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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搏命九牛 文 / 蕃薯一支花

    「雲甲,你去看看你家主人!」黃天化心裡焦急著,對在一旁專心磨箭的雲甲說道。龍承天的練功房中,紅光微閃,時明時暗。

    「主人沒有召喚,小的不敢去。」雲甲硬頭硬腦地說道,繼續在專心地磨他的箭,時而用指輕試箭頭鋒刃。

    「奶奶的!幾天不罵你,你翅膀硬起來了吧?」惡來革坐在邊上,氣氣呼呼站起來,「信不信我擰斷的你脖子!」

    「罷了罷了,我們就省著力氣,小聲些,別擾了承天練功。」黃天化勸說道。

    惡來革瞪了雲甲一眼,又氣氣呼呼地坐了回去。其實大家都知道,大戰在即,如果擾了龍承天此時的練功,反而是亂上加亂,誰有這樣的膽子?只是關心,唯有關心,才會如此焦急不安。

    明天,就是鬼門關!明天,就生死一絲!

    既然已經請纓出戰,即便是身邊十殿閻羅圍坐、判官紅筆高舉,他龍承天也是義無反顧。

    世上自古以來就不缺少看客。

    在這蠻荒的上古時代,與野獸的搏殺,是飽食終日的王公貴族追求感官刺激的最好娛樂。家國天下離得他們很近,但又很遠。就如今天的搏牛之戰,期待現場的野蠻與血腥之快感,遠遠地把弘揚大商國威的榮譽甩在了十萬八千里。

    但是,這世上也自古以來,也同樣不缺少胸懷家國強烈榮譽之人,才讓自古兩字得以綿延。

    龍承天,就是這樣的人,一個正站在大商帝國鬥獸場的英雄,面對的必然是殘忍、血腥。在這個腳踩的這個地方,每一粒沙土都附著一個靈魂,都瀰漫著斑斑血跡的腥味。而場地的四周立著十根巨粗的青銅柱,近有兩人環抱,高聳而出,高度超出了鬥獸場看台,支起這這血腥場的穹頂,而那穹頂便是最大的穹頂——天。

    圓形的鬥獸場平觀眾席逐排升起,同時又有三個較大的高差,座無虛席,遠望去帝乙坐在最高的正中位置,邊上坐著微子、子期和眾大臣。黃天化、惡來革坐在第二個落差的觀眾席上,而雲甲則是在最下一層。

    在鬥獸場邊上,竟然站著一個巨人!

    龍承天以現代人長度標準目測,那巨人足有兩米三四,而大商的人一般都只有一米六左右,像龍承天這樣一米八的高度,已經算是鶴立雞群了。想不到,這裡還有比他高這麼多的人。比之下,大商已經是小人國了。

    只見那巨人朝著龍承天走過來,腳下揚起灰塵,呼呼地喘著粗氣,還沒有近身就如地堵牆般的壓迫感。那巨人眼睛微瞇,兩腮的肉往下掛,橫叉的鬍鬚,一副夜叉的模樣。

    「你就是龍承天?」那巨人的聲音夾雜難懂的聲音,但還好能聽得懂。

    「正是在下,請問你是?」龍承天如此身高,也基本上要仰著頭和他說話了,心裡想道:「難道這就是北奴的使者,沒想到如此巨型的身體。難道北方奴者是這樣體長之類嗎?」

    「哈哈哈哈,你問我是誰,等會你就知道了。」那巨人大笑道,舉起手向場裡示威著,也難怪他會得意,他帶來的幾牛頭就讓大商傷透了腦筋。

    只見場邊白旗揮動,一個侏儒模樣的人,向場內吃力地揮動著,那巨人見旗轉身而去。可真是一個沒有禮貌的北奴使者,也許他認為龍承天馬上就是一個死人了。

    對於一個與己無關的死人來說,你會花力氣和他去講話嗎?當然不會。

    只見那場邊的侏儒放下白旗,揮動著黑旗,場內突然寂靜下來,只聽到那場邊坐台下面的一個通道內,黑洞洞的,發出牛的嘶吼的聲音,就像有萬馬奔騰,聲聲踏在龍承天心臟上,他感覺自己的心裡也如萬馬奔騰。

    突然,一陣灰塵揚起,在灰塵之中包裹著一團巨大的黑色,向龍承天急速衝來,原來竟是一頭純黑的矮腳牛,四蹄雪白,如踏雪而回,頭上掎角鈍圓,呼著粗氣,低著頭猛過來,只要給這牛撞上,必定五臟六腹俱碎。

    場外已經響起了喝彩之聲,是為這健牛喝彩的聲音。

    龍承天依舊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根本沒有看到一頭瘋牛向他衝來。只不過在龍承天的手上,不知何是多了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

    無兵無刃,有根繩能鬥得過這瘋牛?看台上的人已經在嘲笑了,在他們看來,這場內之人總是最愚蠢的,將自己置於如此危境,而自己總是最聰明的,看著這場戲的上演。

    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就是自以為聰明的人。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這種人,而且是太多太多了。

    那矮腳牛已經到眼著,龍承天轉身側過,牛一個撲空,前蹄急速停下,地上一道深深的痕跡,只見它轉過頭來,盯著眼著的這個人,透出奇怪的眼神。左前蹄在地上刨踢出一道深坑,發出低沉的聲音,瞬間加速直衝過來。此是龍承天卻未及躲閃,那矮腳牛瞧準時機,往龍承天身上撞去,只見它竟然將龍承天頂在了牛頭上。

    看台上傳來一陣驚呼。

    待人定神看去,卻發現那牛在瘋狂的向前衝,卻怎麼也衝不出去,而龍承天卻站在邊上,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他的手裡有一根繩連著那牛的鼻子。矮腳牛被老老實實地縛在了一場邊的巨型青銅柱上。

    黃天化、惡來革剛剛緊張的心情,剎時被興奮所代替,場上歡呼聲已經四起。龍承天衝著他們微笑,彷彿剛剛只是完成了一個熱聲,他彷彿還未察覺到場邊那侏儒的黑旗已經在悄悄的揮動。

    在那黑洞的通道中,馳出一道閃電般,直奔龍承天的後背而去,竟然是一頭牛頭馬身的怪胎,也許是牛馬交配的雜種吧。龍承天嘴角還掛著微笑,身形卻已閃動,迎頭那牛頭馬身的怪物而去,那畜生明顯被反其道而行的龍承天給嚇了一跳,以前只要自己出場,沒有不拚命奔逃的,而那一刻自己前蹄已經踏上了逃跑之人的脊樑。可眼前的這個怪人竟然衝著自己直衝過來,就在這畜生稍有停頓之際,龍承天已經躍上了它的背,雙腿用勁這處,一掌擊出,那畜生身上已經硬生生印出五個血指印,它已經受力不住,嘶鳴著停了下來。看來這畜生真有馬兒的習性,受降服後竟然用臉貼著躍身而下的龍承天,示出親熱的樣子。

    也許,有時畜生比人更加有人樣。不然,為什麼老有人說連狗都不如的東西呢?當然,要是人想成畜生樣,那也有比畜生更畜生的。

    那侏儒見此情形,明顯有些懊惱之色,揮動著黑旗,往左揮動兩次,又往右揮動兩次。只見那通道之內,慢慢地踱出兩頭怪牛來。一頭滿身棕色長毛,幾近拖地,頭上一雙銳角向兩邊彎曲衝出,眼裡露出看盡世事的疲憊與滄桑,另一頭背梁之上贅肉高高聳起,黑身白面,牛角下彎,眼中閃著憤世的凶光,陰沉地甩動著尾巴。

    蹄起塵揚,兩頭從左右包抄過來,雖然不及剛才那矮腳牛和馬身牛般迅捷,但是他們在慢慢地將龍承天向一處牆角逼去,已經無路可逃。就像高手過招,看上去門戶大開,卻已經氣網密佈,封死一切的生門。

    龍承天沒有退,因為他知道無路可退,那長毛牛和白面牛死死裡盯著他,盯著眼前的這個獵物,彷彿不懂為什麼這個一個人,還要它們上場。它們在慢慢加速,如刀般鋒利的牛角在拉直,直對著龍承天胸膛衝過來,血濺當場已經過可避免,人們彷彿已經聞到了空氣中血腥的風。

    只見那兩頭牛嘶吼著、咆哮著,狂奔過來,龍承天還是沒有動,看台上已經驚叫一片,那兩頭牛的銳角從龍承天站立的地方飛速交叉而過,足以將龍龍承天撕為兩半。

    然後,龍承天已經站在了離兩頭狂牛不足一丈遠的地方,誰也沒有看清他是怎麼過去的,他的臉上竟然掛著微笑。可怕的微笑。兩頭狂牛回過身來,並排衝過來,頭上的銳角如同四把尖刀,那尖刀之上定然浸潤了無數勇士的血。龍承天已經避無可避,四把千鈞之力的尖刀就在龍承天胸膛的位置直刺而過。

    有人在期待著他的開膛剖肚。

    突然,那兩頭牛竟然跪倒在地,而龍承天背對著兩狂牛,一臉的蕭肅,冷冷的如同寒霜,陰冷之氣在瀰漫。

    兩狂牛幾番想站起來,卻前蹄無處使力,怒吼著,眼睛滿是血色的紅光,可能是連它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牛失前蹄,而且還是站不起來,對於這高傲的神牛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

    看台上目瞪口呆,沒有人看見是怎麼回事,除一個人,手裡握著昨夜打磨的箭頭。他看到龍承天在兩狂牛近乎抵進胸膛的時候,龍承天從兩狂牛腹下閃身而過,雙手點向兩狂牛的前腳膝蓋,勁道過處,兩牛已經跪倒。

    這是何等的功力,那人的手抖動,利箭劃進了手指,他允吸著自己手上滲出的血,只有用自己的血腥才能讓他稍稍有些平復。

    觀眾台上的人已經忘記了歡呼,就像死一般的靜寂,只有牛蹄踏地的聲音,因為那侏儒的令旗已經又在揮動,不給片刻的喘息。只見他左手持白旗,右手持黑旗,交叉胸前,慢慢向上舉起,頭隨之仰起,像是在乞求上天神助。

    蹄聲雷動,似有排山倒海之勢,腳下的大地在顫抖,那通著中竟然同時衝出四頭狂牛,四牛分別是訓練有素,瞬間對龍承天形成合圍之勢,細看之下竟成八卦之像。北坎位立一通體赤色之牛,竟連眼睛都赤紅如火。東震位立一溜光無毛純白之牛,兩角直立。南離位立一雙角獨眼獨耳之牛,牛角倒掛而下,又從下往上彎曲而上。西兌位立一無尾之牛,兩角向後生長,眼中泛著綠光,那是狼的光。

    龍承天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絕境,剛才面對兩頭狂牛,就已經險中取巧,死裡逃生,他原以來即使九牛相搏,也只是一對一單挑,即使一對一單挑也應片刻休息,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數牛齊上,這哪裡是讓人去搏牛,而是讓人去餵牛。

    「晴兒,縱然我不能獲勝,命喪於此,也定不忘你的柔情,只待你我之情來世續。」龍承天剛剛還鬥志昂揚,現在卻突然心如止水,死亡之門已經對他打開,再往前一步便是極樂超脫,他微微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牛角的刺入。

    觀眾台上已經在騷動,黃天化和惡來革已經站了起來,他們不明白龍承天怎麼把眼睛都閉上了。

    突然,龍承天感到幾近枯竭的真氣在瞬間充盈,丹田內兩陰陽兩顆內丹竟然在毫無預料中自行運轉,原來通過前面四牛的力搏,不知不覺中就玄天訣已經在運行沖關,只是他心潮難平,越急越難逾越,剛才他心無所求,正中的玄清正道至理,他身上的伏羲神功竟然又精進了一重,已經是修煉到從天層了。

    「快看快看,承天頭上冒著紅光!」惡來革驚奇地扯著黃天化,其實黃天化已經看到了,不僅黃天化看到了,觀台之上的人都看到了,包括帝乙。

    四狂牛已經衝過來,地上揚起的塵土,蓋住了眾人的視線,只見其中有身形如閃電般穿梭,待到重重塵土散去,竟然看到四牛的牛角已經被重重捆縛在一起,竟無一牛有力掙扎,牛舌外吐,涎水直流,彷彿像是四個得了癡呆病的傻牛。而龍承天剛才泛起的紅光,已經漸漸消散。

    觀台之上,人已經醉了,如那四頭狂牛般如癡如醉。那場外指揮的侏儒見場情形,將令旗往地上一摔,而剛剛那過來的巨人獰笑著走過來。

    「你們的第九頭牛呢?放出來吧!」龍承天冷冷地問道,整理著身上的衣服,滿是塵土中滲出片片血跡,胸前、手臂已經被牛角刺破,身上多處被劃破的傷口淌著熱血,臉上流下的血,令他更加的恐怖,彷彿他自己也成了一著狂牛,一頭充滿殺戮習性的狂牛,眼睛裡充滿了血腥。

    他需要的,是喘氣,是平靜,是休息。

    可是巨人從背後已經出手,龍承天完全未預料到這北奴的使者竟然會出手。觀台上的人也沒有想到,原來剛剛有所放下的心,又被突然提起。

    對於敵人,對於未完全屈服的敵人,不可以掉以一點的輕心。只見龍承天被巨人憑空拔起,像一截木頭般在巨人的頭頂上飛轉,被直直的甩了出去,有如一片落頁飛向半空,衝著那巨型的青銅柱而去。

    慘劇已經無可避免,觀台上的人們在等待著腦漿迸裂的那聲脆響。等待中有期待,但又不等同於期待。對無可避免的結局,有等待,那是無奈無助。而對希望發生這無可避免的結局,那便是期待。

    「哈哈哈哈,我就是第九頭神牛!我是北奴第一蠻牛!」那巨人狂笑著,衝擊著觀台之人的耳膜。原來九洲神牛並非是真的九頭牛,而實際上只有八頭公牛,加上這如狂牛般的人。只不過之前眾多搏牛之人,均沒有能走到這一步,也就沒人能看到第九頭神牛的出場。

    這個如狂牛般的巨人。

    場上更加騷動,可是誰也沒有聽到龍承天腦漿迸裂的聲音,場上群牛哀吼,場上已顯驚慌之相,特別是那最高處的眾大臣,已經束手無策,如此戰陣,只有場外圍觀,誰還敢再下場相搏。

    他們突然懷念起剛才在場中以命相拼的那個人,突然希望不要聽到他腦漿崩裂的聲音,儘管之前他們非常享受這人獸相搏的野蠻的快感。但是除了剛才那個人,誰還會替他們下場以命相搏?如果沒有這個人,自己不僅沒有了這個快感,而且還有可能被投進這如同地獄般的鬥獸場,有可能被北奴兵臨城下,身家難保。

    眾人仰望天空,藍天白雲,哪裡還有龍承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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