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靈異引導 文 / 指導靈(書坊)
晚上八點的時候他回來了,我們一起吃的晚飯。晚飯做的是炒米,一袋搾菜倒進隔天的剩在鍋裡的白米燴炒,口味很淡,說辣不辣,說鹹不鹹,都是老賈動手做的。天知道他這一鍋煮白米擱了多久。我只吃了一小碗,說實話真沒胃口。之後我又看會電視,這時候信號稍微好點了,能收到兩個台,他也搬個小馬扎湊過來看一會,我偏重看科普和新聞,他也不挑,隨著我看。
無聊的廣告出來時,我摸著發僵的脖子打量了一下他這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房:簡易的單人床是拿兩條長板凳和木板搭起來的,鋪著一條藍白格子的床單。褥子鋪的也不厚,坐上去屁股有些墊。三五件傢俱,無非是茶几衣櫃,都是木質的,有些年份了,還有一個破單人沙發放在牆角,上面鋪著一張油乎乎的白布。我都懷疑這張白布是不是某些逝者家屬不要的孝布被他撿來用了,所以我絕不去坐沙發。
床的對面是一個鐵皮爐子,爐子跟前放著一個破臉盆,臉盆裡放著幾塊被砸碎的煤球,一段鐵皮煙筒拐個彎後從屋頂伸出去,拐彎處是一個雜誌大小的正方形鐘錶,秒針走時的聲音不但超乎尋常的大,而且超乎尋常的怪,好似用一把破菜刀在案板上剁骨頭,「砰、砰」的,完全不是「滴答」聲。
再看看頭頂的頂棚是用舊報紙糊的,有一張普京的照片還是他第一次當總統的時候照的,頭髮比現在茂密。除此外沒什麼特別了。如果非要找一處特別的話,唯有門後的一幅發黃的世界地圖映入了我的眼簾,我暗笑老賈這人還有心思看地圖?莫非他想知道被他燒掉的靈魂都飄去世界上的哪裡了?好在地圖上標個點?
十點鐘的時候我困了,打算倒在他那單人床上。他說我睡在裡面,他擠在我外面睡,因為他要經常起夜。他笑說自己的前列腺好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過兩個小時不尿一泡尿就會把膀胱炸開。我答應了,脫下外套反蓋著就躺下了。他問我要不要蓋被子,我說不要,他笑問是不是嫌棄被子髒,我「嗯」了一聲,這個我真的很嫌棄。
「我很久都沒跟人說過這麼多話了。」干躺了一會,老賈先開口的,心裡想著下午的聊天記錄。我則久久沒有回話給他。
我們兩個背靠背的睡著,誰要是有點小動靜,另一個人馬上就能感覺到。我不知道我給他的感覺是什麼,反正他的肩胛骨就好像是一把老銼刀,硌死我了。這讓我想到了年輕的女屍,不由一顫,如果他敢把後腦勺頂過來,我立馬翻身弄死他。
單人床睡兩個人實在有些擠,可他這裡的沙發也是單人的,估計窩在沙發上也不怎麼舒服,我有些惱火,甚至一度想鋪張報紙睡到地上。
摸約過了十分鐘,我問他:「你睡覺從來不關燈嗎?」
我偏過頭望著他頭頂的那個昏暗的四十瓦的白熾燈泡,上面滿是油垢和蒼蠅屎。
「從來不關,長明燈。要不然我的朋友們找不到我,他們會失去指引!」
「哦。」我干應了一聲,打算真睡了。對他這種小兒科的驚悚我一點都不感冒。
「你覺得我怕死人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聽到老賈這麼問。
「以前怕,後來慢慢習慣了,就不怕了吧。」我打著哈欠按照我的邏輯推斷回答他的問。
「沒錯!我是一個有著二十多年焚屍經驗的老油子了,說實話我從不懼怕屍體,但也有屬於自己的驚悚一刻。知道嗎?在我眼裡,正常死亡的人面容都很安詳,應該說有的還挺好看的,保持著活著時的風采。但是,那些死於非命的,譬如說車禍、兇殺、自然災害,往往血肉模糊,慘烈而又猙獰。」
「這麼說你也是個正常人嘍?我還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呢!」我淡淡的取笑他,算是對他曾經嚇唬過我的一種回擊。
「你不知道,人死後都是用布或紗將臉遮擋起來的。我最感到惶恐的時刻,就是走到一具新送來的遺體跟前,要掀開那塊布的那一剎那。」老賈肯定沒有絲毫的睡意,他似乎在回味著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
「那有什麼,不管是什麼樣的面相總歸要在你手裡變成一把灰的,好看的,難看的都一樣。」
「那可真的不一樣,沒有人可以預知,眼前這層布下面隱藏著的那張臉,究竟是一汪平靜的池水,還是一股驚悚的暗湧。」
我突然感覺老賈的身子猛地抽了一下,貌似他的眼前閃過了某個回憶。
「很多次了,揭開布的一剎那,等待我的不是一雙睜大的黑咕隆咚的眼睛,就是張開的嘴巴和半截伸出來的、僵硬、腫大、發青、稀爛的舌頭。每次我心裡都會咯登一下,然後用手輕輕地幫死者把眼睛閉上,把舌頭塞回去,將嘴唇合上。」
老賈吸進去的一大口空氣久久沒有吐出來,好像從胃裡消化掉了,要是他吐出來我會感覺到的。他的脊背頂著我,好半天沒有起伏。
「那正好留著給你半夜裡回味。」我打算緩和下氣氛。
「你小子,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老賈的那口氣終於長長地又呼出來了,我覺得自己的脊背舒服了許多。
「怕,可我也會有那麼一天的,這麼想來就不怕了。人都得過這一關,不是你怕了它就不來的。等我下次見到你,我肯定給你一個見面禮,我會把兩個眼珠子都瞪出來,給你個驚喜,讓你一看就知道是我了,絕對的第一印象,酷!」
我覺得我這麼說也難嚇到老賈,但肯定會讓他心裡咯登一下,那樣我心裡就會有了揍他一拳的快感,誰讓這老傢伙把我騙來給他做伴又沒啥好事的。
「很多人都忌諱說死,更忌諱說自己的死,因為他們怕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趕不好就應上了。人這個東西就是怪,好事總不沾邊,可一說到死就會馬上靈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