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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烏鴉之死 文 / 指導靈(書坊)

    從黑山羊的身上拔刀子的那一刻,我心裡沒有絲毫的恐懼和內疚,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和心酸,其實我和黑山羊的心是相通的,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是迫於形勢沒辦法,此時此刻是多麼多麼的諷刺,兩個想通的心靈竟然只能用刀子交朋友,要刀子見血才能彼此瞭解,唉!這是別人逼我的,我無可奈何。此時我什麼都沒法解釋,也根本不想解釋什麼,因為我沒法當著族人的面說我覺得黑山羊並不是什麼薩莫淫鬼,我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要不然寡婦也保不住。

    「噗!」的一聲,我拔掉刀子站了起來,渾身沾滿了獻血,如同一個剛從戰場上走下來的戰士,可我一點都不感到害怕,也不覺得暈血了,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感覺很累。我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身前那幅黑色的軀體,看著它逐漸變得僵硬,久久無語。

    回想剛才的衝動,我甚至不知道剛才那些大義凜然的話是怎麼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就好像有個懂得大是大非的靈魂從頭頂飛來,突然間便鑽進了我的軀體,然後控制著我,藉著我的嘴說出了一切,這種感覺太神秘了,回頭想想,我甚至不知道「人獸有別」這句縐縐的話怎麼可能從我的嘴裡說出呢?我從來不知道有這個詞語,翻遍了腦海也沒有這種縐縐的詞語可以供我利用,難道我剛才是「日魘」了?難道巫師們日魘之後的人會變得神叨叨的,會滔滔不絕地朗誦上萬字的上古法咒,難道剛才我就是這種感覺嗎?這種感覺會一直陪伴我走下去嗎?如果有朝一日我控制不了這種能力怎麼辦?

    這時我不覺有些後怕。

    圍觀的人開始大著膽子漸漸上前,觀看黑山羊的死屍。

    寡婦在我拔刀的一瞬間渾身抽搐了一下昏死過去了,她好像被人打了一悶棍,就在我的刀子拔出來的時候,她週身平靜下來,如同睡過去一般悄無聲息。

    小女孩呆呆地看著我,好像在重新認識我。她的眼神裡看不出是憂傷還是喜悅,也看不出是否有憎恨,感覺淡淡的。

    圍觀的人群驚呆了,大家不相信十幾個大男人都幹不轉的黑山羊會死在我一個毛頭小子手裡,而且還是個孬小子。

    「老族長啊,你孫子這是在發啥瘋呢?」

    「對啊,他怎麼說起咱們獵人的壞話了,還說我們死了,閻王自然會找我們算賬,這是什麼狗屁話?他怎麼能褻瀆我們的祖先?難道他不怕死嗎?他也是獵人的種啊!哪有自己人說自己人壞話的?這不是混賬嗎?」

    「對,我這小子八成又中邪了。」

    「我們是在救人,幹的是殊菩薩干的善事!對吧?我們剛才是在救這個瘋婆娘,可這善事硬是讓這小子給攪黃了。」

    「對!對!」

    「難道薩莫淫鬼又轉到這小子身上了?」

    「去你的,別瞎說,我看不像!」

    「可這小子身上有股子蠻力,挺邪門的。他一下子就把薩摩淫鬼壓倒了,你剛才沒看見嗎。」

    「是啊,還有他剛才神叨叨的說的那些話,這話恐怕教書先生也不會說。太他媽邪門了。」

    「你說是不是上次驅魔驅的不乾淨,有啥東西又……」

    「呸呸呸,別瞎說,我倒是覺得有戲,獵人畢竟是獵人,孬不了,你看看他,說話跟個小大人一樣,手起刀落,乾淨利落,真不愧是咱大族長的種!」

    人們圍著我和爺爺叫嚷著,言論傾向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大部分人反對我,但也有少數幾個人向著我,支持我。大家的意見不統一,亂紛紛的,七嘴八舌。

    我平靜地站著不動,任憑眾人的目光如刷子一般在我的身上和手上的刀子間來回掃蕩。

    「都給我閉上嘴!」過了好半天,爺爺突然大喝一聲,喝停了眾人,然後他看了看我,一字一頓地說:「他不是獵人!」

    「爺爺,我是不是個獵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別再為難這位嬸嬸了,她身上的魔已經被我除掉了,你讓她回去歇著吧。還有她的兩個娃娃,也別再為難,誰要敢再動她們,我就給他兩刀子,就像殺黑山羊一樣的!」

    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個獵人,真的不在乎,我只央求他們不要再動寡婦和小女孩。

    爺爺看著我,目瞪口呆,久久回不過神來。

    過了好半天,才有幾位婦女戰戰兢兢地前來把寡婦架走了,她們哆嗦著扯下寡婦屁股下的黑刺,黑著臉扔到了一旁,然後找來件破衣服蓋在寡婦身上遮羞。

    我扔下刀子,逕直走回家去了。

    再後來,我聽說黑山羊的羊鞭被村裡的男孩子們當玩具踢著玩,弄得髒兮兮的。黑山羊的屍體本來是要被燒掉的,可村裡人發現無論澆多少油都點不著火,於是人們將其用辟邪的松木板子抬了出去,扔到了後山的後山的一處坑窪裡,扔得老遠。

    據說半月後有人經過,發現黑山羊早已化為一堆骸骨,唯有眼球還完整地留在眼眶骨裡,盯著靠近它的一切。黑山羊的周圍滿是饞嘴烏鴉的屍體,七零八落得,風一吹,烏鴉的羽毛便從遺體上扯下來四處亂飛,嚇死人!

    村裡人一致認為烏鴉是被毒死的,因為黑山羊的肉有毒,這些烏鴉是被毒死的無疑。早就聽說受到莫大恐懼和屈辱的動物都會在臨死時產生巨大的怨恨,這種怨恨會轉化成毒素佈滿肉身,毒死任何敢於吃它的人和野獸,所以獵人們每次殺獵物都會念獵人咒轉化這種毒素的能量,安撫死去的獵物的內心,這話我從小便聽人說叨,可我深信不疑。

    村裡人聽說很多烏鴉被黑山羊給毒死了,心裡知道又得發生大事兒了,就連夜登門,把爺爺給請了出去。幾個老漢坐在一處麥地裡,點起火,嚴肅地商討著對策,我不知道他們去談什麼,但是大批烏鴉死了,這不是祥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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