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事到無路馬行田 文 / 閒坐說玄宗(書坊)
練青冥照例在房中打坐，屋外夜色深沉，漸漸歸於無聲。
待到夜半時分，門口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篤！篤篤！
練青冥的聲音凝成一線：「進來吧，門沒有關實。」
外面的人聞言輕輕一推，門便打開，他閃身進來。
是下午投宿時見到的那人。
當然這並不是練青冥第一次見到他，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半年前，當時的氣氛不算友好。
因為他想劫財害命，而練青冥既不願讓他劫財，也不願讓他害掉性命。
「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請問怎麼稱呼？」練青冥示意他找地方坐下。
來人很光棍的坐在練青冥對面：「曲漢然。」
倘若平安王和他的心腹心下聽到，一定會立刻調兵遣將捉拿此人，因為他正是從望原城監牢中逃脫的那名囚犯。
練青冥起身下地，和他隔著桌子對面坐下，點亮桌上的燈火，又小心地罩住，只露出一點光亮。
「對不起，我弟弟妹妹要休息，所以燈光不宜太亮，希望你不要介意。」
曲漢然的臉色很蒼白，在燈下尤其顯得有氣無力：「隨你吧，但你居然也有親人，居然也會照顧他們，我很不敢相信。」
練青冥微微一笑：「是嗎？難道我在你眼中，是如此可怕的一個人？」
曲漢然夢囈一般道：「何止可怕，你簡直是魔鬼。你不止廢了我的修為，還廢了許多道友的修為，你還把我們一一送進凡人的大牢，你可知道我們在裡面受了多少苦？那些貪婪兇惡的獄卒，幾乎連我們的皮都要炸出油來！」
練青冥仍然在微笑：「那並不是我的過錯，對嗎？」
曲漢然無言以對，片刻後慘然道：「說這些也無用，你想怎樣？我現在已是一無所有。」
練青冥微笑：「你身上往日濃郁的殺氣已經消失，證明你很久沒有殺過人，既然這樣，我便沒有理由對付你，只想請你幫點小忙，之後你大可以想去哪去哪。」
他把聲音凝成細絲，送入對方耳中。
曲漢然蒼白的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哈哈，若是我修為還在，此事容易之極，不過現在，我只是個廢人，幫不了你，你盡可以再將我送進監牢。」
練青冥：「我看得見你氣海被人破壞，手法與你當初殺我時使出的同出一轍，是事主尋仇還是同門相殘？」
曲漢然明顯大為震動：「你怎麼知道？」隨即頹然道：「我忘了你是魔鬼，你能看出來不奇怪——是我師門中人。我從望原城逃脫後，只想遠遠躲開，只是修為只恢復不到三成，中天大軍又正好合圍支天山，我只好躲在鄉野間，反正大軍清剿後剩下的房舍牲畜很多，哪知卻被師門中人堵住，他們或許是從平安王那裡知道了我的蹤跡，追尋而來。我利用『幽冥變』恢復的一點法力遠不是對手。」
既然不是對手，後面的事不言自明，曲漢然沒有多講，只指指腦袋：「我身上的好東西都被被你取走了，他們找不到想要的東西，居然肯捨掉一枚珍貴的『搜魂符』，將我腦中隱藏的秘密悉數搜出。」
練青冥有點同情地道：「難怪我感覺到你的神識受過很重傷害，他們既然下這樣的狠手，為何又肯放過你？」
曲漢然深吸一口氣：「因為他們找到了我的命門——我九歲投入白骨宮，誰都以為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其實我還有個嫡親的妹妹，我這些年為非作歹，不敢與她相認，她是那樣的善良、美麗，可是他們說，如果我不能交出劫掠到手的寶物、法器、功法，就要用最殘忍的手段去殺死她。」
他慘笑一聲：「哈，我現在每隔三天就要默寫一本功法，還要盜取財物交給他們，你說，我能不能幫你，能不能飛到千里之外替你去做那件小事？」
練青冥默然，他並不憐憫眼前這人，但若因之造成對無辜之人的傷害，那就有違他的原則。
「好吧，你可以走了，不要和別人提到我，雖然也沒人知道我是誰，但我不想有麻煩，明白嗎？」雖然他確實需要一個人手去做一件事，但這種情形他也不想勉強別人。
曲漢然以為聽錯：「你就這樣放我走？」
練青冥打個哈欠：「你還想我請你吃飯？趕緊的，記得給我把門帶上。」
曲漢然走了，一直到走出門外，預料中背後的殺著並沒有降臨，練青冥聽到他咚咚直響的劇烈心跳，在門外停了一會，才關門走了。
唉，白廢半個晚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練青冥就被小白吵醒：「起來啦起來啦，我要去城裡逛，我要買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架不住小傢伙的叫嚷，練青冥只得起來「好好，等我給你小豆哥哥小芽妹妹餵過早飯就去！」
於是一個上午，就在城裡轉圈度過，小白精疲力竭還意猶未盡：「青冥哥哥，要不我們再玩一個下午，明天再出發好不好？」
練青冥抬抬手臂：「半天剛剛好，你小豆哥哥的事情要緊。」
他這半天抱著小豆小芽，一邊是看著小白，不讓他亂跑，順便幫忙提東西，一邊是調試天地牢籠，這本是很精細需要全神貫注的事，換成任意另外的修士，都絕不敢這樣在鬧市中進行，只有練青冥將一切調試都在虛擬機中進行，才能這樣。
自上次對天地牢籠的初步調試過，他便大費周章構建了一個類似於「fpe」的東西，可以讓氣機保持一定的強度不變，每次將不變的氣機輸入到虛擬機中，接受黑色玄光的轉換，記錄下來。
只要重複足夠多的次數，就可以開始分析其中的規律了，這是將軟件破解的思想應用於仙家法門，創造「天地牢籠」禁制手法的前輩仙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樣古怪的破解方法。
練青冥帶著小白回客棧，預備吃過午飯就出城，按玉流連給出的路徑，前面還要經過好幾座大城，時間上頗有餘裕，不過早點到總不會是壞事。
在客棧門口又碰到了曲漢然，他像是一直在門口等候著，見到練青冥便眼神一亮，閃出希翼的光，但沒有發話出聲，一直跟到練青冥房間裡面，才撲通一聲跪下：「求你幫幫我，只有你能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