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龜形波紋 文 / 蕃薯一支花
都城四門已經加派了兵士,嚴格盤查過往之人,大街上傳播著恐怖的傳說,有瘟疫的,有鬼魅的,有末日的,有入侵的,越來越盛,越來越離奇。
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進王宮,傳到了帝乙的耳朵裡,他要看看還有什麼更壞的消息。雖然這些都是街面上的市井傳說,光怪陸離,無奇不有,便對於帝乙來說,卻比大殿之上朝臣的奏章更為真實。
館舍之內,姜俊庭兄妹正商量著事,隨從奴僕進來報殿前大亞龍承於求見。
「來得正好!」姜俊庭站起來,恨恨地說道,自被護送到館舍之後,外面便佈滿了商軍,需要物什統統及時供應,但不許進更不許出,相當於被軟禁在館舍之中,原來期望得到宮中消息,結果卻是毫無音信。
沒有消息的時間,會讓人越待越是焦急,哪怕是壞消息,也是好的,但是連個壞消息也沒有,這更讓人焦躁不安。
終於有一個像樣的人來了。
「龍承天拜見王子殿下。」龍承天與姜俊庭已經不陌生了,但是在此相見,氣氛依然冷得掉下冰塊。
「請問殿前大亞,你們如此是何用意?堂堂大商,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姜俊庭氣憤地說道,小妹姜俊芳也戰了起來,依然是蒙著面紗,沒有人看得到面紗下的表情,只有那如水的眼睛,讓人頓覺顧盼生輝。
龍承天也懶得理他,儘管他認為帝乙遇刺與面前這個王子無關,但他作為殿前大亞,地位也算崇高,沒必要在這個邊國王子面前太熊樣,泱泱天朝,豈容他邊國王子大呼小叫。尊敬他,叫他一聲王子殿下,不客氣的話,直呼其名也未嘗不可。
現在,龍承天就想和這位小王子開個玩笑。
「你可就是姜俊庭?」龍承天一屁股大咧咧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斜視著他,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姜俊庭先是一愣,轉而怒色,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名殿前將軍,竟敢在他面前不把他當回事,貴族的天然自尊讓他感覺到被羞辱的憤怒,沉聲說道:「難道你瞎了狗眼,不識得本王子了嗎?」剛剛還雙眼如水般的姜俊芳,也漸漸湧出了憤恨之浪潮。
「聽說你這次來我大商都城,懷有不軌之心?」龍承天邊說邊掏著耳朵,相當的享受感覺。
可這對於姜俊庭兄妹來說,不亞於晴空霹靂,難道真的走漏了風聲了嗎?是在哪個環節出現了狀況?姜俊庭的腦子像無極轉輪,已經飛速運轉了萬千轉。
終於確定萬無一漏時,姜俊庭作怒狀道:「大亞何故作此問,我兄妹二人不遠千里,向大商進貢,誠心天地可鑒,我東方國雖國少勢弱,但也有萬千鐵骨男兒,豈是容你信口雌黃,任意栽贓誣陷的麼?」
想不到這看上去弱弱的姜俊庭,竟然如此鐵骨錚錚,不禁令想著開玩笑的龍承天肅然起敬。不過,剛才姜俊庭一閃而過的遲疑,卻沒有逃過龍承天的眼睛。
剛剛還以玩笑為樂,一派樂觀的龍承天心頭不禁蒙上了一絲烏雲。
難道是他錯了嗎?
龍承天剛想站起來致歉,但他發現自己真的可能錯了,因為他看到了件東西。
一把精緻的青銅劍,劍身之上赫然刻著讓龍承天同樣刻在他腦海裡的圖案——龜形波紋。
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嗎?
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之事。
龍承天站了起來,內心越來越硬,卻又如看到獵般的興奮,臉上卻依然嘻皮笑著,口中讚道:「殿下好一把青銅劍呀!」姜俊庭正自作氣,突然見龍承天朝自己放在桌上的佩劍走去,心中不禁大驚,趕緊轉身從桌上抓起寶劍,道:「大亞可是欲擒我兄妹?」說話間,劍已經出鞘,閃著寒光。
姜俊芳見此情景,亦從桌上拿起寶劍,卻並未拔出,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面前這個男人就是狠不起來。姜俊庭怒目而視,姜俊芳無奈也拔出了寶劍,但那寶劍出鞘的聲音,便能判斷出這是無可奈何之舉,不夠堅決果斷。
但是,姜俊芳的劍鞘之上,同樣刻著龜形波紋。
龍承天發現自己之前的判斷太過武斷了,太過於自信了,自信得差點走錯了方向。
「哈哈哈哈!」龍承天一陣大笑,拱手說道:「想不到王子殿下這麼開不起玩笑,龍某得罪得罪。」
姜氏兄妹你看我我看你,一臉的狐疑,一頭的霧水,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王子殿下,前幾日都城中有瘟疫出現,死了不少人,我大商王上擔心王子殿下安危,便命我等封了館舍,現今天情況仍然不明,所以還得委屈殿下幾天,千萬不能外出,萬一傳染上瘟疫,我大商國可不好向東方國交待。」龍承天知道自己現在真的在信口雌黃了。
不過有時候信口雌黃的話,更能令人鬆口氣,姜俊庭冷冷地說道:「既是如此,何故要如此捉弄我兄妹二人,我堂堂東方國王子,你豈非太放肆!難道不怕我向商王稟報麼?」
「一切都是龍某的錯,只是剛才我進來之時,見二位神情嚴肅,突然想跟兩位開個玩笑,是龍某放肆了,但絕無惡意,請王子殿下恕罪。」龍承天笑嘻嘻地說道。
「大哥,龍將軍也是開個玩笑。」姜俊芳在邊上低聲說道,見姜俊庭怒眼相向,又縮下了頭去,姜俊芳自小與大哥一起長大,對大哥尊敬有加,現在來到這千里之外的異國,更是唯大哥之命是從。
「龍將軍乃天朝殿前大亞,在下豈敢怪罪,只是請龍將軍今後再勿如此行事。」姜俊庭沉沉地說道,可見姜俊芳的勸說起了作用。不過話說回來,即使自己不作罷,又能如何呢,再鬧出事端來,可能對自己更為不利。
「如此,龍某回宮覆命去了,二位切不可擅自外出,以防將瘟疫上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龍承天說完即告辭而去,不多時館舍外響起馬蹄聲聲,卻像是敲打在姜俊芳的心頭之上。
「大哥,都城之中真的泛起瘟疫了嗎?」姜俊芳擔心裡問道,也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安危,還是為了遠去的馬蹄。
「小妹,難道你還真信了這廝不成?」姜俊庭緊接著歎道:「唉,你聰慧無比,卻是太過於天真善良了,早晚有一天你要吃虧的。」
姜俊芳聽他所言,低頭不再言語,像是在自己想著心事。
剛才逆天的一幕,令姜俊庭百思不得其解,龍承天剛才應該不僅僅與其開個玩笑這麼簡單,他似乎在誆他,又似乎確實有所察覺。如果是的誆他,那倒是好說,如果真有所察覺,他剛才就應該一劍將其殺之。但是姜俊庭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到底是哪一種,更沒有十足的把握將龍承天擊殺,龍承天的威名,他在來的路上便已經聽到一二了。
即使十個他姜俊庭,也不是龍承天的對手。現在他能做的便是靜等結果。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自己的計劃敗露,那也是自己思慮不周,怨不得別人。姜俊庭回頭去看看了姜俊芳,心中無所懼,卻放心不下這個小妹。
可是姜俊芳卻好像完全意識到潛伏在身邊的危險,像一隻溫順可愛的小綿羊,她不知道狼的眼睛已經在草叢中窺探。
龍承天飛馬趕往王宮,剛才出館舍之時,他已令兵士嚴加看守,不容有一人進出。
龜形圖!
那兩個刺客在被化屍粉完全融化之前,唯一留下的線索,卻在剛才的不經意間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難道姜氏兄妹此行目的便是來刺殺帝乙嗎,哪怕是失敗而殞命也在所不惜?
剛才姜俊庭的遲疑,彷彿更加堅定了龍承天的這種想法,按理說龍承天完全可憑一人之力,將姜氏兄妹制服送至帝乙面前,但是此事關係到兩國之誼,輕率動手,萬一造成失誤,便是給兩國苦心經營的友好關係毀於一旦。
他現在要的,便是趕往王宮,將情況和心中所慮向帝乙稟明,一切聽大王的定奪。
比干已經得到了帝乙遇剌的絕密消息,微子和子期已奉詔入宮,殿前大亞龍承天奉命嚴守都城四門。眾大臣無有召令,均不得擅自進宮,自己身為大商少師,大商最高的政務官,卻也遲遲未得到大王召見,街上的傳說已經紛至踏來,更讓他心中甚是焦急煩悶。
一名宮中寺人急匆匆地隨一名府中奴僕跑進來,比干驚而上前,心想此寺人怎如此不懂規距。定睛一看,竟然是宮中掌事左夏的乾兒子,名左營,只見那左營見到比干也不施禮,急切宣道:「大王召命,令少師比干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比干趕緊退卻左右奴僕,向左營問道:「不知大王如此急召入宮,所為何事?」
左營瞧左右四下無人,附耳悄聲說道:「刺殺大王的主使被擒獲,已經解往宮中了。」
「誰?」比干心中一震,急切地問道。
「東方國王子薑氏兄妹兩個逆賊。」左營悄聲回道。