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長弓城裡是與非 文 / 三姐姐
第三十四章長弓城裡是與非
李得洛等人走後不久,一個白衣少年出現在崩塌的地宮前。
「塌了?」
少你略帶疑惑地自語道。
此人正是雲逍,他要去的地方是長弓城,恰好也是在蕭城的南方,想起地宮之事,雖不預備再攙和,但適才遠遠路過,發現這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以過來探看一番。
方圓百餘丈內,地面凹陷,殘垣斷壁或隱或現,亂石無數。地宮崩塌後,便是眼前這般光景。
雲逍立在空中,回憶起地底屍陣的大致情形,往埋屍的方位看去。
那裡是一個格外明顯的坑洞,數塊巨石從中被截斷,隱隱還有些晦澀的陰濕之氣殘留著。地宮崩毀,唯一一處給人陰森感的地方便只剩下了這一片。
「人為的?會是誰?」
雲逍一時想不明白,這地宮崩塌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地氣消散,可為何獨獨這埋屍之處被人動過?是有人在尋找什麼?
「記得張敬之說過,地宮之事還會有後文……算了,不管了,有後文也跟我沒關係。」
雲逍擺了擺頭,拋開心中疑慮,往長弓城的方向去了。
三天後,雲逍從空中落下,收起青鋒劍。
長弓城離蕭城大約八千餘里,此刻就在雲逍身前數十丈外。站在城門前,雲逍想起了上一次來此之時,他和張珊兒扮作窮人家的小夫妻,可憐巴巴地交了銀子說了好話,守城的護衛才面前讓兩人進城。
最讓雲逍想笑的是,他那時還把自己的眉毛給剪了。
近一年過去了,再看守門的那兩個兵士,不正是上次來時那兩個嗎?時隔不算久,雲逍卻生出些時移世易的感慨。
隨手扔出幾顆精石,兩個兵士笑呵呵地收入囊中,目送雲逍入了城。
循著記憶,雲逍來到了醫館前。
張文手中拿著一冊發黃的書卷,不知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心中存了煩愁,眉宇間充斥著一股子郁氣。
感覺到有人進來,張文一點抬頭的意思都沒有,他不急著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多半是找他施救的吧,只是察覺到有動靜,他心中閃過一絲不甘和恨意。
「如果不是……哼!進來一直螞蟻我都知道它身上有幾顆灰塵。」
這便是張文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只是雲逍顯然不知道這一點,進門之後,他一眼便看見了端坐堂中的老人,遂上前見禮:「雲逍見過前輩。」
張文微微一愣,隱約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再抬起頭一看來人的樣貌,登時便知道為什麼熟悉了。
「原來是你,坐吧,不必客氣。」
雲逍的到訪讓張文多少有些驚訝和不解。
「小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我約定的是三年,如今還不到一年,你……」張文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露出驚駭之色,隨即掩去。
雲逍不知張文為何有次異樣,兀自解釋道:「前輩誤會了,我不是來討要蛟……那東西的,這次純粹是路過此地,想起前輩恩澤,遂來一見。」
張文並未答話,而是起身關了大門,將雲逍引入裡廳,才道:「雲逍,我看你修為大有精進,可是有些際遇?」
「實不相瞞,我現在是太一門的弟子,此行為執行師門交代之事而來。前輩於我有恩,我來此,便是想問問前輩究竟有何難處,我是否能幫襯一二。」
雲逍說的是實話,他現在已經知道,對於木子城,長弓城這種小勢力來說,太一門完全可以算是龐然大物,雖然他眼下只是這個龐然大物裡的一根毛髮,真想要對小勢力動動手腳,卻也不能說沒有可能。
果然,聽到太一門的名號,張文看似渾濁老邁的雙眼猛地露出一抹精光。
「此話當真?」張文沉聲問道。
「千真萬確,前輩有恩於我,自無欺瞞之理。」雲逍鄭重答道。
「好!我張文隱忍三十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張文激動地說道。
雲逍有些懵了,他見張文如此興奮,趕緊解釋起來:「前輩!前輩,我這次是一個人來的,師兄們並不在城中。而且,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如果事情棘手,還不一定能請動他們,再說,他們近日有要事,脫不開身,我怕……」
「嗯,我知道。雲逍,你莫非以為我把報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我張文修行百年,又豈會如此幼稚。你既然來了,我也不怕告訴你,這長弓城張家,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隱忍三十年,只為覆滅張家。你放心,我要你幫我做的事情不會很難,而且,三十年我都等了,又怎會急在這一時?」張文此時已經鎮定下來,說道。
雲逍這才放下心來。
也許是因為看到了報仇的希望,張文眉宇間的郁氣散去了一些,整個人竟有了點神采奕奕的味道,當下對雲逍說起了他和城中張家的恩怨。
卻原來,這張家是長弓城最大的家族,興起於數百年前,時至今日,一直都是城中最大的實力,近一百年,是張家最鼎盛的時期,有入道級高手近十名。
張文便是張家的一員。他的父親,是張家上一代家主張千,修為高絕,幾達衍道巔峰境界。入道級分為悟道,衍道,極道三個層次,達到這一級別的修者,無一不是一方強人,放到太一門這種大仙門中,當個長老綽綽有餘,而在長弓城這種小地方,更是了不得的人物。
作為這麼一個絕頂人物的兒子,張文自然是打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且他還有兩個哥哥,修為俱是不凡。可以說那時的張文,在這長弓城是典型的天之驕子。而他也確實沒有辜負旁人對他的寄望,四十六歲那年,張文邁入入道級,開始領悟自己的道,成為這一方絕頂人物中的一員。
然而也正是這一年,張文的人生發生了驚天巨變。
張家副家主張克南,收買了五個家族長老,並暗中勾結蕭城大族蕭家,篡奪了張千的家主之位。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張千和他的妻子,兒子,還有數個交好的叔伯兄弟,盡數被張克南殺了。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餘下了張文這個唯一的完卵。張文的一個叔父,使了一出李代桃僵,用自己兒子的命換了張文的命。
根據張文的說法,那個叔父至今還在張家,而且現任張家家主,也就是張克南,並不知道那個叔父曾經的所為,更不知道張文還活著。
張文也很少跟那個叔父聯繫,但他可以肯定,如果他跳出來報仇,那個叔父一定會幫助他。
關於報仇的事情,張文有著自己的謀劃。變故發生之後,張文離開了長弓城,一別十年,他才再一次回到了長弓城,回來的這一年,他是悟道巔峰境界。
不要覺得十年時間,從悟道初階提升到悟道巔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現在的長弓城,城民數十萬,入道級屈指可數。
回歸的張文形貌大變,成了醫館裡的醫師,坐堂三十年,一直到現在。
這三十年中,張文的修為半點精進都沒有,反而拋卻了諸般法術,荒廢了本命靈氣,只專心於一件事情。
煉毒。
張文知道,就算他的修為超過當年他父親的境界,在這長弓城中,他也報不了仇。他的仇人不是一個張克南,而是除了那個叔父之外,所有張家之人。
數十年來,張文心中的仇恨不曾有一分消減,反而埋得更深了。仇恨這東西和酒一樣,越陳,就越有勁道,如果把張文的恨意比作一罈酒,那已然是半百年的陳釀了。
所以他開始煉製一種奇毒。這種奇毒的方子來源於一個邪道人物,張文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
煉成了這種毒,就可以報仇。這一點,張文深信不疑。所以就算把自己煉得千瘡百孔,他也不曾有一絲悔意。
是的,這毒,就是他自己,準確地說,是他在體內培育的東西。
按照藥方上的記載,取百毒,以奇陣導入體內,再種下一種特殊的蟲卵,輔以秘法,可養出噬道蟲。
噬道蟲是一種極為詭異可怖的毒物,它能克制諸般道力,專門吞噬修者體內的道基,鎖定了一個目標,便是不死不休。所謂道基,便是修者達到入道級以後,自身「道」的本源所在,一旦崩毀,神魂俱滅。
一般來說,極道修為以下,如果沒有能克制噬道蟲的寶物護身,那麼一旦碰上噬道蟲,必然凶多吉少。即便是極道境界的強者,碰上噬道蟲也不敢大意,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是以,一條噬道蟲,對付一個張家長老綽綽有餘。
有資格當長老的人,修為都在入道級以上。張家現在共有四名入道級修者,其中以張克南為最,達到衍道精通境界,另外三人都是悟道初階。
張文體內現在已經養出了三條噬道蟲,足夠用了,因為四個入道級強者,除了家主張克南,就是另外三個長老,其中有一個是救他的那個叔父。只是第三條噬道蟲還未完全進入成熟階段。
聽了張文的訴說,雲逍不知該作何感想,這是別人的仇恨,而他只是一個打算報恩的人。對於噬道蟲的恐怖,雲逍也是大為驚異。
好在噬道蟲一生只能攻擊一次,也就是說,鎖定了一個目標後,不管能不能吞噬掉目標的道基,噬道蟲都將死去。
可如果僅僅是這樣,噬道蟲也算不上恐怖了,因為一個悟道級高手花了三十年,也才養出了三條噬道蟲,這種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實際上,噬道蟲的培育之法出自於一套魔功,如果習有那套魔功,那麼噬道蟲就可以把所吞噬的道基反哺給主人。想想看,如果張文學了那套魔功,三條噬道蟲,不出意外,就可以得吞掉三個高手的道基,再加上寄主本人的道基,那修為豈不是直線上升?
然而多年以來,以己身喂蟲,張文的身體已經被掏空了,一身修為去了個七七八八,只有境界還在,萬般法術都不能施展,本命靈器也無力駕馭,很多事情,他自己沒辦法做到。
所以,他才需要雲逍幫忙。
雲逍整理了一下思緒,道:「不知能為前輩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