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回 虎豹營不是你的 文 / 尋歡刀(書坊)
許都城中大道,一輛馬車出皇城,身後百官相隨。
六馬拉駕,金銀車上,曹操峨冠博帶,雙手親自提韁,正驅馬而走。城中百姓見此光景,也都趕緊避開,出警入蹕乃天子御賜特權,尋常黔首又豈敢攔駕,整個許都城,威嚴如一頂碩然華蓋,籠罩在這一片地域的上空。
天子腳下,僅此一人,步履高過地平線。
曹操忽然收緊韁繩,六馬聞力而止,霍然挺立在寬敞的大道中央。
曹操以手遮眉,望著許都城門,那裡,正有一騎策馬而來。
曹操下車,百官止步。
那一騎近前,翻身下馬。
「怎麼,黎陽那邊有動向了?」
斥候即刻躬身,拜道:「稟主公,袁紹大軍正緊急集合,曹將軍讓我即刻來報。」
曹操嘿嘿一笑,道:「子廉是叫你來請戰的吧?」
斥候不敢隱瞞,「是,曹將軍欲出兵黎陽,特請主公軍令!」
曹操搓搓手,北方夏季多雨,尤其許地更顯潮濕,近些年來身子骨已然有些欠安,陰雨天氣裡隱隱滲出絲毫冷氣,手指關節握馬鞭的時候也有些生硬。老驥伏櫪,烈士暮年,何年何月才能東臨碣石?
曹操收斂心情,下令道:「你去告訴曹洪,先鋒大將我已經給他選好了,且叫他按兵不動,三五日便有令到。記住,沒我軍令,膽敢輕易出戰者,立斬不赦!」
斥候即刻得令而去,曹操摸著身邊一匹白馬鬃毛,喃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推遲了五年,如今也該做個了斷了吧?
一人近前,在耳邊輕聲問道:「主公,先鋒大將可是夏侯將軍?」
曹操回頭,瞧了一眼江左名號為「華獨坐」的華歆,往回縮了縮脖子,「子魚,要是荀彧,就不會這麼問了。」
華歆微微一怔,道:「為主公計,不得不問。」
曹操笑道:「荀彧要是有你這般想法,也就該問了。」
華歆不得要領,但還是恭敬道:「望主公賜教。」
曹操擺擺手,道:「不說也罷,你去傳令,即刻上朝!」
華歆驚道:「主公,方才退潮,這……」
曹操不耐道:「怎麼,難道袁本初還等你填飽了肚子才發兵!天子若是事忙,將百官請入司空府也是無妨!」
華歆冷汗連連,道:「領命!」
曹操向一處望了望,自言自語道:「嗨,都等了八年,不在這一時。」
皇宮大殿,剛剛脫下朝服的劉協無奈重新披上,帶著一絲忐忑,再次早朝。
而此時此刻,許田獵場上,兩千鐵騎縱橫馳奔,黃沙穿甲,千人百人相互交叉,刀戈鮮明,只見台上令旗一揮,橫空殺出一隊兵馬,抽絲剝繭一般刺進千人戰場,之後風起雲湧,一將當先,硬是以數百騎兵以風捲殘雲之勢「吃掉」了所有人的生路。
曹丕滿意的點點頭,令旗再次舞動,千人戰隊「死而復生」,瞬間擺出梯隊,前軍橫有長槍矛戈,之後短刀居中,殿軍弓弩手立刻壓上,所有人馬在一瞬間置於死地而後生,並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對百人隊的合圍,之後便是亂箭如蝗,百人騎兵頓時「中箭」落馬,之後長槍隊和短刀隊立刻縮陣,百人小隊頓時被憋死甕中!
然而,就在此刻,先前率領百人小隊的那人似乎困獸猶鬥,一雙鐵戟被舞得生花,身前數人即刻被打趴在地。如巨石投靜湖,撲騰出一個浪花之後,便即刻向周圍擴散出無數漣漪,原本要畫地為牢的百人小隊在付出了大半傷亡之後,終於點燃了一絲燎原星火,鐵戟所向,人皆避鋒,密不透風的大陣很快就被撕開一個口子,一將一馬當先,身後數十騎緊緊跟隨。
高台之上,曹丕眸子霍然一冷!
困龍妄自升天?
誰都沒有想到原定的軍事演練計劃會突然出錯,原本該胎死腹中的百人小隊居然反戈一擊,倒是將圍攻的千人隊殺了個懵。
曹丕視線所向,一桿虎頭長槍霍然拔起,橫空刺出,槍尖取處,正是浪頭雙戟!
長槍對鐵戟!
宛城之戰未曾演完的劇本,今日竟是出其不意的再次發生!
曹丕將令旗一拋,身後裨將手忙腳亂的接住,卻見少將軍已然翻身上馬,一桿長槍在手,竟是往鐵戟金槍處直直衝去!
虎豹營和飛熊軍的眾人頓時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看著兩名主將突然交鋒,之後更是不可思議的看到少將軍跨馬而來!
典韋眼中殺意陡然暴增,一隻鐵戟勾住槍頭,另一隻鐵戟霍然刺到張繡腋下,張繡頓時大驚,猛然回槍,卻發現宛城時能輕易撇開的鐵戟此刻竟是如膠似漆一般黏上了自己的槍頭,回防顯然不及,他眼中即刻閃過一絲狠色,腰下一沉,雙腳在馬鐙上霍然發力,整個人猛地向上一躍,平地起波瀾!
典韋昂然出戟,狠狠一壓!
「給我下來!」
張繡應聲而倒,但也虧得百鳥朝鳳已然爐火純青,槍尖在地上一戳,藉著槍身彈力,人槍再起,槍身霍然橫掃出去!
典韋巍然不動,一隻鐵戟抵住槍身,猛地向上一翻,再一戟直直劈砍而下!
一力降十會!
張繡赫然大驚,他完全沒想到平日裡不言不語的大個子居然有如此偉力,他之前的輕敵給自己埋下了如此禍根,到此刻已然是再難作為。
然而,就在張繡以為這一戟即便能被自己躲過要害,也必定要傷經動骨的瞬間,忽然又有一槍殺到,出槍之奇竟是不下自己太多,只見那槍殺到的瞬間,鐵戟頓時撤回,張繡這才鳳開屏,逼退了另一隻鐵戟!
曹丕收槍,陰冷道:「典韋,你要謀反嗎?」
典韋緩緩收戟,在馬上欠身,道:「末將不敢!」
曹丕插槍入土,冷笑道:「不敢?違抗軍令是為何!」
典韋下馬,卻也不跪不拜,沉聲道:「戰機瞬息萬變,不容有失!」
「戰機?」
曹丕手掌摩擦槍尾,冷冷道:「運籌帷幄,是你陣前大將所能決定的?」
典韋凌然不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曹丕大喝道:「典韋!」
典韋默然不語,微微低頭。
曹丕怒道:「怎麼,他在長安城裡憋了八年,你在虎豹營等了八年,如今便耐不住了嗎?」
典韋依舊不說話。
曹丕終於制怒,森然道:「是因為我拿了趙軍,你就耐不住性子了?」
典韋還是沉默如石,八風不動。
曹丕眼中終於露出一絲狠戾,道:「典韋,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在虎豹營,是我曹丕說了算!」
典韋終於微微開口,語出驚人:
「二公子,虎豹營,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