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之朔,是個極為少有的良辰吉日。
所以,李景琛在假意與襄陽趙家商議之後,便將比武招親的日期獨斷的定了下來。
襄陽趙家的勢力,在荊襄之地,甚至在這一隅小小的襄陽城中,都開始為之初擁立他們的勢力背離,分化。
而李氏傲雪門則在潛移默化中,一步一步將襄陽趙家的地位緩緩取代。
現在的襄陽趙家在李景琛的眼中,就像他手中的兩枚鐵膽,以他的實力當然可以毫不費力的捏碎,但是他卻沒有必要這麼做。
艷陽高照,空氣透晰,盎然的春意業已開始有些闌珊。
而襄陽城中心,早已在李家人的張羅與佈置之下,豎起了一桿青木旗桿,一方丈寬丈長的黃木大台。
無論是襄陽城中的政要人物,還是大宋武林的風雲人物,或多或少的對這件事都有些耳聞。
所有明白事理的人也都明白,在大宋的中部,一個屬於襄陽趙家的武林在今日之後便要逐漸的退色了。
「哈哈,這不是趙賢侄嗎?」李景琛面含喜色,遠遠便眄見了趙陽與趙暉,虛情招呼著說道,「賢侄來的正好,快快入座,可耽擱不了多久,這比武招親便要開始了!」
「多謝!」
趙陽的心緒十分複雜,但卻能夠極好的鎮定著自己的表情,聞言只是微微躬身,淡淡的回禮,爾後便坐到了自己該坐的位置。
李景琛漫不經心的搓揉著掌心的兩枚鐵膽,面無表情的睇了跟隨趙陽身後的趙暉一眼,懶懶說道:「趙老弟,咱們兩可久違了,聽說你身受了重傷,做大哥的沒能問候一聲,是大哥我的不是了!」
趙暉的臉廓在半月之間似乎又消瘦下幾分,當下修眉一挑,微笑著說道:「這都算不得什麼事的,李大哥既然想要將我襄陽趙家這塊大肥肉吃點肚子中,幹嘛這般婆婆媽媽,呵呵,這可不是李大哥你的作風!」
李景琛不喜不怒,一聲長笑,淺淺踱步,與趙暉擦肩而去,不再言語。
「哼,如若是在平素,你這老鬼敢對我這般無禮?」趙暉禁不住輕輕咳嗽幾聲,兀自想道,「我襄陽趙家的武學算不得精妙,可是對付你們傲雪門的粗淺功夫可是只有多的,沒有少的!這一次,想要挽救襄陽趙家的命運便只能靠襄兒了!」
抬眼望天,眼波漏出幾許自信,但卻又漏出幾許自卑。
「父親是在做什麼?」趙陽眄了趙暉一眼,心頭甚是凝重想道,「如若不是襄弟胡亂闖禍,礙得我們襄陽趙家傾盡一切力量去營救於他,想來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了,唉,也不知方才父親將襄弟叫到他的房間到底說了些什麼,比武快要開始了卻還是不見襄弟的人,這是要活活急死我們嗎,如若在天下英豪面前丟我們襄陽趙家的臉,這……」
襄陽趙家的座次被安排在一個甚是僻靜的角落之中,往昔顯赫數世的襄陽趙家如今卻能甘心忍受如此之辱,在座群雄不自禁歎息紛紛,饒有感慨。
「父親!」趙暉身形微微晃動,坐在了趙陽身側。
「襄弟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是不是有什麼變故……」趙陽的嗓音沉著,縱是他心頭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但話語之中卻仍是寵辱不驚,不悲不喜。
「哈哈,」趙暉抬頭一笑,淡淡說道,「陽兒,這次襄兒的身子上維繫的事我襄陽趙家的命運,襄陽趙家能否翻盤就在此一舉了,你可知道?」
趙陽眉峰一褶,開腔道:「這些事孩兒自然知道,不過父親,襄弟他到底去哪裡了?」
「他在家。」
淡淡笑聲中雖只夾帶了三個簡短單音,但卻足夠使趙陽的心湖漾起一陣大波。
「父親您說什麼?襄弟現在還在家中?這裡距離我們襄陽趙家可是有些路程的!父親,您是在做什麼,拿我們襄陽趙家做試驗品嗎?」
趙暉懶懶搖了搖頭,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如昨日那般看重了。
而身在趙暉一邊的趙陽便在這一瞬間感覺,父親變老了!
襄陽趙家,無名幽邃的小築。
一襲白衣,在簇綠之中顯的格外淡。
盤膝而坐,雙手並未結印,而是似捏似放的捧著一卷黃冊。
閉目,吐納,腦海中不住迴盪著些不成畫面的畫面。
「襄兒,今後襄陽趙家便交給你與你的兄長了!」
「襄弟,今日一戰非同小可,請你一定不要輕覷!」
「襄兒,母親沒有什麼對你說的,只希望你能對的起你自己!」
「二公子,今天便交給你了!」
秀目猛睜!
只在短短的一霎,額前便突兀的冒出層層汗簾。
「父親,母親,兄長,二叔……」
喃喃低語著一些名字,目光帶有些苦楚,卻又攜著些不屈。
「襄兒只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很重很重……襄兒也不知道能不能將他們扛起來!」
翻了翻手中的冊子,垂首自語:「父親你說,只要襄兒能將這冊子上的內容盡數背誦下來,今日之戰我襄陽趙家便是穩操勝券,但是襄兒已經將上面的字牢記於心,可……可為什麼並沒有感覺,自己的武功有所精進?」
「是不是我這幾日來過沉迷武道,反而忘記了武道的真諦?」淺淺合上冊子,有些狐疑的自問著說道,「那麼真正的武道又是什麼?是歸雲大師那樣至剛至陽,大開大闔的絕至外功?還是玄秋道長那般以柔克剛的純正玄力內功?」
眼簾之前,蹦出許多小小的幻影,有趙二叔的,有歸雲大師的,有花罡雨的,有父親的,也有自己的。
「究竟哪一個才是我?哪一個才是我趙襄?為什麼我看不出?究竟什麼叫做武道,武道絕不可能只是憑用蠻力來殺人,來比武,可是,那武道又是什麼?」
一道氣劍自趙襄指尖滾出,宛如驚雷,又神似急電,任何人都揣測不出這道氣劍將擊向何處。
「武道……」
霍然起身,眸子中散發的自信似乎可以刺透千年寒冰,萬年積雪。
襄陽趙家的二公子趙襄的眼中,從未有過這樣淋漓的自信。
「原來武道只不過是一杯水!一寸草!一柄劍!一卷書!」
小築中徒留趙襄的朗朗笑聲,而他的身影早已隨著這大笑,縱入了浮空雲海,振翅翱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