路,哈哈,此次蕩寇,汝當得第一大功!」
眾武也是立刻心領神會的向曹仁道賀,卻不想曹仁擺手道:「啟稟主公,這第一大功末將不敢獨佔,其實……」
「其實,這都是虎豹營眾兄弟齊心協力的結果,但曹將軍身為統帥,理應得此大功!」
曹植忽然出聲打斷了曹仁的話,後者不禁向朝曹植瞥來,曹植眼神示意了一番,曹仁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曹植深切的懂得這個道理,尤其是在王侯將相的家中,不能藏拙者,必會在曇花一現之後即刻凋零。所以,現在這些功勞,只能讓曹仁一人得去。
再說,身為公子,本身就不需要用太多的戰功來裝點自己,太能征善戰了,倒如黃蠻兒那般只能為三軍主帥了,卻是做不得接班人的。
曹操眼中閃過一絲異芒,曹植和曹仁的那點交流他自是看在了眼中,也不挑破,只是叫人從壽春宮中尋來一紅木匣子裝起袁術的人頭,微微笑道:「袁公路做了一輩子的皇帝夢,死前不能讓他瞑目,只能讓他枕一個舒服的穴而眠了。」
曹操叫人拿走袁術和張勳人頭,便開口對荀彧道:「若,你寫一個奏章,此次徵繳袁術逆賊,諸位皆有大功,請敕封徐州呂布為左將軍,領徐州牧;表豫州劉備為豫州牧,行鎮東將軍;擢孫策為討逆將軍,封吳侯!並將這份書送與呂布、劉備、孫策知曉,其餘將士,各按功績受封賞,待得回到許都,我便一一表奏天子,給各位加官進爵!」
荀彧和程昱郭嘉幾人都是狐疑的看了曹仁一眼後,荀彧便領命道:「喏!」
眾人也即刻拜謝:「謝主公!」
不料曹操卻笑道:「是謝天子!」
「萬歲!」
曹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以後在虎豹營恐怕要謹慎一些了。
但是,他還能停下來嗎?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根本無法停下了。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曹植心中並沒有豪氣萬丈的想著怎麼打天下了,而是不由的想起了兩個人,兩個注定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人。
一個走的時候微笑著對他說:「好好長大吧。」
一個走的時候顫抖著把偽造瑞士軍刀遞給他說:「這把刀,不喜見血,忍一點點,沒什麼大不了的。」
曹植像抬頭看天,入眼的卻是封頂的帳幔。
「到現在,我算不算長大了呢?同袍刀還插在虎豹營的校場中,忍字就更談不上了吧。」
曹植吸了一口氣,終於長長舒出,想笑出點什麼東西,無奈嘴角扯開的弧度永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尷尬。
真想你能看到吧?
嗨,看得到看不到又有什麼關係,上輩子都沒機會再相見,這輩子就更談不上了。
收斂起這份難得的心情,曹植重新恢復那張看不出心思的臉,冷漠嗎?不對,只是有點玩世的涼薄而已。
到現在了怎麼都沒見到一個漂亮點的美人呢?這呂布也不說把傳說中為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蟬帶來叫本公子瞅瞅,哦,還是別了,老曹愛人婦的毛病難道大家都瞭然於胸了?哈哈,有趣有趣!
故意將心思轉換,曹植微笑著在心裡調侃起了這個初來乍到的三國。
人不風流枉少年,也該是本公子找個美人消受一番了。
就在曹植還在無限意淫的時候,突聞一聲大喝:「曹植!」
曹植猛地醒轉,卻見曹操一臉的不高興,「怎麼,打仗打傻了?」
曹植立刻換上一張小孩臉,似在淘氣道:「本來也不聰明!」
曹操倒是樂了,嘿嘿笑道:「植兒,在虎豹營挺風光嘛,我聽說你收買了不少的伍長什長,甚至連曹仁那小子都敢私自將虎符給你借用了,你本事不小啊。」
曹植一愣,看不出這張笑臉背後的東西,只好以不變應萬變,道:「反正你已經把虎豹營許給我了,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跟你有關係嗎?」
曹操付之一笑,道:「一個典韋,就讓你對為父心存芥蒂了嗎?」
此時曹植才發現帳內在自己愣神的時候已經走完了,目前只有曹操和自己二人罷了。
曹植這次卻認真道:「一個鄒氏,真有那麼漂亮?」
絲毫不介意曹植的刻薄話語,曹操只是厚顏無恥道:「嘿嘿,你一個小毛孩子懂得什麼,婦人的美妙之處,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曹植突然道:「不止是因為她吧?」
曹操打哈哈道:「自然是還想趁機除了張繡,他一日不除,為父心下一日不安吶,即便投降了也是如鯁在喉。」
「殺了張繡,也拿不下整個南陽吧?」
曹植神情肅穆,曹操也終於斂容道:「不錯,那時,劉表還有現在已經死掉的袁術都還插足南陽,說實話,即便是殺了張繡再佔宛城,此時此刻,南陽郡也不能被徹底掌握。」
曹植遞上一份書,曹操疑惑的接過打開,神色逐漸變化,終於合上書信,對著曹植鄭重道:「吾兒膽識如此,為父足矣。」
曹植心情複雜,這個白臉奸雄,總是在不注意的時候露出一絲屬於父親的慈愛,卻又點到即止,如蜻蜓點水,曹植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跟他相處,畢竟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曹植!
想不明白的東西曹植也不多想,只是沉聲道:「我知道典韋若是死了,你不會比我好過,只是你借鄒氏來激怒張繡的做法,過激了,萬一典鬍子真的戰死了,你會後悔嗎?」
曹操沒有正面回答曹植的問題,只是道:「你知道現在軍中有一個都尉名叫胡車兒嗎?」
曹植頓時驚道:「胡車兒不是張繡徹底投降的時候才一起歸降的嗎?」
曹操更是驚訝道:「張繡徹底歸降?」
曹植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張繡假投降之後,這胡車兒居然真的徹底投降了?」
曹操哦了一聲,笑道:「本來是想叫胡車兒殺掉張繡的,不成想不是一個級別的,被殺的渾身是血,就來歸降了。所以鄒氏,一方面是我想要借刀殺人,但另一方面,那張濟本事不大,眼光卻真的不錯……哈哈,跟你說你也不懂。」
歷史果真在不斷的演變,比曹植想像中的還要詭譎。
曹植給了曹操一個白眼,後者卻忽然道:「但如果典韋真的戰死了,不說我會怎樣,只是我那件蟒袍,歸他了。」
曹植一怔,沒有再針鋒相對,終於道:「也是因為你沒不在乎典鬍子,所以今日才會有張勳和袁術的人頭,還有這份只能算是借口的書。」
曹操微笑道:「我就知道憑曹仁一個腦袋,怎麼也不會想到如此狠辣的一招,他兩軍對戰廝殺沒的說,這等陰險毒辣的法子他沒那個天賦。」
曹植罕見的跟這個父親笑道:「你有?」
曹操渾不在意的呵呵道:「從你身上就能找到答案。」
四目相對,忽地同時瞇成了縫。
一老一小,如一雙紅尾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