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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回 紅酥手 文 / 尋歡刀(書坊)

    當日許都兵馬出城的時候,百官親送,天子御輦一根跟到城外,麾蓋之下,一頂象徵著九州之主的十二旒冠冕在劉協的頭上坐的端端正正,兩邊博帶是新做上去的,是那個溫婉的女子親自給繡的,正好護著兩顆精緻允耳,一張五爪龍袍被套在這個立體人物身上,九五之尊的地位明明白白。然而,毓秀台上焚香焚了整整一鼎的枯灰,卻依然改變不了這種恭送臣下的尷尬,劉協低垂著頭,從麾蓋下鑽出,只是看著那個權力彪炳的男人打馬出城,面上卻無一絲神色。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叫宦官之後習慣了萬人之上後,敢對天下九州指手畫腳;叫帝王之尊習慣了一人之下後,卻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尊貴。

    等殿軍消失在草野中之後,御輦終於被六匹白馬緩緩拉進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只是,當劉協看著頭頂藍天的時候,居然閉上了眼睛,默默呼吸著這注定長久不了的自由空氣,穿金戴銀又如何,不過是一隻被關在鑲著珠玉的籠子裡的金絲雀,除了每日提心吊膽提著這只籠子的主人會不會突然給自己斷了食,就是發愁這劉姓江山會在哪一天就要更了名。

    風水輪流轉是不錯,可為何又偏偏要轉到我劉協這裡呢?

    歎了口氣,劉協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宮殿門口正站著一個溫暖的身影,面露一如既往的恬淡微笑,然而,越是給人以溫暖,劉協就越厭惡這個女人,羅卜加棒槌的恩威並施,真當我劉家人是你曹家圈養的寵物了?

    一把甩開女子伸來的素手,劉協一言不發的下車,從這一襲華麗服飾的女子身邊擦過的時候,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尖繞了一圈之後終於消失不見。

    擦肩而過的漸行漸遠,他做的比她能給的更決絕。

    女子似乎習慣了這種相逢再相別,對身邊幾個丫鬟不時的眼色交換充耳不聞,只是順著他的步子默默的跟了上去,衣袂在地下鋪開一顆碩大而嬌艷的紅牡丹。

    他似乎完全忘了那一日毓秀台上自己抱著誰泣不成聲,又是誰替自己紅巾翠袖搵英雄淚。但她不怪他,她一如既往的跟在他身後,不多說話,她安靜的似乎一個啞巴,不爭不搶迥異於那個權勢滔天的父親,她對他從來都是理解多於一切的。

    人和人,哪能一次相擁就相親相知的。

    她跟在他身後,她看得出那個年輕卻滄桑到蒼老的背影負著怎樣的重,一座江山壓在他的肩頭,她怎忍心不去替他分擔一些。

    清清冷冷的宮殿,安安靜靜的小院,這就是大漢王朝主人的住所。當空皓月灑下一片乾淨的光輝,院中兩人始終拉開一段距離,他坐在亭下,她侯在亭外。

    宮女太監都被她安排去睡了,身處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皇宮,沒誰是輕鬆的,當年清理十常侍之亂的時候,凡是披著宦官衣服的人,都是血濺當場。女子清楚亂世人心,所以她從來都溫軟待人,保守著一份安靜的心情。

    劉協提起一爵冷酒,就要往嘴裡灌,卻聞女子輕聲道:「陛下,今日喝的夠多了,夜間冷,回去安寢吧。」

    劉協撇過頭,盯著曹節,突然哈哈大笑,彷彿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甚至都笑出了眼淚,但他還是不停的笑著,用爵指著亭外女子,笑聲終於變成了嗚咽聲。

    女子便是曹節,沒有得到任何封號,還沒成為曹貴人的她卻已經入了宮,打從第一面相見之後,她就對這個男子傾了心,那時他不知道她是曹操之女,她也不知道他是一國之主。

    曹節緩緩入了亭,接過劉協手中黑爵,放在一旁,便扶著他就要起身。

    劉協頓時勃然大怒,狠狠的甩開這個可恨的家族手腳,咬著牙壓低了聲音,冷冷道:「滾。」

    曹節似乎習慣了這個男人時不時的脾氣,也不在意,只是重新灌滿了一爵冷酒,兀自喝了起來,一爵跟著一爵,神色絲毫不變。

    劉協突然又笑了,一把摟住女子溫潤的肩膀,笑道:「來來來,給朕也添一爵!」

    酒能泯恩仇,她算的一點不差。

    曹節驀然一笑,如牡丹花開,一時竟叫酒氣熏天的劉秀住了聲,只是怔怔的盯著這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頰,默默接過酒爵,一飲而盡。

    江山與美人,怎地如此犯沖?

    曹操親率大軍兵鋒直挺汝南,徐晃帶走五萬精騎望北而走,此刻許都已然是一座空城,和這個空座的王,從未有過的相配。

    靠著女人溫軟的後背,劉協左右晃動,似一個頑皮的童子,跟那個一直不動如山的女子較起了真,不時的扯著女子的衣角嗤笑,酒不醉人人自醉,女子再端莊舒,也拗不過劉協平白無故的找茬,當下便臉上微微發紅,在照顧自己形象的時候,也不忘了給這個原本該叱吒風雲的男子擦拭面上時不時浸下的酒水,可奈何劉協總是躲著不給女子得逞。

    曹節忽然掰過劉協的身子,神色異於平常,「劉協,就算不入那劉家宗廟,你又能如何?」

    劉協!

    這個名字看似尋常,但天下能用「協」字的,也僅此一家而已,曹節第一次如此膽大妄為,竟敢直呼天子名諱,可算是大不敬之死罪,劉協也是一臉驚異的望著這個平時一直溫良恭儉的女子,雖然她的父親對他萬般欺辱,可終究還是留了一分可供彼此進退的面子,然而就連她父親都不敢呼出的名字,居然是她這樣一個弱小女子第一次這麼明明白白的給叫了出來,再醉的酒也給這一聲稱呼叫醒了。

    緊緊盯著面前女子良久,四目相對之間,終於還是劉協率先撤回了目光,大不敬又如何,反正不過是沒有撕開臉面說而已,早一點捅破也好,叫她就此滾出皇宮,他也省了一分心!

    劉協移開了目光,卻沒想到這次卻是女子淚光閃閃,「如果當日知道你就是這大漢朝的皇帝,我又何必對你惺惺相惜,這個遲早崩塌的王朝你到底要守到什麼時候?那麼多異樣的眼光我都可以不在乎,甚至拗著性子跟父親鬧翻來到這座原本就叫人陰冷的宮殿來陪你,可你怎麼就不能放下這些早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起碼為了我,呵呵,為了我?我又算你的什麼人,恐怕在你心中,從來就把我當做了一件可有可無的飾品,正如你頭上的那頂王冠,沒有任何意義。」

    劉協背著女子的臉突然抽搐了一下,卻始終不言不語。

    見劉協依舊不動神色,女子收斂起方才意外的衝動,語氣重新恢復平靜,「我要回去了,離開這個皇宮,離開你了。」

    沉默,像是永遠難以被打破的禁忌。

    女子終於不再留戀,輕搖步伐,出了亭子,出了小院,出了很遠很遠他看不到的門。

    面上還殘留著一道酒痕,那裡曾被女子用心擦拭,餘溫比酒暖。

    往日看到那朵絢麗的牡丹總覺太刺眼,此刻不聞,卻又覺得少了些什麼。

    紅酥手,黃籐酒,滿城**宮牆柳。

    一杯愁緒,幾年離索?

    劉協只是抬起頭,望著那輪殘月,嘴角淺勾,那月,真是似極了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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