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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九章 延福宮陛見 文 / 王風(書坊)

    金明湖畔那點事在當天就傳開了,王秀把太學上捨出身的朱松給辯昏了,引起了士林的轟動,那句「敢問,堯舜之前有何書可讀?」,引起很多有識之士的深思,他們開始用全新的目光重新關注心學正論,並引發了又一場爭論。

    王秀應付絡繹不絕的來訪者,有慕名而來的支持者,也有不服氣來挑戰的,他很累卻不能得罪這些人,人家既然來了就得好好接待,人家的宴請你不能隨便推遲,要不然那些人的嘴跟刀子一樣,三言兩語就讓你名聲臭了。

    沒看到朱松那灰溜溜的樣子,除了參加聞喜宴就在宅院裡窩著,等待吏部的授官,連士們的聚會也沒臉去參加了。關於他的傳聞都是心胸不廣,自取其辱,說什麼的都有,人嘴上一把刀,說的一點也不錯。

    他要想恢復名譽,要麼臥薪嘗膽擊敗王秀,要麼灰溜溜外放等待風頭過去再重返士林,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要不是蔡易和沈默二人幫襯著,王秀不要說被累垮,光是酒也要被喝死,他恨不得把朱松給掐死,要不是這廝能有應接不暇的尷尬嗎?

    今天他心裡更加沉重,倒不是有人來打擾,而是趙佶派入內內侍省押班張迪拿著指揮宣他面聖,對別人來說應該是好事,但對連日勞累的他來說,絕對是苦差事,陪皇帝讀書能輕鬆嗎?一句話都得在腦子裡轉幾圈才行。

    王秀和張迪不熟悉,只是客套閒談幾句,他感覺馬車很快又不像是去大內,不由地問道:「張閣長,這不太像是去禁中啊?」

    張迪認定王秀是趙佶新寵,不願無故得罪他,溫和地笑道:「進士好造化,官家剛回延福宮,聽說金明湖上的事,就召大人來。哦,是三大王稟報的,三大王這幾天在官家面前頗為維護進士。」

    王秀一陣牙疼,趙楷還是有心人,看來真想拉攏他,這人絕不是良善的主,他心下給趙楷下了定論,微笑道:「有勞張閣長。」

    他對宦官並不太感興趣,但能結個善緣也好,哪個大臣在宮中沒有內援的宦官,這是很平常的事,有宋一代的宦官無論是素質還是功績,要比其它朝代強許多,眼前這位張閣長,除了迎合趙佶喜好外,並無什麼大惡。

    「進士客氣了,老奴本就為官家跑腿。延福宮第六的西北,就是官家新建的上陽宮.」張迪一臉的自豪給王秀介紹著,彷彿宏大的皇家園林是他。

    有了張迪在身邊,王秀進入延福宮那是暢行無阻,他含笑應酬著,他第一次盛名的行宮,卻見園中香風襲襲,落紅滿地。走過一座臥虹橋,便是條翠竹掩映的青石小路,微風過處,竹影婆娑,小路曲折蜿蜒,寂靜幽深。轉過路的盡頭,眼前又豁然開朗:但見小丘似山,奇石如峰,清澈的泉水從石罅中涓涓流出,叮咚作響,如鳴環珮;漫地綠茵,綿軟如毯,有數只仙鶴、錦雞翩翩其上。

    剛才張迪說的上陽宮,恐怕就是正在建的墾岳,那座比延福宮的園子,就像一條吸血的水蛭,不斷吸食天下生民的膏脂。如今,女真人在北疆連戰連捷,契丹亡國就在眼前,身為天子的趙佶在風雲多變的歲月,卻只顧吃喝玩樂,除了把最高權力抓在手中,沒有一點內憂外患的警覺意識。

    他被引到一處五層高閣的園子,守門殿前司班直開門,就聽到一陣陣悅耳的絲竹聲隨風飄來。

    真的很悅耳啊!心裡想著事轉過一座由太湖石構建假山,來到了高閣下名為千秋閣的寬閣外,卻見風吹垂柳、飄花紛飛中,百餘名天仙般的宮女高鬢盛裝、在萬花飄芬的舞池裡旋轉歌舞,蕭瑟曲樂伴奏下,舞池頓時成了花的海洋。

    「真會享受啊!」王秀從心底發出了由衷的感歎,不知不覺站住看得出神。

    張迪見王秀失態並不以為意,哪個大臣面對如臨瑤池仙境般的美景,能不為之癡迷才是笑話,他沒打攪王秀,逕直走過去覆命。

    一曲終了,王秀才發察自己失態,忙向千秋閣快步走去,見趙佶與十餘位盛裝妃嬪談笑風生,他深深一拜,道:「臣,叩見陛下。」

    趙佶見王秀來到,笑著說道:「卿家不必多禮,進來說話。」

    王秀稍加猶豫,進了閣子=站在遠離嬪妃的地方,他是外臣不能太接近天子的內眷。

    「卿家看百仙曼舞,嗯,是怎樣的心情?」趙佶聽張迪說王秀看歌舞出神,心裡非常高興,他本性就是輕佻的人,對臣子的風流能容忍,甚至還有欣賞,不然他也不會和周邦彥混在一起,王秀能欣賞他和周邦彥編排的百仙舞,讓他大為高興,神色間頗為賣弄的自得。

    「臣來這延福宮,就像凡人到了瑤池仙界,看仙子翩翩起舞,不知不覺邁不動腳步,實在是罪過。」王秀眼珠子一轉,既然來了何不錦上添花,也好加重在趙佶心中的地位,能得到更好地待遇,心裡想這事嘴上說道:「不要說百餘位仙子了,臣不知哪位高人編排的歌舞,無論是曲還是舞全是巔峰之作。」

    他對自己的行為不斷鄙夷,但該做的還要做,進入了仕途就像剛剛到商水一樣,一切從最底層一步步做起,受不了委屈還不如回去做個富家翁。得到趙佶的青瞇,無異於成功掌握黑糖脫色技術,既然自己有這份先知先覺的本事,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利益最大化才能更好地實現自己的抱負。

    「哈哈.」趙佶高興的鬍鬚直抖,百仙舞是他和周邦彥研究出來的,王秀作為新人表達的崇敬,遠勝蔡京、梁師成等人,他笑呵呵地道:「卿家何罪之有,天上百位仙子臨凡輕歌曼舞,就是朕也醉了。朕正和大司樂正編排千仙舞,待行宮完成,千位仙子臨凡何等的美妙。」

    是夠美妙的,王秀想起了墾岳,才他媽建好幾年就成了他人的玩物,但這話只能在肚子說說,拿到檯面上純粹是傻子,他切著牙笑道:「到時候臣想一睹為快,不知陛下能不能恩准。」

    「這是當然。」既然王秀知趣,趙佶哪有拒絕的道理,他雖然是君王骨子裡卻是人,王秀的名望還不足讓他重視,但潛力不容小窺。

    心裡興奮,升起了輕佻心意,含笑看了眼一旁的妃嬪,嬉笑說道:「今日,朕和各位娘子同游,不知誰說了金明池風事,她們都想見見九步成章的大家。」

    王秀被說的頭皮發麻,原來是為了一群嬌滴滴的小娘子,他心裡很不爽,怎麼說他也是進士,為了一群內命婦把他叫來,傳出去可是有損聲譽的。

    他在稍作遲疑後,委婉地道:「陛下一手瘦金貼,古往今來天下唯一,臣實不敢獻醜。」他輕輕的一拍,既捧了趙佶又委婉表明態度。不過,他倒不是拍馬屁,以趙佶的學修養的確是學大家,『瘦金體』更是登峰造極。

    王秀的婉拒,趙佶也是心思敏捷的人,知道人的傲骨,被一群婦人圍觀肯定很不爽,有時候他也能理解,笑道:「還有一件事要和卿家說,不過要先打發了她們才行。」

    「官家,妾這位同姓小哥是怕官家清名,不願獻醜,妾這就和姐妹們自去遊玩。」王賢妃在宮中僅此皇后和貴妃,能揣摩趙佶心思,自然把話接了過來。

    既然王秀不太樂意,趙佶也不能強求,宋代對士大夫最是優容,雖是末世士人風骨淪喪,朝中廉恥之輩頗多,但還是有不願隨波逐流之人。

    百年帝王家訓讓趙佶有所忌憚,有時也不得不顧忌到大臣們的顏面,宮中不是中書門下的國事,就是蔡京、童貫等人阿諛奉承,有時也會對一些事表示異議。

    王秀明顯不太情願,趙佶也無可奈何的,與其都不好看不如讓她們來說,就算王秀拒絕也無傷大,何況高等內命婦的請求,王秀怎麼說也得考慮一下。

    「既然娘娘說了,外臣也顧不得官家大賢的名頭,就硬著頭皮獻醜了。」王秀不想因小失大,索性把話說得好聽點,自己的猶豫是自認比不上趙佶,也好彌補剛才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

    果然,趙恆微蹙的眉頭舒展開,笑瞇瞇看著王秀,愉悅地道:「卿家不要自謙.」正說著話,一名小黃門急沖沖到了閣子外,尖著嗓子道:「官家,高殿帥前庭候駕。」

    王秀在一旁沉吟,從龍舊臣高俅,看來這位趙官家挺有優容,能夠容忍情敵,能夠欣賞能臣,但大權始終掌握在自己手中,沒有他的允許,連高俅這樣的近臣也不敢貿然進來。

    「讓高卿家在月凝殿候駕,好了,各位娘子誰有本事自己要。」趙佶留下話去了,讓張迪一旁侍候。

    王秀一陣頭疼,瞥了眼一臉壞笑的張迪,暗罵這不是害人嗎?讓一群娘子軍圍著他,也不怕名聲不好。

    「久聞進士才名,能先為妾身填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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